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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燁把她扶起看了看,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居然醉了,不能喝酒還成天嚷嚷著要喝!”

  眾人不由大笑,說話間,百里歌林又醒了,迷濛地看了一眼葉燁,忽地一把推開他,喃喃:“我姐呢?你別碰我。”

  百里唱月勾著她的肩膀,讓她靠自己身上,笑道:“下次還逞能不?”

  百里歌林嘴裡嘰里咕嚕不知說了些啥,說著說著靠在她肩上睡著了,葉燁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又坐回去跟他們說笑。

  黎非數杯米酒下肚,耳朵也漸漸熱起來了,因見身邊的雷修遠只默默喝酒,菜也吃得很少,話說得更少,不由問:“你怎麼只顧著喝酒?”

  雷修遠放下酒杯,忽然坐得近了些,扶著下巴望她,半晌,低聲道:“還有哪裡不舒服麼?”

  黎非敲了敲胸口:“沒事,好著呢。”

  他握住她的手腕,又放回去:“好了也不用敲,萬一以後一直平著怎麼辦。”

  他、他說了什麼?!黎非覺得自己的下巴差點要掉了,是不是她喝多了產生了幻聽?!

  雷修遠見她瞠目結舌的樣子,倒笑了:“你倒是奮不顧身地救小王爺。”

  好吧,就當方才是幻聽好了!黎非瞪他一眼:“什麼奮不顧身?我不救他,他豈不是要死掉?能救為什麼不救?難不成眼睜睜看著同僚死在自己面前?”

  “事實是,他沒事,你卻差點死掉。”

  黎非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虎蛟那麼厲害,一切太快了,來不及反應。不過,我不是好好活著麼?”

  “差點死了。”雷修遠看著她,“我問你,不管是誰,你都會救嗎?”

  黎非搖頭:“怎麼可能……我沒那麼大的本事。”

  事實上,她也沒那麼熱心腸,可能換個情況她未必就會出手了,虎蛟那次,真的是一個衝動,之前以為一切都圓滿完成,大家高高興興地,忽然發生變故,誰受得了?

  話再說回來,紀桐周是同僚,還是同組的,雖然驕橫自大不討喜,但大家都一起修行那麼久了,感情總是有的,難道可以淡定地看著他死在自己面前?她不至於如此冷血。

  “那時候是你或者歌林,我都會救的。”她摸了摸臉,酒喝多了,有點發燙,“可如果是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她見雷修遠還是盯著自己看,不由皺眉:“你到底看什麼?”

  他移開視線,淺嘗一口米酒,道:“你上回沒說完呢,青丘的風景怎麼樣?”

  黎非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他指的是測試中被打斷的話題,都隔了五天,他居然還記著,她笑道:“我才不說,是我先問的,魯大哥長什麼樣?多大啦?”

  雷修遠也笑了,輕道:“他看上去大約有二十來歲,不過仙家弟子,年紀不可光看外表,我也不知道他真實年紀。他長得……嗯,就是個普通人,可一看就知道是個好人。”

  “他教你拳劍之法麼?為什麼不教你仙法呢?”

  “仙法不可隨意傳授給外人,否則是門派中的重罪。書院請來的先生,傳授的也都是最基本的東西,再高深的仙法,只能等進入門派後才有師父傳授了。”

  黎非俯在桌上,看著他低頭喝酒,他怪能喝的,沒吃多少東西,酒倒喝了不少,而且好像沒半點醉意。

  “雷修遠,你想好要去哪個門派了嗎?”她問,這問題她也是最近才開始考慮的,再半年多他們就要離開書院了,曾經一起修行的同僚或許就此天各一方,仔細想想,有些不舍。

  他又一次反問:“你呢?”

  真是狡猾,每次都不肯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黎非搖搖頭:“我大概會去無月廷吧,你知道的,我得去找大師兄。”

  他輕輕“哦”了一聲,喝乾杯中酒,忽然微微一笑:“那我也去無月廷吧。”

  黎非有些驚喜:“真的?”

