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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苦澀地笑了一下,眼睛裡似乎有瑩瑩的淚光閃爍。

  海閣將她帶出了麝香山,接進了青鼎山中。開始,她完全沒有注意海閣他們進行的計劃,一直到熒惑血洗青鼎山的那個夜晚,許是海閣喝多了一些,得意地將事情始末說了出來。

  原來她的信發出後,海閣他們都不打算聽從,已經商量好如何進軍神界了。可是他們遲了一步,沒趕上三萬鐵騎的大軍,暴亂開始的時候,他們剛剛到達麝香山前。當時忽然來了兩個不速之客,還帶著一個巨大的類似老虎一樣的騎獸。他們一說出自己的身份,海閣他們都驚呆了。

  “他們是四方神獸的青龍與朱雀,一出現就開口讓海閣不要參加這次謀反,還說必然不會成功,麝香山沒有想像中容易顛覆。最後他們說出自己的計劃,說他們四方早就策劃著名徹底顛覆麝香山,建立一個新的神界。‘人反抗神總是處於劣勢,但神顛覆神就不一樣了。’就是這句話,讓海閣答應了協助他們。”

  熒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原來竟是這麼一回事!四方那裡居然暗地裡搞了這麼多鬼!什麼顛覆麝香山?他們從那麼早就開始計劃了嗎?!司月的眼線,辰星的監視,難道都沒發覺?又難道說,清瓷那裡鼓動人界妖界謀反那麼順利,也是他們暗中相助?!

  他只覺得事情一環套一環,怎麼也理不清。麝香山的異常,都是四方那裡弄的?

  “他們的目的就是讓海閣他們將火神熒惑拖在南方一些時日,還教了他們水系的咒法,必要時候可以奪你性命。他們還將那隻叫‘驥獸’的會飛的騎獸送給了海閣,助他行事。麝香山那裡司月的眼線也是四方他們事先安排過去的,提供給她虛假的情報,說印星城出現在南方,白虎算準了司月必然不肯親自出麝香山,五曜中太白被惑;辰星被送去曼佗羅城,還受了重傷;鎮明從來不管這些事情;歲星在其他地方有任務,能派出的只有你。所以海閣他們其實先到了巧山城,在那裡等了半個多月,才等到你,故意讓你看到他們的一些破綻,從而產生懷疑,跟著來到了青鼎山……”

  她咬著唇,眼淚在眼眶裡晃來晃去,硬是忍著不掉下來。

  “自然……他在開始這次行動前就覺得可能會失敗,因為修羅的力量豈是那些小小的水系法術能制住的?但他就是想賭一把,他對神界有一種極強烈的憎恨,所以無論我如何勸阻都沒有用……結果果然很慘……什麼都沒了……”

  她的眼淚終於沒流下來,過了好久,才輕聲道:“事情就是這樣,無論如何,四方他們是達到了將你拖在南方的目的,只是卻是用我三百族人的白白犧牲換來的。我再也不相信神界的那些神話了,什麼顛覆麝香山,建立一個新的公平的神界……什麼公平?哪裡公平?自己要策劃什麼,卻暗地裡找凡人出力。神的命就是命,凡人的命就是泥沙?”

  熒惑沒有說話,只定定地看著她。

  她沉默了很久,才又道:“我想了很久,也痛苦了很久,原本在你昏迷的時候,就想殺了你為我族人報仇。可是就算殺了你,神還是神,照樣鄙夷凡人,一個火神修羅死去,還是會有新的修羅出來。我覺得,這種沒有意義的相互殺戮報復應該停止了。我只是個普通的女子,也沒什麼高深的理論和能力去說服神,我只能盡我的能力,讓你了解凡人是怎麼樣的。就是因為互相都不願意理解,才會有那麼多的衝突。只要能打動你,必然也能打動其他的神。或許我的想法很幼稚很可笑,但我還是要這樣去做。熒惑,凡人也是生命,有自己的感覺,自己的痛苦快樂。雖然大家都說你是無心無情的修羅,可是你卻比誰都單純,你真的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麼?沒有衝突,沒有殺戮,我們平靜地解決神和凡人的矛盾,這樣不好麼?”

