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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如同巨雷,劈得鎮明臉色一陣慘白。他不由自主向非嫣望過去,她神色卻平靜,一雙眼如同幽幽的湖水,靜靜地看著自己。那一個剎那,他的腦海里忽然迴響起方才她的話:「什麼麝香山印星城的,都不去管它,就我們倆,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找個深山隱居,種田養花,竹窗木椅……那樣該多好。」是啊,那樣該多好……她跟了自己上千年,從來沒求過自己什麼,可他卻連今次這樣一個小小的心愿都無法滿足她。

  鎮明長嘆一聲,頹然坐了回去,半晌才輕聲道:“罷了……我……當我什麼也沒說吧……”

  司徒神色漸緩,“你放不下,我知道。你說的對,誰能真正放的下?我來這裡,難道沒有私心麼?話說回來,雖然我不喜歡你們這些高傲的五曜,但,我更不喜歡陰沉的四方。我不想天下落入暗星手裡,只因我不想看到一個群魔亂舞的世間!既然互不相讓,那就需要擬好對策。現在四方在暗你們在明,他們如何行動你們只能跟著,這樣太被動。何不化被動為主動?”

  “化被動為主動……?”

  鎮明咀嚼著他的話,忽然明白了什麼,雙眼放出精光來。“你的意思是,我們搶在四方之前行動?”

  司徒點了點頭,從袖子裡掏出一方白絹,輕道:“給我筆墨,我來給你解釋。”

  鎮明取來硃砂與硯台,司徒拈著筆在絹上慢慢寫下三個字:「曼佗羅」,然後他又蘸墨,在左邊寫上「西方王城」。他將筆一丟,朗聲道:“不要去管四方的行動,你們立即將曼佗羅與西方王城守好。曼佗羅城地勢險要,氣候寒冷,易守難攻,加上四方沒了冰雪之神玄武,在嚴寒之下一定無法發揮神威,你可讓熒惑與辰星去守曼佗羅。辰星屬水,冰雪之城有他的用武之地,熒惑煞氣重,主在震懾四方。至於西方王城,鎮明那是你的地盤,自然由你來守。非嫣留下來替我照顧牡丹,這一次,我陪你去守西方王城!絕不讓四方得逞便是了!”

  這一番話有條有理,嚴密謹慎,讓鎮明頓時對司徒改觀,牡丹臉上露出得意又崇拜的神情,神氣極了。非嫣拍了拍她的腦袋,輕道:“瞧你這丫頭開心的,打仗有那麼好玩麼?”

  鎮明沉吟半晌,才道:“將勢力分散成兩股,豈不是更弱了?何況紋瀑如果被拿下,曼佗羅那裡恐怕撐不住。”

  司徒點了點頭,“但也好過你們一起去送死。紋瀑拿下便拿下,沒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你這個時候不拼命,還想等到什麼時候?”

  鎮明只覺胸膛里熱血沸騰,真想豁出去做點什麼事。司徒說的對,這個時候還不拼,要等到什麼時候?!難道永遠跟在四方尾巴後面追著嗎?是時候讓五曜主動做點什麼了,這個麝香山,一定要保住!

  司徒將白絹一收,站起來笑道:“去找熒惑與辰星吧,早點把事情解決了,我好抱兒子!”

  第五章

  ——心在流血的時候,眼睛就無法流淚。

  ****

  澄砂裹著厚厚的裘皮,靠在搖晃的車廂里低頭看地圖。車廂很寬敞,她腳邊還放了一個小案,上面有一壺酒,一隻杯子,杯里的酒液也晃動著。

  馬車忽然劇烈震盪了一下,杯里的酒立即濺了出來,窗簾隨即被外面的風雪吹開,灌進大片雪花。澄砂的手一抖,地圖掉在了地上,她急忙伸手去合帘子。那風,比刀子還鋒利,刮在身上臉上劇痛無比。北方的嚴寒,她總算深切體會到了。

  這裡剛把窗簾合上,馬車又劇烈震動了一下,似是輪子打滑,她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歪去一邊,窗簾嘩地一下又被風吹開,溫暖的車廂里登時寒氣逼人。

  澄砂皺了皺眉頭,高聲喚道:“女宿!”

  車廂外立即響起女宿的聲音,“暗星大人有什麼吩咐?”

  澄砂一把揭開窗簾,就見女宿穿著黑色的披風,騎在馬背上,低頭望過來。她抬頭看看天色,灰濛濛地,無數巨大雪花砸在臉上,又冷又疼。她冷道:“紋瀑什麼時候能到?”

  白虎這次動了大手筆,帶了印星城所有的神官出動,連二十八星宿也一個不差,浩浩蕩蕩地排成長龍,旌旗在風雪裡獵獵作響,雪地里留下大串的凌亂腳印。她原以為神的出征至少也威風一些,誰想同樣被風雪所困,狼狽不堪,與凡人有什麼不同?

