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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豫塵把粉末撒去嚇傻的小販面前,牽著黎景的手轉身離開這個攤子,一面輕道:“黎姑娘好魯莽,與這等三教九流的人物辯理,你縱然是白的也會被他說成黑的。對付他們,只需要狠一些,他們便不敢再放肆了。”

  黎景怔怔地被他牽著走去河邊,點頭道:“果然有道理,書上說提防小人,不可與之逞口舌之利,我居然忘了。謝謝韓公子的提醒。”

  韓豫塵見她一派斯文正經,半點女子的矯情也無,不由笑了起來。他從袖子裡緩緩取出一枚珠花,輕輕簪去她耳邊,看了一會,方溫柔地笑道:“這才是真正的天雲齋真珠。真珠送美人,相得益彰。”

  她大約是在客房沐浴過了,面上再無半點風塵之色,如今穿了一件水墨禪衫,烏雲一般的頭髮垂在雪白的臉頰旁,雙眉修長清麗,兩眼清澈漆黑,朱唇紅潤,卻是一個嬌美文秀的大小姐。如今耳旁簪上珠花,更顯嫵媚。

  只可惜了她的好容貌,竟然半點風情也不懂。黎景趕緊拔下那朵珠花,雙手還回去,一面說道:“無功不受祿,韓公子,這個禮物太貴重!黎景不敢收!”

  韓豫塵擋住她的手,笑道:“真珠是我的,我愛送誰就送誰。它現在是你的了,你愛戴著,或者丟了,都是你的東西。”他縱橫江湖十年,見過無數女子,卻從未見過黎景這樣的,不由一時玩性大起,忍不住上去逗弄兩下。

  果然,黎景為難極了,拿著珠花一付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韓豫塵見她微微垂著頭,頸後肌膚白膩如脂,因為苦苦思索對策,她的牙齒輕輕咬著嘴唇,漆黑的眼睛裡滿是猶豫。他心中不由輕輕一動,從她手上拿起珠花,再次簪去她耳邊。

  “珠花本就是讓人戴著的,無論它是貴重還是貧賤。沒人戴,它也不過是一塊無用的石頭,沒有價值。它很適合你,你真的要辜負我一番心意麼?”

  他柔聲問著,黎景哪裡見過如此景象,她從小都是沉浸在書里,對人情世故本來就不甚了解,如今一個如此清俊文雅的男子這般柔聲細語,她只覺心頭突突直跳,沒來由的驚慌,只能胡亂點了點頭,臉卻早已漲紅了。

  這邊韓豫塵和黎景暗cháo涌動,那邊不慎和姐姐走散的黎微還在急匆匆地來回張望,試圖從一堆鶯鶯燕燕的女子中找到黎景。黎微今年只有十六,半點江湖經驗也無,平時又甚少出門,是個見了女子都要臉紅的人,如今身處女人堆里,真真有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感覺,沒走兩步就怕碰了人家姑娘,乾脆縮了肩膀垂頭,眼角也不敢胡亂瞟一下。

  腰上忽然被人撞了一下,然後是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流水價地道歉,“哎喲!不好意思!人太多,撞著您了!”黎微急忙回頭,卻見一張千嬌百媚的臉仰起來看自己,他只覺滿眼艷光,忍不住竟呆了,誰知那美人看了自己一會,忽然笑了起來,“這不是黎家小弟麼!你姐姐呢?怎麼一個人出來玩呀?”

  黎微不知此人是誰,不敢胡亂答話,只能支吾了兩聲,居生生連問兩遍,見他呆呆的,不由嘆道:“你還真是個小孩子,話也不會說了嗎?走吧,和我們一起去喝茶,待會一起回客棧,你姐姐一定在客棧等你呢!”

  她不由分說抓起黎微的手,將他抓去茶棚里,端木見她忙了半天,沒買什麼東西,卻把一臉呆愣的黎微抓了回來,不由奇道:“你這是做什麼?好好的把人家帶過來。”

  居生生將他按坐下去,笑道:“這小子走丟了,我看他可憐,待會一起回客棧。”

  黎微一見端木容慧,兩眼頓時放光,看上去似乎很想和他說什麼,卻又不敢,只能一會抬眼偷偷瞄他一下,眼神里滿是欽佩仰慕。端木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乾脆問道:“令尊……是湖南人稱雙刀黎神人的黎老前輩麼?”

  黎微激動地說道:“對啊!端木公子原來也知道我爹!我爹常給我說武林典故!說到端木世家的時候都是一直稱讚,說三公子是人中龍鳳,說我們姐弟只要有你一半的資質,便不會那麼窩囊啦!”

