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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豫了一下,因為我既不想讓遠山傷心和難堪,也不想給他過多的希望,於是我在心裡醞釀了一個計劃。
“好吧。”我說。
蕭遠山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曉虞,你太給力了,太給力了。”然後他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滿滿的擁抱。
唉,總是這麼熱情,千萬別把我燒著。
然後,他在我耳邊壓低了聲音:“我們晚上樓下見,不見不散。”
好,不見不散。
這一整天,蕭遠山都像打了雞血一樣精力充沛,他朝每一個人微笑,和每一個從他身邊經過的人say hello,活像一個神經錯亂的精神病人。
傍晚時分,夕陽正好,蕭遠山倚在一輛銀色的汽車旁看著我,他的嘴角彎成了一個優美的弧度,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兒。
可是只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因為和他約會的不是我一個人,而是公司里所有單身女性。
人不多,一共十人,剛好十全十美。
藍妮目光含笑:“遠山,聽說你今天請公司所有的單身女人吃飯,所以我們都來了。”
蕭遠山愣愣地看著大家:“是,是啊!呵呵。”他把目光移到了我身上,似乎在用眼神說:河曉虞,你竟然耍我。
我微笑著朝他眨了眨眼睛,什麼話也沒說。
這時,身高一米六,體重一百六的林笑笑,一把將我拽到她身後,像拽一隻弱不經風的小雞仔子。
林笑笑故意捎首弄姿,樣子是活脫脫的石榴姐:“遠山,你笑笑姐我,雖然有男朋友,可是,我想在步入婚姻殿堂之前,過最後一個屬於自己的情人節,所以,我也來了。”她抖動著渾身肥肉。
蕭遠山有些目瞪口呆:“好,好,來了好,來了好,我們出發。”他朝前方一指,臉色微微泛白。
於是,我們一行人一起去吃了火鍋,涮了羊肉,喝了白酒、啤酒和果汁兒。
酒足飯飽之後,大家都打算回家,可林笑笑卻死活不走,非鬧著要去酒吧喝酒,而她是典型的酒後瘋兒,只要沾酒就耍酒瘋,所以我們拗不過她,只好又去了酒吧。
蒼藍色的天幕,月牙如鉤,繁星如豆。
蕭遠山走在最前面,帶領著我們這幫有些亢奮的女人,我們嘰嘰喳喳地穿過一道狹長而幽暗的巷子,右轉停在了一座三層小樓前面。
我看著這座小樓,這是一座“古典復興”式的英國建築,一共三層,紅磚、坡頂、大窗、塔樓、雉堞……它靜靜地聳立在那兒,在溫柔的夜色中顯出美輪美奐的異域風情。
酒吧內部裝修也十分講究,純木質的裝潢搭配著黃銅的金屬,讓這裡看起來即有時間氣息,又有文化氣息。
眾人走進了酒吧,坐在了一樓半一個開闊的公共區。
酒吧的客人已經很多了,蕭遠山說:這座小樓是英國人在1913年都督建完成的,整體風格都是古樸的英倫風格,不過,建國以後,這裡曾一度被認為是資本主義的衍生體,所以,差一點兒就被炸掉,不過多虧當時青城有一位好領導,才保住了它和其它幾座歐式風格的建築,而這座小樓幾經波折,在十幾年前就變成了一間酒吧,取名“1913”。
本來就已經染了酒精的一干人等,又置身於這樣酒意濃烈的氛圍中,自然更是酒性大發。
我一杯一杯地喝著,已經喝光了第二瓶啤酒,漸漸地,不知不覺地,身體裡竟竄出一股濃烈的、飄飄欲仙的興奮感覺,於是我開始跟著大家頻頻舉杯,然後享受著那帶著醉人泡沫的微苦液體,像活章魚爬過舌頭般的感覺,然後再流入身體裡。
原來喝酒的感覺竟是這麼過癮。
林笑笑突然直挺挺地舉起酒杯,醉意朦朧地說:“大家聽我說——我要宣布一件事情,我,林笑笑,要結婚了!所以,讓我這個即將走進圍城的人,今天痛痛快快地喝吧!”
蕭遠山也臉色微熏:“笑笑姐,咱先減減肥行嗎?這不是唐朝,女人就要楊柳細腰,你看看你,腰在哪兒?”
林笑笑抖動著渾身肥肉,狠狠地瞪了蕭遠山一眼:“我告訴你蕭遠山,我和你姐夫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就喜歡我這樣胖胖的。”
眾人在一片歡笑聲中——吹牛、調侃、喝酒、碰杯。
我看著那散發著濃郁古老氣息的舞台,看著舞台上抱著吉他彈唱的歌手,突然感覺心頭一熱。
我能給我的朋友唱一支歌兒嗎?我跟吧檯的工作人員說。
可以,他很樂意地點頭說。
於是,我借了一把淡黃色的木吉他,朝舞台走去。
舞台上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所有人都注視著舞台的方向,我平靜地拿著吉他,穿行在黑暗中,坐在一把木質高腳椅上,突然,一束強光傾瀉而下,照耀在我身上,仿佛是黑暗中的一束火把。
我微微垂著視線,安靜地坐在圓錐形的舞檯燈光下,我輕輕地撥動琴弦,唱了一首海子的詩歌兒《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吧!餵馬、劈柴,去週遊世界吧!”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吧!告訴他們我的幸福呀!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我將告訴每一個人啊!”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吧!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啦!”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呀!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
正文 第29章 眾里尋他(3)
掌聲一團一簇,因為在這樣的酒吧里唱歌兒,即使你唱得再好,也很少會有人鼓掌,可是蕭遠山一行人卻噼里啪啦一陣猛拍,讓掌聲顯得格外突兀。
我回到位置上時,蕭遠山給了我一個熱情洋溢的擁抱,並沒深沒淺地猛拍我的後背。
蕭遠山,你以為你在拍桌子嗎?
差點兒把我拍背過氣去。
“曉虞,太好聽了,你比王菲唱得還好呢!你以後就是我的百度音樂盒了。”他激動地說。
我推開他,他立刻跌在了沙發上,看來已經完全醉了。
氣氛越來越熱烈,我已經記不清自己統共喝了幾杯,或者是喝了幾瓶,總之,只要有人舉杯,我就場場不落,酒杯碰撞,一飲而盡的感覺很豪,很爽,我很喜歡。
於是,我醉了。
醉得很徹底。
我緩緩站了起來,周圍的景物像空中的漂浮物般搖擺不定,我用殘存的意識告誡自己,不能再喝了,可是身體已經變得輕飄飄的,那種感覺,仿佛置身於九重天上,腳下踩著軟綿綿的雲彩。
我儘量挺著脊背,儘量不要盯一個地方看很長時間,儘量不要撞到任何人,儘量不要露出醉態。
通往洗手間的走廊,漆黑而狹窄,此刻,我的腳不但踩著棉花,腦袋也開始眩暈了,因為頭頂的那幾盞貓眼燈已經出現了重影,兩側的牆壁也變得歪七扭八,而這時,我又偏偏撞到了一堵牆,我心裡清楚,那並不是什麼牆,而是一個人。
和我一樣的醉鬼。
“對不起。”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