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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時班長叫趙顯貴,已為正式黨員。我看這個名字怎麼就不像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人,一個為共產主義事業而無私奉獻的人,怎麼會取這樣一個俗不可耐的名字。趙顯貴同學長得比其名字還要俗不可耐,眉毛淡,眼睛小,沒事兒還滴溜溜朝漂亮女生身上亂轉。尖削的右腮上有一條約兩公分長短的刀疤,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保護公共財產同壞人壞事作鬥爭時留下的。

  後來我終於知道了班長腮邊的刀疤來歷。那天趙顯貴同學灌了兩瓶啤酒,腦子有點飄,手腳也有點不受自己控制,在宿舍里扒光了衣服,只留條內褲,那活兒隆起如山,給人展示身上的記號,講述自己中學時代的光榮歷史。眾人閒得無聊,圍著聽他講述。觀眾席里也有幾個只剩條內褲,山峰頂著前面的屁股。

  班長演講的主題可以總結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說自己初中的時候基本上是一流氓,這些刀疤就是與人鬥毆時留下的,而現在他成了世界上最先進的無產階級政黨裡面的一員,所以說黨的感化力量是無窮的。

  眾人點頭說有道理有道理,一邊細看他□□的上身,只見胸前三道刀疤,差不多是個三點水的分布,背後是兩條,靠左的那條自右上往左下,好似筆畫裡面的撇,右邊的那條正好相反,宛如筆畫裡面的捺。班長說:“那小子本來是朝我背上交叉兩刀,幸虧我跑得快,兩刀才沒能交叉,否則那傷口可就長了。”說完悠然自得。

  我想,這實在不怎麼露臉。因為這前三後二五條刀疤正好組成兩個字——“三八”,這應該不是什麼光彩的稱呼。腮邊那一刀劃的不是位置,如果那一刀豎著劈在胸前,連接起前胸的橫向三刀,再看那可就更牛逼了。

  小販

  剛開學的這段時間,敲門推銷的小商絡繹不絕。他們每年趁開學之際向這群不諳世事的新生兜售假冒偽劣產品,坑蒙拐騙兼以順手牽羊,運氣好一天賺幾百塊錢,這在當時相當於九通市一個普通工人半個月的工資。

  這些小商小販推銷的東西五花八門,有推銷服裝鞋襪的,有推銷磁帶單放機的,有推銷小手電充電器的,還有推銷運動用品的。這些人的推銷招數就是那麼幾樣。

  有的走來就跟你扯老鄉套近乎的,頭一句就是:“誒,同學,哪裡人啊,聽口音北方的啊”,你要說自己是哪個哪個省的,他肯定說:“啊,這麼巧,我也是啊”,又問你貴姓,知道後肯定擺出一副很誇張的吃驚的樣子說:“啊,真是太巧了,我正好也姓李,哈哈哈,五百年前是一家啊”,然後就一步步地用相隔十萬八千里的鄉情和五百年前延續下年的親情感化你購買他的東西。

  有的採用一些特別的辦法介紹他的產品如何質量過硬價格低廉。賣T恤的把T恤提起來展開,指著上面“adibas”的字母說:“你看,我這是名牌啊,阿迪達斯的,專賣店都是幾百的,我這是熟人弄的,一百五賣給你”,或者指著衣服胸前印的好似迴旋飛刀一樣的圖案說:“你認得這個商標嗎,這是耐克,這個價格你到哪裡去買?”。

  賣隨身聽的一般鏗鏘有力地說:“我這是正品行貨,質量過硬,抗摔打的”,一邊說一邊把那個樣品小心翼翼地在桌子上翻過來翻過去,“你看,你看,這樣摔都沒事”。

  賣皮鞋的說:“我這是真皮啊,同學,怎麼,你不信哪,我掐給你看,怎麼樣,彈起來沒有?”。還有的要當場做實驗,拿出一把小剪刀在皮鞋裡面剪一點皮屑出來,又從褲兜里摸出一個打火機,將皮屑一頭燒黑,然後伸到你鼻子前面說:“你聞聞,是不是很臭?”

