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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裡驟然一涼,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到我在粱靜的心目中原來真的是這麼無足輕重。所以我一時也沒了言語,就這麼和粱靜肩並著肩順著田間的小道默默的朝前走,一直走到了一個懸崖盡頭。我看著粱靜勉強的笑了笑,說:“沒有路了,這條小路的盡頭原來是一個懸崖。”

  粱靜兩隻眼睛突然很是溫柔的看著我,看的我心裡似撞了一隻小鹿,撲通撲通直是亂跳,我笑了笑,又開玩笑的說:“不敢再看了,姐姐,前面是懸崖,再看我會害羞的從這裡跳下去的。”

  粱靜看著我說:“前面是一條已經沒有退路的懸崖,你真的決定要留下來嗎?”我點了點頭,說:“嗯,我要留下來,我要在這裡洗滌我的靈魂,我要在這裡涅槃重生。”粱靜看著我,兩隻眼睛就像兩條毒蛇的腥子,讓我不敢正視。

  粱靜說:“那你就留下吧!我反正是要回去的。”我眼睛閃躲著看了她一眼,若有所失的哦了一聲。粱靜依舊看著我,詭秘的笑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去,背著手邊往回走,邊說道:“不過我回去後會對所有的朋友說:‘我的男朋友在山羊縣裡當老師。”

  我一怔,恍如是在夢裡。半張著嘴痴呆呆的看著粱靜的背影,一口真氣提在嗓子眼裡,出,出不來,咽,咽不下去。粱靜轉過身又看著傻愣愣的我,抿著嘴撲哧一笑,突然走上前來在我的嘴唇上輕輕一吻。然後一甩馬尾揚著頭,像戲裡的九品芝麻官一樣,背著雙手,故意撇著大大的外八字步,屁股一扭一扭的朝著來時的路上一顛一顛的往回走。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直感覺天旋地轉,暈暈沉沉,恍恍忽忽,仿佛身在夢裡。直到粱靜又回過頭來朝我喊了一聲,我才意識到我終於在懸崖邊上又找回了我自己。

  那一刻,我百感交集,眼淚像泉水一樣涌將出來。我轉過身雙膝跪倒在懸崖邊上,閉著眼睛,一連磕了十幾個響頭,磕一個頭,就說一聲謝謝。粱靜又跑回來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拍了我一巴掌,撅著嘴說:“傻蛋!你幹嗎呢?”我說:“我給這懸崖,給這裡的山神土地,給這裡過往的天地神靈磕頭起誓呢!”粱靜說:“起什麼誓?”我說:“我要讓他們做個見證,我這一生一世都會對你好,我一定會讓你幸福,如果我有負誓言就從這個懸崖上跳下去。”

  我是一個說慌說成了習慣的人,很多時候,我就是靠一個又一個讓別人聽起來雲山霧罩的謊言來維繫著我那一點點可憐的自尊和卑微的顏面。不過女人卻是很奇怪的,有時侯她們明明知道男人說的是謊話,但是她們卻還是願意傻呵呵的將男人的謊話當作真話來聽。

  粱靜聽了我的話,當時就感動的不行了,摟著我的脖子就趴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嗅著粱靜頭髮上的香水味道,才意識到我剛才說那一番話真的字字都是發自肺腑。

  ☆、涅槃再生

  我不知道我以後還會不會再說謊,但是我知道,每一個謊言其實都是一個辛酸的故事。

  我是真的就留在了這個小山村里。粱靜他們走的時候,對強老師和送行的老鄉們開玩笑說:“我們的這個同學在城裡好日子過膩味了,想留在村里過幾天清苦的日子。我們就把他交給你們了,讓你們這裡的騾子呀馬呀都歇了吧,你們隨便使喚他,千萬別客氣。”說的強老師和老鄉們一陣哈哈大笑。

  我來山羊縣的時候沒有帶牙具和洗漱的用品。粱靜走的時候將她的牙刷牙膏,毛巾,甚至洗面奶都留給了我。我聽人說過,說是要想試探一個人真的是不是喜歡你,就看他或者她願不願意和你共用一根牙刷。那一天,我突然就有了想和粱靜過一輩子的衝動,我是哭著和強老師還有一群小孩子將粱靜他們送到山下去的。粱靜沒有哭,但是我卻能從她紅紅的眼圈裡看出其實她也很難過。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從女孩的眼睛裡看出來,在這個世界上原來也會有一個女孩為我而難過。

