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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我好像唱出了阿桑的感覺,不知阿恆會不會喜歡?

  我站起來伸了一個大懶腰,彎腰撿起透明的水瓶,倒退著離開了沙灘,我啊,邊退邊哼歌,不幸摔倒了,我以為會有人接住我,直到屁股落地,我茫然了一會兒,回頭看著空蕩蕩的身後,抿嘴笑了笑。

  只要阿恆在,我從不會摔倒,我是扁平足,有時走路會摔跤,更別說倒退了。

  習慣了阿恆在身旁扶我,摔倒的時候總會由著身體摔下去,他走了幾年,我潛意識裡的習慣好像還是改不了。

  我悵然地閒逛,不知不覺中走進了一家黑白風格的酒吧里,這個酒吧是典型的西式靜吧,格調幽靜,沒有吵鬧的聲音,來這兒喝酒的人都保持著一種默契的安靜,氣氛微妙。

  大家都安安靜靜的,也沒人發出噪音來顯自己“獨特”。

  我喜歡這樣的氛圍,舒適清心。

  台上有個抱著吉他的駐唱歌手,他閉眼全神貫注地低唱,嗓音很渾厚,真是巧了,唱得是老張的歌。

  我點了一杯顏色漂亮的果酒喝,將手撐在吧檯上靜聽音樂,這歌聲使我進入冥想的狀態,當年追老張的回憶,阿桑去世那年恆帶我去看日出的回憶,一時全湧上了上來,我眼角凝聚出兩滴熱乎乎的淚,抬手間一擦,雙眼恢復了乾澀。

  阿恆騎摩托車載我的時候說過,他要年輕一輩子。現在看來,他果真年輕了一輩子……原來是這樣年輕的,我模仿不來,他也一定不許。

  男人就是這樣,他不許你做的事,自己卻做得坦坦蕩蕩。

  老張的歌突然中斷,換上了另一首熟悉的曲子,今天巧得像是中了小彩票。這首曲子是阿桑的專輯,一直很安靜。

  “空蕩的街景,想找個人放感情。作這種決定,是寂寞與我為鄰……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來交換你偶爾給的關心,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除了淚在我的臉上任性,原來緣分是用來說明,你從來不愛我這件事情。”女人的聲音也有種若有若無的熟悉感,她唱出來的感覺,讓我覺得她好像是一個旁觀者,默默無聞地守護了別人的故事。

  這仿佛有故事的聲音是誰?

  轉頭的我,驚訝了。

  台上的女人穿了一件過膝的純棉長裙,保守、淑女又亮眼,她好像是素顏,除了眼圈有些黑,她的皮膚還算白皙,只是露出來的胳膊和小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小傷疤。

  尤安歌的視線落到我身上時,也很吃驚,這一凝,她的歌就慢了半拍,所幸她唱得如魚得水,很快就跟上了伴奏的節拍。

  看著唱歌的她,我好像又頓悟了什麼。

  歌曲結束,尤安歌坐到了我身邊來,她沒有看我,我也沒有再看她,她自顧自地點了一杯朗姆酒,沒人啟口說話,我們似乎真是不認識的人一般。

  半個鐘頭後,她從煙盒裡拿出一根紅塔山,輕手放在吧檯上,將廉價煙移到了我面前,我盯了紅塔山幾秒,拾起來放進了嘴中。

  她略靠過來給我點菸,我徐徐地吸。

  我們就這樣毫無語言地互相抽菸,互相喝酒。

  走前,尤安歌笑得像天使一樣純淨,她正氣著一張臉,與阿恆某一時刻的神態像極了,她言辭懇切地說:“我和文山從來就沒有什麼,我們只是搭檔,他很愛你,沖我發了無數次火,我很羨慕你擁有過一段完整純真的愛,再見,我的假日旅遊要結束了,今晚要早睡,明早要早起。”

  我輕笑著道了一句,再見。

  許多話,不必說出口也已明白。

  在她快要走遠的時候,我突兀地喊了一聲,警察姐姐。

  她條件反射地回了一下頭,“啊?”