  我說:“這也能證明是真皮?你能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什麼東西燒起來是不臭的嗎,有時候樓下的垃圾堆起火了,聞起來更臭呢。”

  買皮鞋的苦口婆心地說:“但是我這個臭味不一樣的,你仔細辨別一下,它是不是跟頭髮燒焦了一個味兒?”

  我說:“就算是一個味兒,那只能說明這個皮鞋可能是毛髮類的物質做的啊。”

  賣皮鞋的無可奈何地說:“同學,你見過用頭髮做的皮鞋嗎。”

  我說:“老闆,現在是二十一世紀,科學技術迅猛發展日新月異,一切皆有可能啊。”

  秦建胡謅道:“現在大米都可以做成納米材料造飛船火箭,頭髮怎麼就不能做皮鞋。”

  買皮鞋的徹底投降:“你要這麼說,我實在沒辦法,你們都是有文化的人,懂得多,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

  這些人的表演還是很有說服力的,開學的那段時間,許多同學都購買了“adibas”的名牌T恤、“迴旋刀”的名牌運動鞋、集合了近四十首最新流行歌曲但是每首都只唱一分多鐘的正版磁帶,還有各種怎麼翻來覆去都不出問題的正品行貨隨身聽。

  李超以180元的價格殺回來一台松下的隨身聽,抱在手裡如獲至寶,見人就滿臉得意地說:“看到沒有,松下的,本來專賣店四百多的,碰到我,嘿,讓他媽的光著屁股回去,一百八。”

  那時候索尼和松下的隨身聽最一般的款式價位都在四五百,對於普通家庭的學生來說意味著一個月的生活費。學生對父母的關於這筆開支的解釋千篇一律是為了練習英語聽力,但是實際上一百個人裡面九十九個滿抽屜的都是國語或者粵語歌帶,找不到一盤英語聽力。像我這種粗鄙無趣、對音樂沒有追求的人,總覺得花四五百去買個隨身聽,還不如用這些錢去買雞腿,吃飽了自己唱給自己聽。

  不過一分錢一分貨,也是真的。那些四五百的隨身聽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隨身“,因為這些品牌只要一個充電電池就可以唱上一兩個小時。各種雜牌機是萬萬做不到的,一對新電池也堅持不了十分鐘。所以校園裡面會出現這樣的場景,有的人戴著耳塞捧著隨身聽,乾淨利落,有的人手上拿著隨身聽,腰上還要別個充電器,導線纏身。

  但是李超的那個一百二的松下在耗電量方面都好像不止一百二十瓦,一對剛充滿電的電池也唱不了幾分鐘,李超萬分疑惑,卻還是自我安慰說:“這機子的音質真他媽好,這些日本鬼子的技術真他媽不得不佩服。”

  後來終於有個不懂得尊重他人感情的同學解開了李超的疑惑,有一天李超又在炫耀他的松下的時候,那個同學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說:“你這個‘panasonic’的商標看起來好彆扭啊。”眾人定睛一看,只見上面印著“panosanic”。

  大學課堂(上)

  開課兩個星期之後,新生那點僅存的對於知識的美好願望徹底煙消雲散。原以為大學老師知識淵博思想深邃,能夠跳出世俗的框框條條,用他們桀驁的個性和犀利的批判幫我們逐步解開從一出世就被人套上的思想枷鎖,真正像古人所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哪知道他們對於社會、對於人生不僅讓人感覺不出任何獨特的思想、深刻的見解,就連說話還經常言不由衷語無倫次,不知道到底要表達什麼。那些老師要麼對著書本照本宣科,講笑話都講得刻意做作索然無味,讓人哭笑不得;要麼拋棄書本天馬行空,但是又像是腳踩西瓜皮,滑到哪裡算哪裡,往往口若懸河故作高深講了半天,你想回憶一下他到底講了什麼,卻像做了一場夢一樣虛無縹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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