  “嗯。星正館肯定不能去了,其他門派我又看不上,也就無月廷順眼些。”

  看不上?黎非再一次失笑,他可真是大言不慚,可,這話由他說出來,居然一點也不違和,雷修遠確實有說這個話的資質與本事。

  見他杯中沒酒了,黎非撈起身邊的酒罈,替他斟滿。

  “倒好啦。”她推了推他,一面又道:“對了,你剛才回答了我的問題,那現在輪到我了,青丘很大的,風景也好,就是地勢太險惡,普通人根本無法上下,我跟師父在虎口崖那邊掛了麻繩,每次都從那邊上下……”

  她說了半天,漸漸竟有些困了,左丘先生說的沒錯,就算傷勢痊癒,可精神與元氣不是那麼快就能恢復的,她睡了五天,才醒過來,這會兒居然又困了。

  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腦袋,緊跟著身上一暖,似是有人披了件衣服上來,黎非睜開眼,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靠在了雷修遠肩上,他的外衣正披在自己身上,見她睜開眼,他道:“睡吧,等下我送你回去。”

  她揉了揉眼睛:“沒事……我能撐住。”

  他伸出手,在她臉上輕輕拍了拍:“睡吧。”

  他好像……真沒那麼討厭,黎非靠著他的肩膀,衣服上全是雷修遠的味道,說不出的味道,和他從朋友變成了敵對,又從敵對變成朋友,想想,居然有點高興,如果能一直做朋友就好了。

  剩下的半壇酒很快就被喝完,紀桐周醉倒在桌子上,葉燁笑道:“挺晚了,今日喝得盡興,下次若有機會,再一醉方休。”

  他見紀桐周不勝酒力,只怕根本沒法回去,黎非也靠在雷修遠身上睡著了,便道:“我送王爺回去吧,唱月,你能御劍麼?”

  百里唱月扶著額頭輕道:“有些頭暈,你先去,我吹吹冷風在這裡等你。”

  自上次御劍墜崖之後,一向大膽的她也開始謹慎了。

  雷修遠將黎非輕輕抱起,她似是真的累了,只嗯了一聲,居然沒醒,一路御劍飛回千香之間,他推開門,將她放在床上,想了想,還是幫她脫了鞋子,正要蓋好被子,忽然有一股幽幽的異香鑽入鼻腔,與花香香料截然不同的一種香味,清而不冷,暖而不膩,勾魂奪魄。

  雷修遠四處嗅了嗅,只覺這股香氣若有若無地,忽淡忽濃,尋了一陣,忽然發覺什麼似的,低頭湊近熟睡的黎非,果然那香氣自她領口吐息中漫溢出來,雖然極淡極清幽,卻銷魂蝕骨。

  他愣了一會兒,扯過被子將她蓋好,奇怪,以前怎麼沒在她身上聞過這種香氣?

  轉身要走,卻又有些捨不得似的,他坐在床邊,湊近她的領口,深深吸了好幾下,骨頭仿佛都要被這股異香薰蘇了,燈光下,她的嘴唇微微翹起,神情無辜。

  他突然沒來由地感到無措緊張,急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百里歌林驟然自醉中驚醒時,葉燁剛把她扶進麗鶯之間,見她茫然地眨著眼睛,不由笑道:“醒了?下次喝酒再不能叫你了,酒量太差。”

  她卻不答,只是四處看,忽地又低聲問:“姐呢?”

  葉燁把她扶得坐在床上,道:“她在隔壁,也有些醉了。”

  他蹲下來,替她解開綁腿,動作又輕又穩,百里歌林低頭靜靜看著他,一言不發,直到他替她脫了綁腿鞋子,將她推得躺下去,替她蓋上被子,這才摸了摸她的腦袋:“好了小丫頭,快睡吧,明天別遲了。”

  正要走,衣衫下擺卻被她輕輕拉住了,她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眼神看著他,輕道:“葉燁,跟我說說話吧?”

  他不由失笑,坐在床邊拍拍她的手:“這麼大了還孩子氣?要哥哥給你說個故事哄你睡麼?”

  百里歌林搖搖頭,聲音還是很輕,像做夢一樣:“我們……我們和以前一樣好不好?我還可以回來嗎?”

  葉燁有些訝異:“我們不是一直和以前一樣麼?”

  他見她臉上通紅的,眼睛也水汪汪,估摸是說著醉話,他掖了掖被角,柔聲道:“你醉了,快睡吧。”

  她蹙眉喃喃:“你、你等下再走……”

  “別孩子氣了。”他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唱月也醉了,我得去看看她,快睡。”

  她瑟縮似的縮回手,垂下眼睫,低聲道:“好,我睡了,你快去看看姐姐。”

  他一口吹熄油燈,門被輕輕合上,屋內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百里歌林躺了好一會兒,忽然像是無法忍受似的,猛然從床上跳起,推門便要出去,院中百里唱月的窗戶還亮著,葉燁的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傳來:“睡吧,我等你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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