  我微微搖頭,表示沒什麼。

  她親切地微笑幾秒,轉身走了,那飄飄的裙擺如花瓣遇風而搖擺,長裙女人若隱若現地消失在了門裡。

  我不知她的真名叫什麼,尤安歌只是她的代號,其實名字已經不足以糾結了,我遇見她的時候,她就是這個名字,那她就是尤安歌吧。

  喝得半醉,我打車回了居住地。

  最近幾晚我常常夢魘,又開始反反覆覆地夢見阿恆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場景,以前也有過,看過心理醫生後好了很多,現在又犯了。

  嘭!

  那聲人砸地的巨響重現於耳邊,真實的猶如剛剛才發生,我猛然驚醒,大汗淋漓地訥訥坐起,我咽著口水,伸手去摸水杯。

  一不小心將水杯打倒,玻璃挨地,瞬間碎成尖渣。

  我看著碎掉的玻璃杯,心神恍惚。

  在夢裡,我抬眸的那一瞬,好像在頂端的樓道縫隙里重複看見了阿恆的夾克,我記得模糊不清,也忘了事發的一刻我看見了什麼,不知是我夢裡眼花,還是當時的樓上真有一件夾克…

  往後幾晚,我一遍又一遍地夢見了樓道頂端的黑色夾克。

  我在夢裡抬頭的那幾秒,夾克的衣角在樓道間突然清晰起來,這不是阿恆的衣服!那件衣服我終於記起向島曾經穿過,樣式和阿恆的衣服類似!!

  氣血急劇倒涌,四肢冰冷顫抖,我捶著胸脯感到呼吸困難。

  我再也不能安穩的入睡了。

  失眠了兩宿,我收拾好行李,訂機票飛回國內。

  重回與阿恆曾經的家,我先放下行李,打掃衛生。這之後,我首要去的地方是烈士陵園,看望無名氏的墓碑,我倒不像尋常拜祭的人買束鮮花,擺點水果,我只是在野外悉心找了半天四葉草,最後全堆在了他的墳墓前擺齊。

  幸運草會陪著墳墓,如同我永遠守候他。

  我靠著墓碑,斜頭小睡。

  睡醒了,我就試著給向島曾經的電話號碼發簡訊。

  我回來了,小可愛。

  我的簡訊發出去沒多久,對方就撥來了電話,我緩緩接通,他的聲音很急躁,“李苜蓿,是你嗎??!”

  “嗯,是我,我想見你。”

  向島的語氣欣喜若狂,也有些結巴,“你…你在哪裡?!你這些年去哪兒了??我一直在找你!”

  我平平靜靜地說,“我回國了,在原來的家裡,你來見我吧,電話里哪說得清那麼多話,我等你,不要帶別人,我只想見你一個。”

  “好!我馬上來,我…我…最快明天來找你,我在澳門,坐飛機回來也要點時間,你等我,不要亂跑,別再消失。”

  “嗯。”

  向島好像很怕我放他鴿子似的,囑咐了許多遍,不要亂跑,別再消失。

  我溫聲答應他,儘可能地溫聲。

  第二天傍晚,我在廚房做飯,敲門聲顫抖地響起了。透過貓眼,我看見了一張神情惴惴不安的俊臉,打開門,才看清男人的整體。

  恍然間,我以為見到了阿恆,向島的風格仍如他。那痞帥的搭配,清爽的短髮,與曾經的阿恆一模一樣。

  打扮得再像,面孔也不像。

  向島與我面對面地靜靜互視,他的雙目逐漸紅潤,人上前一步,深深將我擁抱住,他的台灣腔沒有以前那麼重了,普通話竟差不多標準,“小可愛,我真的真的…很想你,更擔心你,我翻天覆地找了你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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