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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晉陽順著這個地址找到垚山墓園的員工宿舍,一打聽才知道,沈寧根本就不是什麼老師,而是負責守園的員工。王晉陽一身警服,時不時亮亮警徽,很容易就讓人事處調了沈寧的入職申請表出來,上面的畢業院校寫著“垚關市一中”,這麼看來,連垚關市美術學院也是假的……

  墓園的人事阿姨尤其熱情,她看王晉陽並不是來調查案子的,問王晉陽是沈寧什麼人,王晉陽說是中學同學,很久沒聯絡了。阿姨說:“怪不得人死了你都不知道……”

  王晉陽離開墓園後直奔垚關市公安局,與其聽阿姨們的懸思猜想,不如去找確切消息。一看是省廳下來的,又是老王局的兒子,市局那裡自是一路順暢無阻。王晉陽說,就在沈寧給我發最後一封郵件那天,他吞服大量安眠藥自殺了,死在垚山上,手裡攥著一顆大白兔奶糖。市局例行調查,也發現了沈寧和我的來往郵件,他們認為,最後那一封有非常明顯的道別意味,可以稱之為遺書。

  遺書二字讓我久久不能回神,沈寧,我打算與之共度一生的人,臨走,就只給我留下了那樣的兩句話……

  確認沈寧自殺消息屬實後,王晉陽立刻與我取得了聯絡,還把消息告訴何川,倆人在我回國後都請了年假,陪著我在垚關呆了好一陣子。

  我不明白,我走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只一年,沈寧為什麼突然脫軌,考大學是假的,畢業當老師是假的,住在老房子是假的,說好的等我,也是假的。

  我們三個回去了一中,找到我和沈寧當時的班主任,那老師告訴我們,高三,沈寧經常曠課,因為是藝術生,文化課要求也不高,老師也就不管他,後來離高考還有幾個月的時候,沈寧的右手腕突然骨折了,好像一直都沒恢復得太好,勉強能拿畫筆,央美是不要想了,勉強上個垚關市美術學院已經很不錯了。

  “這麼說,沈寧考上大學了?”我驚訝地問道。

  “考上了啊,他的錄取通知書學校是有存檔的,錯不了。”老師回答道。

  順著這個線索,我們又找到了垚關市美術學院,學校證實確實錄取過沈寧,只不過,在大二那年,他就再沒來過學校,因為長期聯繫不到學生,學校只能消了他的學籍。

  從美院出來,已是下午,我們三個找了家飯館坐下,王晉陽點了臊子麵,何川點的餛飩,我點了醬油炒飯……記得,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下廚,做的就是醬油炒飯,沈寧盛了一大碗,窩在沙發里,一邊吃一邊看電視,一副慵懶而幸福的模樣。

  “他那麼熱愛繪畫,為什麼要退學……”王晉陽說。

  “也許是因為受傷的緣故吧。”何川說。

  一番討論後,我們決定吃完飯去醫院問問。醫院這一環廢了我們很多功夫,沒有相熟的人可以幫忙,而且又是那麼多年前的事,想找到接診大夫真是難上加難。第一趟去醫院毫無收穫,我們又返回墓園宿舍,希望從沈寧的遺物中翻找出當年的病曆本,可惜,依然一無所獲,舍友說東西都被警察拿走了。

  垚關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副大隊長韓峰,也就是王晉陽母家的表哥,接待的我們,他將我們帶到會議室,給了我們很多靠自己根本查不出來的信息。

  他說,經法醫鑑定,沈寧右手手腕的傷確實是陳年舊傷,比較嚴重,以繪畫為業餘愛好倒是不影響,但想要從事繪畫類工作恐怕是難了。此外,沈寧身上還發現了一些淤青和鞭打的痕跡,傷痕也是有新有舊。

  “鞭打?!”我激動地站了起來。

  韓隊揮揮手,示意我不要激動,他接著說:“還有一個信息,希望你們聽完能冷靜一點。”

  我緩緩坐下,點頭讓韓隊說下去。

  “通過屍檢發現,他生前……可能……常年與,與男人,發生性行為。”韓隊說。

  本是做好了十二分的心理準備,韓峰此言還是如重錘一般猛擊到了我的心臟,一瞬間,天旋地轉。

  我在醫院醒來,鼻腔里儘是消毒水的味道,腦子裡短暫空白,只一會兒,便又填了回來,我拔掉手上的針頭,穿著病號服,連滾帶爬地又去了公安局,看我這幅模樣,門衛不讓進,只能在大門口等韓峰得信兒後出來見我。

  我問他,這樣明顯的性虐待致死案,為什麼不查下去。

  他糾正說,不是性虐待致死,而是單純的自殺。所有人證物證都證實沈寧是自殺,至於生前是否長期遭受性虐待,或者死者本來就有特殊性癖,只要不是死者致死的直接原因,就不再是公安部門需要調查的了。

  我冷笑一聲,不再理他。其實,我是最沒資格責怪別人的,第一個發現沈寧身上有傷的,是我……我還在他身邊的時候,傷害就已經啟幕,而我,非但沒能保護他,最終,還棄他而去,一走就是7年。

  我想,我應該找到那個傷害沈寧的人。

  王晉陽又一次將他的專業能力發揮到極致。他為我們梳理了沈寧這幾年可能深入接觸到的人的名單,包括美院的老師和同學、墓園的領導和舍友、鄰居,甚至連網友都考慮進去了。沈寧這七年的生活相當簡單,幾乎是兩點一線,交往過的人自然也就少之又少。

  拿著名單,我們一個一個走訪,大家的隻言片語,為我勾勒出沈寧生活的輪廓,孤獨的、寂寥的……

  墓園的兩個同事說,他每周六總是早出晚歸,風雨無阻;

  墓園的領導說,曾在市里見他搭乘117路公交車;

  美院的舍友說,剛開學時,見過一台帕薩特來接他;

  他家鄰居小子說,沈寧沒搬走的時候他跟他聊過一次天。他還給他看珍藏的畫冊,裡面都是一個人的畫像,鄰居小子說,畫裡的人跟我很像。沈寧說畫裡人名叫方淮,是他最喜歡的人。

  離開老樓時,我已淚流滿面,何川早就知道我和沈寧的感情,王晉陽顯然是剛剛有所察覺,摟著我的肩,嘆息一聲接著一聲。

  我們三個回到我家的老宅,輔一進門,往事鋪天蓋地襲來,到處都是沈寧的影子,朝我笑,對我說話,還與我共眠。王晉陽和何川的假期很快結束,卻又不約而同留了下來,他們說,那時的我就像個瘋子,對著空氣說話,偶爾還會發狂,砸東西,他們不放心。

  沈寧的死的確刺激到我,讓我有了短暫的神志不清,但當我在117路公交車站看到開著帕薩特的秦芮,那一刻,理智瞬間回籠。他驚喜地和我打招呼,像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將我擁入懷中,我敏銳地感覺到,他鬆手前,在我的勃頸處深吸了一口氣。

  我跟他說,我是為了沈寧才回來垚關的。他神態自若地問沈寧怎麼了,我一邊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他,一邊觀察他臉上的表情,毫無破綻。末了,他故作惋惜地對我說:“你走以後,沈寧開始魂不守舍,高三那年,也做了很多荒唐事……”說半句,留半句。對於他的意圖,我瞭然於胸,我對王晉陽何川說想跟秦老師敘敘舊,讓他們先回,之後,一個人坐上秦芮的帕薩特,來到了他在城郊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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