  我和強老師一起住在學校的一個單人宿舍里,強老師寫的一筆好字,當他知道我也寫毛筆字,而且寫的還非常好的時候,驚嘆的看著我,半晌無語。然後一邊搖頭一邊自言自語,說:“好,好,好,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不簡單。”

  聽到這話,我心裡其實是很難受的。強老師五十多歲,能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沒有媳婦,沒有孩子,這讓我對他的身世和來歷充滿了好奇。後來聽老鄉說強書記居然是西安人,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和一群戴著眼鏡的大學生插隊插到了這來,後來娶了一個當地的媳婦,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強老師文武雙全,是村里最有文化和最有能耐的人,村裡的各種農活,甚至木工,瓦工,陰陽,把病號脈,幾乎就沒有他不會的。強老師還會拉二胡和吹笛子,山村里孩子們的音樂課,就是聽強書記用二胡拉《萬馬奔騰》和《二泉映月》,用笛子吹《放牛娃》和《小二郎》。我第一天去給孩子們上課,全班居然就只來了兩個學生,其中一個剛來屁股還沒有坐熱,就被他媽媽又從窗戶外面喊了回去。孩子聽到喊聲,便電一樣的往教室外面跑,一邊跑一邊對我說:“老師,我媽叫我給豬撥草去哩,等我撥完了豬草,我再來上課。”還剩下一個小孩子,看起來至多也就六七歲,穿著一件我們捐的運動衣,衣服套在身上大的像一件袍子。孩子看起來傻傻的,呆呆的。我真懷疑是不是他們的家人嫌帶著他勞動太操心,索性就放到我這裡來了,把我這裡當託兒所了。我登覺就像被人臨頭澆了一盆冷水,呆呆的站在講台上和那個傻傻的似乎連話都不會說的小孩眼對著眼互相看了一節課。

  下課後,我去隔壁班上找強老師,卻發現強老師的班上零零星星也就五六個人,強老師也不知去向。我問其中一個叫康康的男孩說:“你們的強老師到那裡去了?”康康和其他幾個孩子叫喳喳的喊道:“我們強老師幫我們班同學家里幹活去了。”我問:“到誰家裡去了,你們知道嗎?”一個女孩搶著說:“這就不知道,強老師要幫著我們班很多同學家幹活咧。”我又問:“為什麼呀?強老師為什麼要幫你們班的同學家里幹活呀?”康康喊著說:“我們班的同學每天早上要把活幹完了才能來上學,要干不完就來不了。”我心裡一驚,又問:“那你們早上都給家裡幹什麼活啊?”一個女生搶著說:“我要去山上給豬撥草。”一個男生說:“我要到溝里去把我們家的兩個瓮擔滿。”我又一驚,因為那男孩看上去也就十來歲,身子單薄的就一像根扁擔。很難想像這樣的孩子挑著一擔水會是個什麼樣子。可能是像扭秧歌一樣,也可能是像喝醉了酒一樣。

  找到強老師的時候,強老師正在他們班上一個學生家裡給豬拌食,拌好了一邊“嘮嘮嘮”的叫,一邊用拌食的木棒子敲打盛豬食的臉盆,一個豬媽媽和一群小豬聽到叫聲都歡快的唱著歌撒歡的風一樣的爭先恐後的跑過來。然後頭碰著頭圍成一圈你爭我搶,你咬我一口,我頂你一頭的搶著吃將起來。豬媽媽則站在後面,看著他的一群豬寶寶。有一個力氣大的小豬娃子一邊吃一邊咬身邊的兩個看起來比較瘦的小豬的耳朵,豬媽媽見了上前照那頭小豬的屁股上咬了一嘴,那頭小豬啊呀的叫了一聲,就乖乖的低下頭,再也不敢咬其他的兄弟了。強老師又給豬媽媽單獨拌了一盆豬食,剛拌好,豬媽媽還沒有吃一嘴,就又有幾個小豬掉頭跑了過來搶豬媽媽盆里的食。我都看呆了,一邊看一邊傻呵呵的笑。強老師看了看我,揚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著說:“其實農活是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情。”我說:“我小的時候也幹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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