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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兒,你……懷孕了?!」他不可置信的顫聲問。

  瞬間,蘭禮秋茫然淒笑的面容凍結住了,雙眉糾結,下腹劇痛,身子一軟,癱下,諸天日驚得急忙伸手抱住她,她卻用僅剩的氣力推開那雙冰冷的手,那是一雙騙子的手,沒有真心,只剩謊言的手,她不要了。

  身下的血火速蔓延,她眼前的景物正在崩塌,就連男人的身形也在她眼底碎成千萬片,她痴痴傻傻地笑著。很好,很好,現在什麼都不剩,她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了……

  這一夜,蘭府非常不平靜,嫁出去的女兒浴血被送回了娘家,大夫整晚進進出出,女僕們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府內人人面色凝重,氣氛緊張。

  「爹,秋兒失血過多,怕是有生命危險。」蘭禮群站在廂房外緊繃著臉,對著同樣緊張的父親說。

  他雙眼瞧著伏在廂房外,已哭泣低嚎了一夜的阿葛。這頭銀狼也感應到自己的主子正處於性命危急之際嗎?

  「胡說八道!不過是個小產,哪能危及性命!」蘭炎松顫抖著手,不願意朝壞的地方想,不住怒斥兒子。

  他的寶貝女兒不會有事,不會的!

  「爹,這會不是逃避的時候,大夫剛問,倘若再止不了血,是否要先去喚來天日讓秋兒見他最後一面。」蘭禮群紅了眼。

  「找那無情無義的負心漢做什麼?!他已請旨娶九公主,秋兒就是叫他氣得小產的,她在倒地前就堅持要我帶她回府,她根本不願意再見到那小子!」蘭炎松怒聲大喝,老淚硬是懸在眼眶裡。「我絕不讓他見秋兒!他欺人太甚,秋兒這丫頭受了委屈也不肯講,還是宮裡與我交好的公公通知我這件事,否則我還被蒙在鼓裡……」

  「今天若沒上國師府去見你妹妹,說不定她就要讓人糟蹋到底了!」說道義憤填膺處,一滴淚滑下,也酸了他的鼻頭。

  「我想秋兒是怕咱們擔心,才隻字不提的。」蘭禮群同樣黯然。

  「我一直以為她過得幸福快樂,每探望她一回就感到無比欣慰,哪知這回才多久沒見,她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甚至連命都要丟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蘭炎松粗魯的抹臉,趕忙要自己冷靜。

  「就是啊,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天日怎可能說變心就變心,絕情得教人不敢相信!」蘭禮群也是急怒得要跳腳。

  「啟稟老爺,國師來了,他來問小姐的狀況。」府里的奴僕來報。

  「叫他別假好心!秋兒的死活已經不關他的事,請他回去吧!」說人人就到,蘭炎鬆氣結的趕人。

  「是。」奴僕領命而去,只是片刻不到又回頭來稟。「老爺,國師說非親自見小姐一面才肯走。」

  「滾,你叫他滾,秋兒不會見他的!」

  「是……」這回僕人走沒兩步路,再度惶恐的走回來。「啟……啟稟老爺,恐怕沒有人敢叫神人滾的……」這人可是天神轉世的神人啊,誰敢對他無禮?

  蘭炎松登時漲紅了臉。「那就你滾,滾得越遠越好!」

  他憤怒得朝那膽小的僕人嘶吼,僕人嚇得抱頭鼠竄。

  「沒用的東西!」

  「爹,他說的沒錯,咱們惹不起諸天日,他是神人,別說他要休妻再娶公主,就算指名要宮中的某位娘娘,只要說是神的旨意,相信陛下都會遵從,無人敢置喙的。」蘭禮群儘管憤慨,但仍沒忽略現實。

  「放屁……」蘭炎松老臉越漲越紅,終究說不出話來了。

  兒子說的沒錯,無人敢質疑神人的決定,自己的女兒註定要受辱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當年才歡歡喜喜的嫁女兒,才三年光景女兒就被掃地出門,他們蘭家是造了什麼孽,才會讓蘭家的女兒落得這般悽慘下場?!

  一旁的蘭禮群見父親痛徹心肺的捶胸頓足,也不住跟著抹了淚。這妹子算命的都算過,說她是一生富貴的好命相,這才將她嫁給神人,怎會--唉!

  「爹,那還杵在前廳的人該怎麼辦?趕也不能趕,總不能教他一直坐在那不理會吧?」

  「別管他,他愛坐多久坐多久--」

  「老爺,小姐說要見姑爺。」房內的嬤嬤抹著汗出來傳消息。

  「什麼,秋兒要見他?!」

  「是的,小姐氣若遊絲……是這麼說的。」嬤嬤白著臉的點頭。

  房外的兩個男人互望一眼,臉色跟著發青。這該不會……是最後一面了吧……

  房裡瀰漫著濃濃的死寂之氣。

  諸天日如履薄冰,獨自踏進這間妻子尚未出嫁前的閨房,房子裡的擺設很有她的風格,四處有著她偏愛的花色帘子垂吊著。

  只是這繽紛的擺飾相襯床上人兒雪白如紙的面容,對比強烈得教人難以忍受。

  緩步走近床前,每走一步他的心就緊抽一下。這人兒……這人兒還活著吧?

