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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櫻搖了搖頭,輕輕走了過去。繞過青瓦小屋,後面是一個茅糙搭起的一個簡陋小棚子,裡面影影綽綽,原來養了好幾隻豬,豬圈旁是雞窩鴨窩,看樣子異味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而他們投宿人家的那對夫妻就站在棚子裡,一個拿著數尺長的屠刀,一個拿著粗硬的麻繩,正在商量著什麼,回頭見他們兩人走了過來,立即露出了純樸的笑容。

  “炎櫻姑娘,你哥哥身體似乎好點了,我們正商量著晚上是殺雞還是宰豬,給他好好養養!你說呢?”

  慈祥的大嬸笑眯眯地問著,抄起身前髒兮兮的圍裙,擦了擦手,熱情地走了過來,對著熒惑東看西看了半晌,才道:“官人身子如何了?喜歡吃什麼就別客氣,告訴我們!這裡雖然是小人家,沒有好東西招待,但也可以吃個新鮮!”

  炎櫻正要說話,卻見熒惑退了兩步,皺眉沒有說話,她只好笑道:“麻煩大嬸了,我們什麼都不介意的。他……我哥哥素來不喜葷腥,你們就不用忙了。”

  在那對夫妻奇怪的眼神中,炎櫻推著熒惑很快走了開來。

  “那麼臭的味道,如何可以吃得?”

  熒惑回到屋子裡,還覺得那股味道沾在身上頭髮上,怎麼都去不掉,偏偏這裡不像麝香山,神火宮內就有一個天然湖泊,可以讓他將身上怪異的味道洗去,簡直恨不得將身上的衣服都丟了才好。

  炎櫻笑了笑,“活的家畜自然是有味道的,難得我今日也才知道……不過從前吃進嘴裡的時候,從來也沒想過臭不臭的問題。”

  熒惑將外衣脫了下來,塞進床底,一邊扯開頭髮,冷道:“我要沐浴,吩咐他們燒水。”

  炎櫻愣了一下,輕道:“你既是火神,自然也不畏懼寒冷,屋中沐浴終是不方便且給別人添麻煩,外面有一條山里流下來的小溪,你若不嫌棄,就去那裡沐浴吧。”

  熒惑走到門口,忽然又停了下來,回身問道:“你難道不覺得臭麼?”

  “雖然說了不介意,可是……” 她點了點頭,眼睛笑得眯了起來,極難得地露出了一絲頑皮的神色,“真是很臭呢。”

  熒惑頓了頓,轉身打開了門,半晌才輕聲道:“這裡……挺有意思的。”

  與麝香山完全不一樣的安寧和諧,仿佛活著就是很有目的,很有意思的事情,他覺得自己似乎並不排斥這樣的感覺。

  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外,炎櫻愣了一會,才微微笑了起來,笑容維持不到一瞬,慢慢又凝滯在臉上。

  她從袖子裡掏出一封薄薄的信,上面用狼毫細描了一朵櫻花。她自然知道那是什麼,那是代表寶欽城的記號。信昨天就收到了,當那隻燕子輕輕敲窗戶的時候,差點把她嚇壞了,生怕驚動了熒惑。

  信是海閣讓燕子送來的,那隻燕子從不記路,只記人,只要見過一次的人,無論那人在任何地方,它都可以順利將信送到。看來海閣以為她已經死了,信紙上滿是淚痕,開頭就寫著並不認為燕子能找到她,炎櫻心頭一酸,眼睛又開始發熱。

  她匆匆讀完了信,卻是滿身冷汗,嘴裡又苦又澀。

  “海閣……”

  他居然投順了麝香山!信裡面交代他只身前往麝香山投順時,司月得意之極,很順利地就讓他進入了神火宮。

  『……外界傳言司月之神刻薄狡詐,從不容人,卻也不過如此。欲往神火宮做下人贖罪是我自己提出的,姐姐,熒惑殺害了我們最後的三百族人,我便是死了也不能饒他!如果你還活著,能看到這封信,就為我祝福吧!倘若你不能看到……』 墨跡在這裡有大團的模糊,顯然是他的淚水浸透所至,炎櫻心頭酸楚,眼淚在眼眶裡不停打轉。

  『……倘若你不能看到,我便對著神火宮內的炎櫻樹起誓:海閣有生之日,必要將修羅的胸口貫穿!為我寶欽族人報此血仇!若果不行此誓,必然天打雷劈,散魂而死!……』『……只恨熒惑下界尚未歸還麝香山,我每日在宮中只做些雜役,倍感屈辱。現在我才能體會到姐姐你在麝香山數百年,究竟過了怎樣的日子。想我寶欽城乃為南方最富饒的城鎮,你我人中龍鳳,卻落得如此下場,豈非諸神暴虐橫行之過?我若不做些什麼,怎能咽得下這口氣?!你且安心,無論如何,寶欽之仇,永世不敢相忘。待我報此血仇,天上人間,再無牽掛,也可以放心去找父親和姐姐你了。不孝弟海閣淚上。』她急忙展袖將信放在案上,習慣性地就伸手往右,要拿筆給他回信,可是右手卻摸了個空,微微一怔,才突然想起原來自己早已身處偏僻山村,哪裡有紙筆可用?

