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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發覺談話至今,她已不再喚他夫君了。「你……」她的表情讓他渾身冰冷,心頭髮顫。

  都到這個節骨眼了,眼淚早已不自覺的在眼眶聚集,可她還是想笑,因為從前的夫君說過愛她笑不愛她哭,說她哭他心會疼,所以即使現在那個疼寵她的男人消失了,她還是不想他心疼,只想笑著和他告別。

  她就是傻,不過沒關係,跌過這一回,以後她會更聰明的,她會明白當一個人對自己笑時,心裡想著的或許是人,她會明白當一個人抱著她時,有可能心裡喚的是別人的名字,她會明白很多很多,因為太多,所以會不得不把舊事遺忘,最後,也會忘了曾深愛過有著一雙碧色瞳眸的男人。

  會忘的,都會忘的。

  「我會在聖旨頒下後離開,這之前我有一個請示,請不要將這件事告訴我爹,他禁不起這個打擊。聖旨過後我會親自告訴他的,這點你可以做到嗎?」

  「可以……」諸天日喉頭像被人掐住,很困難的才開了口,乾澀的嗓音透著心慌。

  「那我們就約定好……聖旨頒下後,我會在你生命中徹底消失,你我緣盡於此。」終於,她終於平靜的說出口了。

  諸天日瞬間臉色轉青,幾乎忘了呼吸……

  星斗下的身影極為冷寂。

  「公子您怎麼--」蘇子兵訝然的瞧見夜色下,主子眼角落下的水痕。

  諸天日幽然而立,不理會他的錯愕,凝神仰著望著夜空,衣袂輕飄,黑髮微揚,但他的臉龐有著說不出的茫然。

  「子兵,你數得出天空有幾顆星斗嗎?」

  「這……數不出來吧?」他還在為見到主子落淚的事感到震驚。

  一生不曾落淚的主子,竟然對著滿天星斗垂淚……

  諸天日扯唇,模樣冷酷。「怎麼會數不出來?我說,這天上有一百又零一萬顆星,你信不信?」

  「……信。」

  「為什麼信?因為我是神人,說的話誰能不信?」他哈哈大笑,笑聲卻顯悽厲。

  「公子?」蘇子兵疑惑的望著他。今日公子完全不同以往,特別嚇人。

  「這世上只有你知道我是騙子吧?不,爹跟明明也知道,如今還多了個人也認清我的真面目了。她終於不屑與我白首,說死心要離開了。」

  「您就是為了這個原因而落淚?」這不是公子想要的嗎?蘇子兵難掩吃驚。

  「我落淚了嗎?我都不知道呢……」悵然的抬手,果真有一道濕漉在頰邊。

  「公子……」

  「子兵,你能說得出我為什麼落淚嗎?」他突然悽苦的問。

  蘇子兵愣愣的望著主子劉傷的模樣,「公子愛上她了嗎?」

  「我並不確定……」望著星空,諸天日露出迷濛與不安的神情。「除了疼惜,應該也有點心動吧,否則此刻得知她會走,為什麼會控制不住這份失落?淚水更是無來由的出現?」

  「可是老爺與我都認為您鍾情的是大小姐……」

  「我早對明明說過了,我對她的感覺是種錯覺,我誤將相伴的親恨當成愛情,而這迷惑早在我娶秋兒以前就已漸漸消失。」

  「可是您成親前還對大小姐許下未來的承諾,這難道--」

  諸天日苦澀一笑。「那才是謊言,真正的謊言,我會承諾不是因為心裡有愛,而是怕她尋死,因此對她做了這輩子最不可能實現的承諾!」

  「啊!所以,您從頭至尾都沒有愛過大小姐?」

  「沒錯,我並不愛她。」

  蘇子兵很是震驚,卻又欣慰終於由主子口中得到證實,證實他本就懷疑已久的事。

  「那,那您真正愛的人是夫人嗎?您要挽回她嗎?」他急問。

  諸天日幽幽搖首。「秋兒已經知道我將她當成生子工具,我如此的傷害她,如何有臉再挽回?」

  「可是--」

  「你忘了裴族人還在等著我嗎?我的責任是為他們誕生一個有著相同碧眼的王族繼承人,而現在已經過了三年,也許是老天懲罰我的卑鄙,才一直沒讓秋兒生下孩子,如今真相已說破,我又怎能厚顏無恥的要她留下,只因為我期待她為我生下一子?」

  「這……」說得沒錯,這實在太傷人了。「可是,您可有考慮為了夫人拋棄責任?」

  「這影響太大了,我真的能為她這麼做嗎?老實說……我甚至還不確定自己所落下的淚,是因為對她的愧疚,還是因為不舍……」

  「公子,您如明鏡般的心也被自己困住了嗎?您可以輕易分析出國勢、軍情、天象、地支,卻分辨不出自己的心了嗎?」他愕然。

  夜風中,諸天日僵硬的身子緩緩轉身,很飄忽,很不確定的問出一句。

  「你說,我是不是謊說久了,連自己真正的心意也模糊了……」 賜婚聖旨來了。

  聖旨宣讀過後,奴僕們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語,都無法置信這突來的消息。

  眾人近來只知主子夫妻失和,正在鬧彆扭,但沒想到兩人已決裂到了主子要另娶的地步,對象還是尊貴的皇族公主,這麼一來夫人怎麼辦?是要委屈退坐偏房,還是得離開國師府回歸娘家?

