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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猛地關上門,茫然地望著屋內大片大片的黑暗,它們想要吞噬她,讓她窒息。

  她飛快穿好鞋,一把抓起石劍,逃離般飛奔出麗鶯之間,沒有人發現她,也不會有人發現她,不會有人注意她,不會有人。

  她記不得自己是怎麼跑到千香之間的,那麼多庭院,那麼多屋子,她原本認識那麼多人,可最後好像只有這裡能來。輕輕推開門,屋裡油燈還亮著,黎非安安靜靜地睡在床上,沒有醒。

  百里歌林躡手躡腳地爬上床,貼在她身邊,低聲叫了一句:“黎非。”

  她似是聽見了,嗯了一聲,翻過身,伸手在她腦袋上摸了摸。

  歌林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潸潸而下,打濕了頭髮。

  第五十章 晴

  隔日黎非醒過來時,只覺自己被擠到了床鋪邊緣,一手一腿都掉下床了,只差一點便要翻下去。她回頭一看,愕然發覺百里歌林居然睡在身邊,不單把被子全搶了,還把她逼得差點掉下去。

  她是什麼時候跑來的?而且這睡相,可真糟糕……黎非打了呵欠,睡眼惺忪地正準備起床,床邊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沙啞聲音:“哼!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喝什麼酒!”

  黎非一個激靈,便見那隻雪白的小小的狐狸蹲在自己的鞋子上,傲然抬頭瞪他,她激動得直接從床上滾下去了。

  “日炎!你醒啦?!”顧不得腦袋摔得劇痛無比,她大叫。

  還在熟睡的百里歌林發出無意識的哼哼,嚇得她急忙捂住嘴,兩眼裡卻全是興奮笑意,笑吟吟地盯著這隻小狐狸。

  日炎晃晃耳朵:“我要是不醒過來,還不知你要墮落成什麼樣!滿屋酒臭!”

  “只是偶爾喝一點嘛。”她伸手想摸摸他小小的腦袋,可惜手指再一次穿了過去,果然只有在他的意識中,才能摸到他。

  “你覺得怎麼樣?還有什麼不舒服嗎?會不會下次又睡兩個月?”她一口氣問了許多。

  日炎淡道:“我的事你操心那麼多幹嘛?多管管自己吧,香氣提前溢出來了。”

  香氣?她拉起衣服聞了聞,什麼香氣?

  “叫旁人說給你聽吧,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日炎動了動鼻子,“誰叫你那麼作死,自己都顧不過來,管其他人死活?”

  黎非曉得他是指自己救紀桐周的事,當即道:“反正救都救了,大家都是同一組的人,我怎麼能見死不救?”

  日炎哼了一聲:“讓他死掉有什麼?你年紀還小呢!一天到晚跟男孩子混在一處幹什麼?給我專心修行!要是胡想八想,我把你頭髮都拔了!”

  他這是提前操的什麼長輩心啊!黎非簡直無語:“我們四個人在一組,怎麼能不成天混在一起?”

  這隻狐狸傲然把腦袋別去一旁,擺出懶得搭理她的樣子:“好了,少廢話,我這次睡了太久,先把上次禁地中的事情說給我聽,再把這次突然要脫殼的事詳詳細細告訴我,一個字也不許漏!”

  說罷他索性伏在地上,耳朵一陣亂晃。

  他這是準備聽故事麼?黎非不由一陣好笑,當下還是原原本本把發生的事情都說給他聽。她不是舌燦蓮花之人,敘述也極為簡潔直白,本來可以說得高cháo起伏的事情給她講了一會兒就講完了。

  日炎晃著耳朵哼哼笑道:“便宜了那隻狻猊怪,十幾顆妖朱果,它做夢也要笑醒了!哼哼,書院創立者果然厲害,竟想聯合山海兩派對付海隕,此事倒也不是沒人做過,不過你們人心太過複雜,所謂聯手,到最後只怕又是破碎支離猜疑不斷……”

  說到這裡,他似是有些困了,淡道:“不說了,我去也。”

  黎非愕然:“你才醒就睡?睡那麼多你累不累啊?”

  “誰告訴你我是剛醒?昨天晚上我可就醒了,你睡得跟豬一樣!”

  昨天晚上就醒了?那怎麼不叫她?黎非笑道:“日炎,你現在醒著的時間越來越長,真是太好了。”

  他哼道:“我倒寧可多睡會兒,省得醒了總要收拾你這蠢貨的爛攤子。”

  黎非想起在他意識中的九尾狐原身,他脊背上有個巨大的血紅的封印,應該就是他說的遭遇禍祟之年妖氣盡數被封印的那個封印了。她問道:“對了日炎,什麼叫禍祟之年?你的妖氣是被別人封存的嗎?能找人解開嗎?”