  女宿恭謹地答道:“風雪較大,所以恐怕還需花上幾個時辰。請大人耐心等候。”

  澄砂有些不耐煩,“你們不是神嗎?怎麼還不用法術什麼的飛過去或者讓風雪停下來?”

  女宿愣了一下,半晌才失笑,“暗星大人說笑了,我們沒有控制氣候的本領,也不可能直接飛行上萬里。何況大人你也有一身神力,你能夠呼風喚雨或者御風飛行麼?那不過是世人的臆想而已。”

  澄砂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霍啦一聲狠狠拽上帘子。女宿面無表情,似是對這種情況十分熟悉,只是驅馬緩緩跟在車廂旁。過得一會,帘子果然又被人用力拉開,澄砂探頭出來,冷冰冰地說道:“現在到了什麼地方?我已經冷得受不了了!”

  女宿服侍她已經有一段時間,自然知道她畏寒的特性。他沉默著褪下脖子上的毛皮,遞過去,柔聲道:“戴上吧,別凍壞了。”

  澄砂怔怔地望著那塊灰色的毛皮,上面還沾著數片大雪花,濕漉漉地在風中顫抖。她的心猛然一跳,用力將他的手推開,聲音有些慌亂,“你……你自己戴著!誰要你脫下來了?!”

  女宿嘆了一聲,將毛皮戴回去,輕聲道:“大人你心裏面不舒服,我能理解。但請再忍耐幾個時辰,紋瀑城很快就到了。”

  澄砂這個人向來吃軟不吃硬,眼前這個與襲佑一模一樣的少年這般柔聲撫慰,再有天大的火氣她也發不出來。寒風夾雜著大片的雪花灌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忽見窗外影影綽綽,即使隔著密密麻麻的飛雪有些看不清,但也能夠確定那是一座高山。

  她忽然想起女宿說的紋瀑這裡多山瀑,不由開口道:“被凍結住的瀑布,上面的花紋一定很漂亮吧?現在能看到麼?”

  女宿抬眼看了看四周,苦笑道:“恐怕不能,這裡是官道,大人若想看瀑布,需得去到山裡面,難免耽誤時間。大人若想看風景,等到了紋瀑之後,停了雪,屬下便帶大人玩賞一番,如何?”

  話音剛落,卻見澄砂把手從車裡伸了出來,直指著頂前面的一塊白色的什麼東西輕呼著,“那是瀑布吧?果然是呢!”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過去,就見離官道極遠的地方,有一個極小的全部凍結住的瀑布……不,那其實根本不算瀑布,因為它還沒有一人高,充其量只算流量大一些的水流而已。天色很暗,加上大雪紛飛,即使他努力去看,也看不到一點花紋。但他不敢掃了澄砂的興,只是淡淡笑了笑,說道:“是啊,大人的眼力真好,我方才都沒注意到。”

  澄砂沒注意他語氣里的漠然,逕自望了很久,頭髮上落了厚厚一層積雪也不自知。半晌,她幽幽一笑,柔聲道:“這裡倒和以前我與老姐修行時住的山頭很像……冬天到的時候,溪水都凍住,我們和一幫師兄弟破冰撈了魚,不敢讓師父知道,偷偷烤了吃……結果姐姐拉了好幾天的肚子。她這個人,傲得要死,就是拉肚子的時候也是一臉嚴肅樣……”

  她唇角揚起一個幸福的角度,女宿有些吃驚地看著她,從服侍澄砂這些日子以來,他從未見過她有這種天真懷念的表情,似是想起什麼快活的事情一般,連睫毛都幸福地彎起來。

  但幾乎是一瞬間,那種美好的神色就消失了,好象清澈的溪水突然上凍,她的表情也被一層寒冰凍住,暗金色的眼眸,血紅的瞳仁,如同冰粹的刀鋒,尖利異常。她整個人,看上去又是眾人熟悉的那個冷酷又任性的暗星,渾身是刺。

  女宿定了定神,咳了一聲,輕道:“大人,外面太冷,當心受了風寒。”他恭謹地替她拂去頭上肩上聚集的雪花,“大人還是坐回去吧,很快就到了。”

  窗簾又合上,一直到了紋瀑,她都再沒有出來說過一個字。

  紋瀑雖然不若曼佗羅城那麼雄偉,卻也算北方一個大鎮。四方一行浩浩蕩蕩來到城門前,就見城樓高聳入雲,清一色的青石大磚砌成,即使在如此天寒地凍的氣候下,城牆也沒有一點損壞,氣勢非凡。

  城樓之上無數彩旗飛揚,殿角兩旁斜飛,上面的銅鈴被風吹得叮噹亂響。四根漆黑大柱矗立在城樓前,上面用金色的漆龍飛鳳舞地寫著字,仔細看上去似乎還在暗處發光。而城樓之上半個人影也無,只有風聲悽厲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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