  「秋……秋兒……」

  人兒臉色極度蒼白,沒有回應,他的心臟因此用力緊縮了一下,痛得他幾乎昏厥。

  「秋兒?」他用著顫抖的雙手用力握上她的肩頭,再使勁一搖。

  她的眼皮輕扯了一下,終於極為沉重的掙開了。

  「你……來了。」她嘴角想上揚,最後還是徒勞無功的放棄。

  「秋兒,你為什麼不說?」瞧見她睜眼,他重重吁了一口氣,隨即顫聲問。

  「說……什麼?」

  「說你有孕了!」

  「我若說了……會……改變我的命運嗎?」

  他一愣。

  「你……只說有了孩子……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卻無法確定自己的真心……既、既然如此……說……與不說……又有什麼不同?」她氣息漸弱,面如死灰。

  見她面露死相,諸天日的淚無預警的衝出眼眶,深入骨髓的恐慌及悲慟讓他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不對,怎麼她的離開會是這種方式?!老天爺一定是弄錯了,他不是要這樣的永遠離開啊!

  什麼神人國師,居然連自己真正的想望都會出錯,居然連這麼簡單的一件事都做得亂七八糟,他是什麼鬼神人,是哪門子的神機妙算活神仙?!

  「秋兒!別閉眼,聽見沒?不許你閉眼,否則我又要捲袖子了!」看她眼神迷離,他抓著她的肩泣吼。

  從此以後他再見不到她笑,連哭也不能替她拭淚,她的痛他無法跟著她痛,她的手伸出他牽不到,她……她就要離去,到他無法碰觸的幽冥去了啊!

  蘭禮秋勉強將渙散的視線拉回,費力地微勾唇角。「呵……以前……那個寵我的夫君……要教訓我時也會……捲袖,呵呵……可惜……你不是……他愛我……你不愛……」她意識相當不清,說到最後,已是語無倫次。

  不愛?諸天日怔怔的看著她,腦海中迅速浮現那些他以為全是作假的過往。

  ……我愛你,你是我的妻,我的伴……

  那時她笑,他也笑。

  假的?

  夫君,救我!

  那時她驚,他也怕。

  假的?

  嗚……你見死不救,那我痛死算了!

  那時她痛,他更痛。

  那些只為她上下起伏的心緒,只因她變化的感覺,真的……全是假的?!

  以前看不清的,那一點一閃而逝的,被他視同假像的戚情,好像在這一瞬全都明朗了。

  原來他以為的疼惜,早就超出了疼惜的範圍許多許多,原來他以為的假戲,他早已真做了許多許多年,原來,他以為一直保留得極好的左胸心房,早已搬進了一個她!

  他犯了一個大錯,他說他不愛她,其實,那才是他今生說過的最大一句謊言!

  這三年來,他對她的點滴都是真的,卻在最後的時候說了自以為真的假話,多愚蠢啊!「秋兒,我……我對不起你!」他激動的說。

  「你確實……對不起我……不過……我會原諒你的……」她想朝他伸出手,卻發現完全使不上力了。

  他見了,立即上前握住那隻冰冷得嚇人的手。

  「我原諒你……是因為……我是那麼愛我的夫君……所以在最後……我希望你能幸福……」

  諸天日頓時僵硬如石。

  那夜當她說會離去,他對著星空哭了一夜,那時他還不確定自己的眼淚是因為內疚還是不舍,如今他已明明白白的確定那是心痛,為失去她而心痛的淚水!

  「別走!請別在我覺悟自己的感情後拋下我,請你留下來,留下來讓我證明我對你的真心!」察覺她生命正在快速流失,他心慌的大喊。

  蘭禮秋的淚凝聚在眼窩,如同一潭深淵,又擠出一個笑,不過這笑好飄渺,飄渺得令他膽顫心驚。

  「……我願意在死的時候原諒你……卻……不願意在活著時見到你娶別人……我還是小心眼的,呵……」

  「除了你,我誰也不會娶!」他急切的說完,卻愕然發現她竟轉過頭闔上眼,當下胸口一窒。「別走--秋兒!」她最後一滴淚正快速滑過失去溫度的臉頰,他心驚急喚,淚也跟著滑落更凶。

  「哇--秋兒,我的女兒!」門外的蘭炎松聽見他的大喊,馬上沖了進來,撞開呆在床邊的諸天日,抱著已無氣息的女兒痛哭失聲。「女兒啊--你不能死,不能死啊--」

  諸天日被撞到一旁,恍惚而立,忽然腦海中轉過千萬種影像,清晰地盤旋著她俏顏痞笑的各種模樣,視線內的空間突地扭曲,旋轉,崩解…… 烈日猶如嵌在天際的火球,幾乎灼傷諸天日的碧眼,脫去他身上一層皮脂。

  漫漫長日,無窮無盡,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尋找那抹笑著流淚的身影。

  在哪裡……那哭哭笑笑的身影在哪裡?

  「王子怎麼了?」來人驚愕的問。

  這人服飾特異,頭上纏著包巾,身上也有特殊的飾紋裝飾,可這些都不是最教人注目的地方,最教人側目的是他的眼,他的左眼也是碧色眼珠。

  因為只有單眼,看上去特別奇怪,不若諸天日的雙瞳碧眼,顯得空靈醉人,此外,這人的碧色眼珠顏色也較深,少了諸天日所擁有的清透晶燦。

  「公子他似乎走火入魔了!」蘇子兵憂心的告知。

  「這怎麼可能?他乃是神之子,我裴族的傳人,怎可能轉神成魔?」有著單眼碧珠的人不信。

  他是澤人,裴族長老們派來的人,專程由北方趕來,在見到傳人後,他整個人傻了。

  只見王子寂靜的坐在長榻上,一動也不動,睜開的雙眼清澈卻無神,這是一具有如行屍走肉的軀體,他們那睿智的傳人怎麼會變成這樣?!

  「公子……受到打擊了。」蘇子兵困難的說。

  「什麼樣的打擊會讓意志堅強的王子走火入魔?」澤人不可思議的追問。

  所謂的走火入魔即是心神俱喪,只活在自己的魔障里,若無法破除魔障,傳人將一輩子痴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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