  她思前想後,狠了狠心將手指放在嘴邊,張口便要咬下。他隻身一人處在麝香山,又心懷不軌,倘若給人發覺,那她連最後一個親人也保不住了!熒惑現在給她暫時困在南方,她決心要用自己的力量感化神,不想再提殺戮之事。總之,她要阻止海閣的行為!誰都不是該死的,誰也沒有資格說自己要殺了誰……忽地手一抖,青鼎山峰,三百族人的鮮血在淒冷的月光下凝聚成河。那河困住了她的神思,寒冷刺骨,漸漸將她沒頂,耳邊仿佛還流淌著他們痛苦的哭喊聲,『海閣小主,大小姐……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她只覺心跳越來越快,幾乎要蹦出胸口,眼前似乎還殘留著那種血紅的顏色,觸目驚心。

  日光漸漸燦爛起來,已是晌午時分,窗前的燭火還在灼灼跳躍著,她忽地站了起來,無聲地走過去,將那封信置於火上,眼看著它慢慢燃燒起來,閃爍出妖艷的火焰,火光映在她幽深的眼睛裡,“卒”地一聲就滅了,灰燼散落在眼底,將眼神也蒙成了灰色的。

  ****辰星覺得自己越來越沒有神的威嚴了。

  從他跟著曼佗羅開始,他就發覺了一個事實:這個半妖丫頭從來就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過!對於她而言,好象他是不是神,是不是人,一點關係都沒有,或者說,只要是能讓自己開心的人和事,哪怕是吃人的妖怪,她也會津津有味地注意好久;倘若是不能吸引她注意力的人和事,哪怕五曜全部站在她面前哈哈大笑,她也不會驚奇太久。

  該說她聰明還是天真呢?

  他只能說,自己從前在麝香山的那些威風伶俐,在她面前完全沒有用。她就像一個充滿好奇又沒什麼耐心的小孩子,對於自己是個女子的認知為零。有時候,他都忍不住想惡作劇一下,讓她得意洋洋的臉露出驚駭的表情也滿有意思的。

  這個賣藝班子每天在曼佗羅城的繁華之所占著地盤,班內的人輪流上場表演,從舞刀弄槍到各類雜耍,小道消息的說書再到歌舞,幾乎什麼都玩。跟著他們過了三四天,他終於知道凡人中也有厲害的,不需要什麼法術,全憑真本事,雷班頭那麼樣一個大漢,一把大刀舞得卻是輕盈之極,還有那些每天在青瓦大屋裡流汗排練的人,玩命一般的雜耍動作,給他們做得仿佛猴子摘桃似的輕鬆。

  他從先前的不感興趣,發展到每天蹲在後面看得不眨眼睛,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不過話說回來,他知道曼佗羅每天都會在特定的屋子裡排練功夫,卻從未見她上過場子,聽雷班頭的口氣,似乎是她姐姐不在,便要她替代著做什麼。想像她那樣一個少年似的女人,每天不修邊幅大大咧咧的,他覺得必然是什麼耍槍飛鏢之類的蠻橫功夫。

  哼,她那樣一個沒女人味道的小孩子,能舞點刀槍也算不錯了!暫時就讓他抱一點點期待咯。

  “喂!你又在偷懶了?馬上是天善大哥的場子,快去準備青磚和刀山啊!”

  曼佗羅囂張的聲音在他背後響了起來,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嘖!又來了!每天必催的討厭鬼!人家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

  他懶洋洋地動了動,做出馬上就要去的姿勢,一雙眼睛卻片刻不離場子上精彩的雜耍。

  曼佗羅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冷道:“又給我裝模作樣了!快去幹活!不然晚上沒你的飯吃!”

  辰星苦惱地回頭看著她,到底是他沒有了神威,還是她太張狂?他怎麼感覺自己根本就成了班子裡面專門給她使喚來去的小二?好歹他是個神好不好?這點面子也不給?

  他也沒說話,嘀咕著就站了起來,去庫里搬早就準備好的青磚和刀山。天善練的是硬功夫,也算是班子裡的招牌人物了,每次只要他一上場,圍觀的路人呼聲就極高,其實他也在等著他出場呢!

  喔……等他將曼佗羅城這裡的事情處理完了,乾脆把這個班子也帶回麝香山算了,每天專門給他表演。司月那個女人黑起臉來的樣子,好久都沒看到了呢!氣氣她才好!

  “當然,曼佗羅這個女人就算了……讓她吃自己的去吧……看她以後怎麼一個人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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