  他們大聲討論著,這廂的主人席上可是有人滿意,有人飲恨,更有人--像是失了魂的徒立著。

  當四周人聲鼎沸到高點時,蘭禮秋才逐漸抓回失去的知覺。明明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心卻還是差點靜止,隨著耳邊的吵鬧聲越多,她的心也抽痛得越緊。

  這一切是真的,聖旨真的下了,這是與他結髮三年來,他最真的心意,他竟沒騙她……

  眼淚如玉珠般一顆顆滾下,滑過臉龐,滾出一條條淚痕,也仿佛滾裂了她的天與地。

  總要在最後一刻才能認清的死心啊!

  「禮秋,聖旨已頒下,你若不甘為偏房,那就離去吧,反正這個府里也容不下你了。」吵雜的大廳中,突然傳出諸佐賀蒼勁的聲音。

  人聲霎時停下。

  「我承諾過會走的,只是在走前我還有話要問他,問完就會離去。」蘭禮秋啞著乾涸的嗓子說。

  「要走就走,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這回說話的是諸明明,她怕她又說些讓諸天日心煩的話,惹得他又對她心軟。

  其實她聽到這道聖旨心情也極差,忍著自己心愛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另娶他人,雖說不得已,但她心裡實在也不好受,而且他這次的對象是公主,可不像蘭禮秋這麼好對付。

  「我只想問他一件事罷了,不會耽誤太久時間的。」蘭禮秋表情木然的要求。

  「既然都要離去,不管任何問題都不許問!」為怕再添變數,諸佐賀沉著臉拒絕。

  「問吧,你想問我什麼呢?」接到聖旨後的諸天日終於說話了,他不顧父親的反對,清澄的雙眼盯著站在角落旁那忍著屈辱的人兒看,望著她搖搖欲墜的模樣,他也難受到動不了。

  得到「問話權」,她拖著沉重的不乏,蹣跚的走近他。「我想問你,倘若這三年中我有生下小孩,也會是這個下場嗎?」白皙的臉蛋上掛著兩道晶瑩的淚痕,掩不住悽苦。

  他的心恍若被針戳了幾下,極度刺麻。「……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吧。」倘若兩人有孩子了,他還會放她走嗎?

  應該不會,如果他內心是愛她的,他應該不會讓她走才對,可事實上她並沒有孩子,而自己也不確定是否真愛她……

  閃著水光的眸子就只是定定的凝視著他。「這是真心話嗎?」

  「是真心話……」

  「你確定?」她認真的再問。

  「……」諸天日僵直著背脊,像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從不曾質疑他的人兒,第一次用如此認真的神情問了她兩次同樣的話,很明顯的,他已經失去這女人的信任了!

  他內心不住為此悲哀起來,然而更教他悲愴的是,他似乎也無法信任自己……

  毫不隱藏的失望流竄在蘭禮秋的瞳眸問。「你無法回答是嗎?」

  他想說些什麼,開了口,終究沒說。

  撫著小腹,她悲傷地垂首。「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我會恨你嗎?」

  「這……是我應得的代價……」

  她的淚珠兒滾燙不已。他又一次說了……不要她,真的不要她,三年的結髮日子裡,只有她一個人活在幸福的假像當中,他無塵的笑,無上綱的寵,無限制的愛戀……都是假的!

  多麼不可思議啊,這人可以對她假情假意三年……她下腹一陣熱痛,臉色發出死白之氣。呵呵……多可悲,心好酸,難怪她在最幸福之際,還是經常會問他愛不愛她,原來她早有察覺……早有察覺……只是不肯相信罷了。

  她哭到笑出來,那笑容好悲涼,好悽苦,這是過去三年來,無憂、幸福又頑皮的女人絕不可能會出現在臉上的表情。

  諸天日心頭吃緊,強烈的念頭讓他想前去摟她入懷--

  「天日,不要!」諸明明沖向他身旁,拖住他的手臂。這女人太可怕了,居然能一再左右他的心志,她絕不能讓這女人再動搖他一分一毫!

  她懇求的朝他搖首,好不容易走到這地步,她不讓他再回頭。

  「爹昨天接到消息,哈設王倒下了!」

  諸天日心神一震。「怎麼會?!」

  「哈設王的年歲超過八十了,早就百病纏身,只是一直苦撐著在等待你的消息,他時間不多,相對的,你也時間不多了。」她故意選擇在這個時候告訴他這件事。

  「外公他……」他沉凝了臉龐,雙眸望向一旁的蘭禮秋,視線變得越形冷冽,再次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臉龐冷硬了起來。

  若真為她好,就該儘早讓她離開!「秋兒,是我負了你,你若不願做小,要離開,我無話可說。」諸天日的聲音降到冰點,也沒回答她疑問的打算。

  聞言,蘭禮秋逐漸泛起莫名的笑容,感覺自己全身發涼,額際充汗,但下腹卻是滾熱發燙的,她不自覺的將手輕覆上小腹,摸不出熱度,只覺得冰涼一片。「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我會依承諾離開,不會造成你的困擾的--」話未落盡,四周驀地爆出駭人的驚呼。

  怎麼回事?她已經夠悲了,還能發生什麼事讓這些人大驚小怪?

  「啊!地上都是血!」

  「血是從夫人身上流下的!」

  「天啊,她受傷了--」

  「不,秋兒是懷孕了,啊,她,她小產了--」蘭炎松聞訊趕來,驚見女兒的模樣,立即嚇得大喊,差點沒當場昏厥。

  「秋兒?!」諸天日滿臉錯愕,瞧著眼前女人還茫茫然的表情,他的臉色敗死,視線移向她鵝黃絲裙下恐怖的血灘,只見鮮紅液體正汩汩地,毫無節制的由她裙底流出,染紅了絲裙,也染赤了他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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