  他呱呱說了一通,顯然打開了話匣子,又道:“端木公子,你究竟是如何學習武功的?我爹我總說我笨,教十幾遍也學不會。我想,你一定很聰明,你爹一定歡喜你得緊。”

  端木本不想與他搭話,可見這個少年人滿臉的自卑,不由輕道:“沒有人生下來就聰明絕頂,我十幾歲的時候也很貪玩,武功總也學不好。可是你一旦弱了,便會有人騎去頭上。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嘴上說說是不夠的,總有一日你會明白這個道理。”

  黎微與他一通說,都是他說,端木在聽,他居然也絲毫不覺得,依舊說得開心,看端木的眼神已經從先前的仰慕變做了絕對的崇拜,儼然將他當作自己大哥一般。

  過了一會,忽聽居生生笑了起來,“韓公子!原來是你把佳人騙走了!讓人家小弟一頓好找!”

  黎微趕緊回頭,卻見韓豫塵帶著黎景笑吟吟地走了過來,輕道:“那可真是抱歉了,我沒想到。”

  黎微一看到姐姐,趕緊跳起來,好像失落的小雞終於看到母雞一般,咯咯叫著撲了上去,誰知他跑得太急,一腳踢去旁邊一桌的桌腿上,將人家桌上的茶杯茶壺全部撞去了地上,乒桌球乓全摔碎了。

  那桌的立即有人跳了起來,“你怎麼走路的?眼睛瞎了?!”說著那人上來揪住了黎微的領口,黎微只覺他手勁奇大,勒著自己竟然喘不過氣來,不由心下暗驚。

  黎景一見弟弟受挫,立即要上前理論,誰知那桌一個戴著斗笠的蒙面人忽然輕道:“算了,小八,人家不是故意的,不許那麼凶。快放了人家。”他的聲音蒼老嘶啞,仿佛走了很多路,帶著一種安詳的疲憊感。

  那個叫做小八的粗魯男子立即乖乖放開了黎微,嘴裡嘟噥了兩句,彎腰收拾了碎片,叫小二再換新茶。韓豫塵見他二人都是身穿青色大袍,袖口有八卦圖樣,不由恍然大悟,原來是武當的人!武當有七個大弟子,俗稱武當七俠,這老者卻不知是七俠中的誰?

  黎景安撫了一下受驚的黎微,上前一步拱手輕道:“舍弟魯莽冒犯了二位,還請見諒則個。”

  那老者坐在椅子上還禮,柔聲道:“不關他的事,都是我的小弟子太衝動。姑娘莫怪。”

  韓豫塵見他伸手去端新上的茶,右手赫然斷了一個中指,他心下如同電光火石一般,原來是他!他回頭看了一眼端木,端木微微點了點頭,韓豫塵一步上前,彎腰行禮,朗聲道:“原來是武當七俠的鄭老前輩!晚輩韓豫塵有禮了!”

  這老者正是武當七俠的第三俠鄭融翠,他原本不是武當的弟子,是半途拜師的。半途拜師者,向來難改舊習,難以成才,他卻硬是熬了過來,成為名聲響亮的武當七俠,連同門的師兄弟都對他欽佩有加。鄭融翠性情溫和低調,甚少參與江湖爭端,今年不知怎地居然會來觀戰泰山比武大會,實在出乎意料。

  當下端木容慧也站了起來,對這個武林前輩行禮拜見。鄭融翠淡道:“各位不必多禮,我本不欲拋頭露面,今日一見,也是緣分罷了。”

  說著,他茶也不喝了,站起來,對眾人一揖,輕道:“端木公子,代我問候令堂令尊。韓公子……代我問候鶴公子。黎姑娘黎公子,代我問候令尊。”

  他一一說了一遍,也不覺得麻煩,說完轉身就走,青色的袖子在風中緩緩飄拂,不一會就和那個叫做小八的弟子消失在人群里。

  韓豫塵怔了半晌,忽然輕道:“他怎麼會來?莫非也是來看沈小角這個少年英雄?”既然來了,為何不與武當掌門周廣桔同行?周廣桔與端木一樣,是今年作為主持公道的宗師,他知道自己的三師兄也來了麼?他看上去似乎滿腹心事,話也懶得說,與平時的風格大迥。

  卻說眾人在茶棚里閒聊了幾句,便返回了客棧。這半日間,寶德客棧又來了許多投宿的人,小二一見端木容慧回來了,立即殷勤地迎了上來,陪笑道:“三公子,您回來啦!今兒咱們客棧可住了許多大人物呀!”

  端木微微點頭,原本不想搭理,卻聽居生生笑問道:“都有什麼大人物呀?你倒說說看。”

  小二見公子爺身邊的美貌姑娘相問,立即打點了精神,如數家珍一般地報了出來,“像是雪山派的劉子華大俠,金龍幫的錢大俠……還有無風山莊的莊主呀!三公子,鄧老莊主方才還向小人問起您吶!”

  端木容慧眼神微微一動,漸漸變得溫和,“鄧伯伯也來了?你們可有好生招待?”

  小二趕緊點頭,“那是當然!小的茶水毛巾絕對不敢缺了!鄧老爺子住的是仁字一號房。”說著,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道:“對啦,四川滄海派的杜雲笙杜女俠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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