  他想他不只是被她這個人打動了,也被她這種想法和勇氣打動了,頓了半晌,他才沉聲道:“可以,我願意知道凡人到底是怎樣的。”

  她陡然抬頭,眼睛裡喜悅一片,亮得幾乎令他不能直視。

  “謝謝你,熒惑。”

  他覺得全身的血都往臉上沖了去,竟然有尷尬害羞的感覺。

  “如果凡人不若我想的那樣,我還是會繼續殺戮的。”

  任性地丟下這句話,他飛快地躺到了床上,吹滅了燭火,再也不理她。

  第十二章

  “這個村子裡住了十七戶人家,每家屋前都有一塊五畝左右的田地,種一些蔬菜稻米之類,秋來收成可以養活全家人一年。屋後圈起一塊地,或者自搭一個棚子,養些豬雞鴨之類的家畜,過冬或者遇上喜慶的日子,才捨得殺了做來吃,一年到頭其實也吃不上幾次葷腥之物,甚是貧苦。”

  她站在他身邊,輕輕地向他敘述著這裡的情況,此時天高雲淡,極是晴朗,極目望去,盡頭一帶蒼翠山脈,連綿起伏,似乎和天連在了一起,只可惜屋前的田地什麼都沒有種,空在那裡,倒也一塊塊很是齊整。

  熒惑在床上躺了五天,終於恢復了體力。今天一早起來,他就和炎櫻出了門,她說要帶他在這裡好好走一走,親眼看看凡人的地方究竟是怎麼樣的。出了房門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邊上一口簡陋的水井,看樣子這裡的人真是貧困,連圍牆都沒辦法用磚頭砌,只圍了一圈竹子編的柵欄,視野倒挺開闊。

  能看到柵欄外的其他人家,清一色都是簡單的青瓦小屋,讓他最驚訝的就是屋頂冒的炊煙,開始他還以為是屋子著火了,後來才明白那是凡人作飯時用爐灶燒柴才有的。天空明藍,炊煙裊裊上升,似乎要達到天頂一般,這樣的景色很陌生,卻有一種溫馨的感覺。一想到那些小小的屋子裡,住著好幾個人,每個都在忙碌著,他就覺得怪異,但卻一點都不討厭。

  許是剛下過雨,地上的泥土軟綿綿的,又膩又濕,熒惑很不習慣這樣的感覺,腳底沾上了泥,惱的他直想搓乾淨,卻越搓越多。麝香山的道路都是平整的小磚鋪成,即使下雨下雪,也有女伶神官整理路面,從來不會有濕泥染腳的尷尬,他從未接觸過這種稀泥似的路,只想趕快回去換鞋子,再也不出門。

  炎櫻也很少走這種路,回頭看見熒惑一臉不快的模樣,不由微微一笑。

  “春夏時節,農人下田時都不穿鞋子的,赤腳踩在泥土之上,或許是很有意思的感覺吧。”

  她引著他走上干一點的道路,從路邊拔了一些糙,彎腰替他將腳邊的泥土輕輕擦了去。

  “我們都是第一次走這種從沒有修飾過的路,不習慣是正常的。”她的聲音裡帶了一種輕柔的笑,很安寧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樣沒有防備的生活,和天地靠在一起,心裡會很安靜,什麼都不會亂想……衣服不一定要穿綢緞的,食物也不一定是山珍海味就最好,每個人只是安靜的,認真的為了自己而忙碌,開心的時候大笑,傷心的時候大哭,活得灑脫沒有牽掛……有點羨慕呢。”

  她丟開手裡染上泥土的糙葉,站了起來,回頭對正在發怔的熒惑輕道:“不只你們神界,就連以前我作為寶欽城的大小姐,也從來沒想過普通人到底是怎麼樣生活的,似乎他們就應該為權威的人供奉東西。現在想起來,就連我身上穿的衣服,或許也是由他們這些可愛的人一針一線fèng制出來的吧,你的也一樣啊,熒惑。”

  她抬手摸了摸熒惑身上黑色的綢子衣裳,“你說,他們在做這些華麗的衣裳時,心裡在想什麼呢?是羨慕?還是讚嘆?更或者是嫉妒呢?無論他們想什麼,都只是對我們這些所謂的上等人的一種好奇罷了……都是屬於凡人的正常的心理情感。嫉妒和羨慕,甚至憎恨,都是正常的感情,但只要不想著去傷害別人,去報復別人,那就都是個人自己的事情。嚮往美好,追求更好的生活,有什麼錯誤?他們用自己的雙手生活,我們卻只是靠他們供奉的人偶罷了,為什麼做實事的人卻要被人踩在下面呢?是的,這個世界總是需要用頭腦和手腕領導統治的人,可是我覺得我們都是平等的,至少我們都付出了,可是得到的卻完全不一樣。”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實在無法想像凡人怎麼做衣服。他現在才突然發覺,自己真的對凡間的生活一點都不了解,恐怕是凡人看來很簡單的事情,在他眼裡都很古怪,就像這個——他微微皺起了眉頭,為著空氣里突然瀰漫的臭味,他們繞了一圈,回到了投宿的那戶人家,屋子後面老是傳來“哼哼唧唧”的怪聲,夾雜著雞鴨的喧鬧,很是刺耳。

  “那是什麼?”

  他捂著鼻子,皺眉問道,從來沒聞過如此騷臭的味道,莫非是什麼髒物在那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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