  本來以為他不會說,誰知他居然答得很快:“不是被別人封存,而是修行時走了岔道,忽然妖氣盡數被封存。就像仙人時常要渡劫一般,妖亦有禍祟之年的說法。隨著修為逐漸高深,劫數也會變得非常難渡,今年便是我的禍祟之年。那個封印只能靠我自己衝破,無法依靠外力。”

  黎非奇道:“渡劫?我聽說仙人都是被天雷劈,你們不是嗎?”

  他冷笑一聲:“這是什麼無知之人的傳聞?真有那麼簡單,人人都是仙人,鳥獸魚蟲個個都成大妖怪了!正因為劫數古怪不可預測,才可叫劫數,往往在不經意間到來,等魂飛魄散時,方能醒悟那是劫數。”

  古怪不可預測?黎非有些緊張了,她成仙的時候會遇到什麼劫數?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日炎道:“還不會爬呢,先想著飛了!你這會兒擔心什麼劫數?只怕頭髮都白了,你還沒成仙呢!”

  他這絕對是在咒她!頭髮都白了還沒成仙,意思是她成仙后也只能當個老太婆?她一下想起百里歌林曾說過,不想做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婆仙人活一千年,那會兒還沒多想,現在想想,那確實怪可怕的。

  正說著,突然床上熟睡的百里歌林哽咽了兩聲,不知做了什麼噩夢,囈語連連,含糊不清。

  日炎又是一哼:“看看,小小年紀心事太多!這蠢材將來即便成了仙,以她這種性子,也難逃情劫!你可別學她!”

  “情劫?”黎非一頭霧水,“什麼意思啊?歌林怎麼了?”

  日炎冷道:“所謂劫數,雖不可預測,卻往往映襯了心中最恐懼最在意之事,而諸般劫數以情劫最為兇險。你們俗話說,人心難測,人情亦難測,無論男女之情也好,友情親情也好,太過重情絕非善事。這丫頭小小年紀,心竅開得太早,又是個偏執的性子,過早沉溺男女之情中痴纏徘徊,絕非福兆。千年來我也見過無數驚才絕艷的仙人卻黯然而終,多半為情劫所誤。人既為萬物之靈,修行自有一段妖所不及的天分,然而人心太複雜,亦太脆弱,到最後成就大道者只得鳳毛麟角。你若是想有成就,就少沾染這些東西!愛人朋友家人哪裡比得上成就大道?”

  怎麼感覺歌林被他說的很危險的樣子?

  “那……怎麼能幫到她?”黎非問。

  他又冷笑:“幫?人在愛欲中,猶如暗夜孤身逆風執燭,苦痛自知,誰能幫到?人之情,舉凡思慕、恐懼、依賴種種,不過是人心脆弱的緣故。你也不要對我產生依賴,我們不過是互相利用,你助我隱匿,我助你修行,如此而已!”

  又來了,又是什麼互相利用。

  黎非低聲道:“你們都是我重要的人,人活著沒有家人可以依賴,沒有朋友可以談心,甚至連怕的東西都沒了,就算成就大道也寂寞得很吧?怪不得成就大道的人只有鳳毛麟角,有這種執著心的人肯定不多。日炎你老是強調什麼互相利用,我不想問你心裡真正的想法,可我絕不是這樣想的,以後也絕不可能這樣想。”

  他慘綠的小眼睛眯起,怒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她笑道:“我這塊朽木,你不是雕得挺好麼?我修行很順利哦。”

  “又在這裡甜言蜜語!”他尖尖的鼻子忽然一動,“她要醒了,我去也。總之你給我注意點!別跟那些臭小鬼靠太近!”

  他的語氣倒像是操心外面的壞孩子帶壞自家孩子似的,不甘不願地化作青煙消失了。

  這隻狐狸總是神叨叨的。

  黎非剛坐在床邊,百里歌林便睜開了眼,她神情裡帶著茫然,看看她,再看看屋頂,呆了半天才道:“咦?我昨晚喝醉居然跑你這裡了?”

  黎非佯怒道:“是啊!你不但霸占我的床,還把被子都搶走了。”

  百里歌林打著呵欠起身,忽然用力嗅了嗅,奇道:“好香啊!又是那股香味!我上次來也聞到的!”

  香味?黎非一下想到方才日炎說的香氣開始溢出的話,她苦笑:“什麼味道?我怎麼沒聞到?”

  百里歌林巴在她身上嗅了半天,笑道:“好香啊,黎非,我聽說有體香的人可是很少見的!你之前沒有,現在忽然有了,一定是天賦異稟!”

  黎非實在不想多討論這件事,索性跳下床:“起床吧,應該快卯時了,可別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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