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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韓慕坤?

  等下,他想起來了!他出了車禍!不,不是車禍,那車分明是直接衝著他們來的!那是要把他們往死里撞!呃,他死了?

  “趕緊起來吧,就他媽一個骨折你要睡多久啊,你那銅球腦袋不怕腦震盪的對不對?連酒瓶子都能磕碎,起來好不好,算我求你……”

  你看,他就說他福大命大,怎麼可能青蔥歲月里就GAMEOVER了呢。要真這麼死了,地府里都沒法跟趙清譽交代,那小白臉還不把自己按油鍋里掐死。

  “起來吧,我還沒正經說過那三個字兒呢,你個死都要占便宜的小王八蛋不覺著虧?”

  切,老子不稀罕了!早幹嘛去了,現在知道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晚了!老子現在就要回東北,要做回正版!

  “喂,我愛你。”

  ——靠,不帶這麼麻應人的!

  雖然他現在只是一團抵著天花板的精神體,但顯然導電性能良好,於是電流摩挲過每一個分子,留下持久的戰慄和蘇麻。

  恍惚中,李闖飄出了病房,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他聞不到,但他能夠讀懂走廊里來往病人的輕微意識,只要那電波稍稍強烈一點,他便感覺得到。

  可他怎麼在走廊里呢?他明明想要回到那個身體裡,明明已經準備好了滿清十大酷刑來招待那個老王八蛋,明明那麼努力的想要落下來,可為什麼,他依舊飄著?

  前方好多人,黑壓壓的很像駭客帝國,手術室刺目的紅燈讓人眼睛痛,死死盯著那燈的老人蒼涼的輪廓莫名熟悉。像凌飛?不,凌飛比他還要再消瘦一些……

  凌飛!

  箭一樣划過的兩個字就像道白光,無數場景排山倒海般襲來,有過去的喝酒吃飯親吻飆車,也有現在的無影燈手術刀止血鉗……槍?是的,那是一名帶著槍的護士,槍就在她的腰側別著,外面的粉紅色的護士服甜美而溫暖。

  她推著藥品車往這邊走,腳步急促卻不慌亂,她由遠及近嚷嚷著:“請讓開請讓開,病人等著血袋呢——”略帶焦急和緊張的聲音就像一名真正的白衣天使。

  所有的黑衣人幾乎是第一時間退到兩側,留下條暢通無阻的坦途。

  眼看著女護士就要進入手術室的大門,李闖那飄忽的精神體不知哪裡生出了力量,竟然直直的俯衝下去狠狠撞進了那個女人的身體,可並又沒有完全撞進,似乎進去一半留下一半,李闖覺出了疼,這和肉體上的疼不同,似乎直接從神經上發出,可他管不了這些,只全力的用那一半分子在女人的身體裡衝撞。女人打翻了藥品車,滾到地上哀號,槍從她的腰側脫落。老人瞪大眼睛,身邊的人馬上衝過來把她牢牢制住。

  這時紅燈滅了,手術室的門被推開,李闖從來沒有覺得醫生是那麼的親切。

  “折斷的肋骨傷到了肺,好在不是特別嚴重,手術挺成功,老爺子放心。”

  心底一松,李闖感覺到自己被某種巨大的力量從女人身體裡彈了出來,分子在撞擊到天花板的時候四散,下一秒,眼前的所有都變成了白茫茫。沒有手術室,沒有黑衣人,沒有凌老爺子,沒有殺手護士,什麼都沒有,仿佛世界回歸混沌,一片虛無。

  可慢慢的,這虛無里又浮起絲絲的溫度,越來越暖,越來越清晰,甚至帶上了輕微的心跳,李闖尋著熱源望去,起先是模糊一片,然後慢慢的,視野漸漸清明,一隻粗糙而溫暖的大手映入眼帘,包裹著自己冰涼的小拳頭。

  感覺到床上的異動,韓慕坤幾近驚喜的瞪大了眼睛,待確定真是自己的小王八蛋在蠕動,他已經說不出話了,表情也不知道是要哭還是要笑,糾結得厲害。

  還是傷者先發出了聲音:“水……”

  韓慕坤不敢怠慢,立刻把旁邊的礦泉水擰開,小心翼翼的扶著小孩兒的一點點餵他。

  李闖不聲不響地喝掉了半瓶,前所未有的斯文,確實像韓慕坤說的,他似乎只傷了腿,腦袋好像又破了,但仍然是外傷,沒有手術,不傷元氣,呼吸的時候胸口不會痛,喝水的時候腸胃不會疼,待水分充足的滋潤到了全身各處,他那精氣神兒便好像又都回來了。

  韓慕坤把純淨水放回到桌櫃,然後轉過身來一瞬不動的望著他:“疼嗎?”

  李闖緩緩搖頭。

  “噁心麼?”

  李闖還是搖頭。

  “那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去買?”

  李闖依舊搖頭。

  韓慕坤的眸子黯了下來,幾乎是半懇求的語氣:“跟我說句話,好麼?”

  李闖摸上男人的臉,先是輕輕摩挲,然後一點點,一點點的掐住,用力一擰,同時氣沉丹田:“我他媽的真是靈魂穿越你相信一下會死啊——”

  第54章

  闖哥威武的聲線讓韓慕坤有了短暫的耳鳴。

  但在神經的鳴響中,他還是堅定而果斷的點了頭:“你說,我聽。”

  無論是靈魂穿越或者其他什麼,哪怕現在李闖說他是菩提老祖轉世,自己都會認真去聽並且努力相信——相信一下不會死,即使會,也要相信,死也要相信。

  李闖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毫無預警的湊過去親了一下老王八蛋的嘴唇。

  由於一條腿被吊著動不了,李闖只能以非常扭曲的姿勢進行這件浪漫的事情,因而這是個短促而歡快的吻,主動者在被動者反應過來之前用鏗鏘有力的一聲“叭”,結束。

  韓慕坤傻在那兒,如墜夢裡。

  “那三個字兒呢?”李闖問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就好像別人該他的。

  可大腦一半是水一半是麵粉現已混合成了漿糊的男人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只愣頭愣腦的問:“哪三個字兒?”

  李闖眯起眼睛,恨不能齜出倆獠牙作以威脅。

  柯南式閃電從後腦勺掠過,韓慕坤開了竅兒,臉上泛起不自然的某暖色:“你都聽見了?”

  闖哥立刻小鳥依人的搖頭:“絕對沒有。”

  韓慕坤又好氣又好笑,窘得想掐他臉,又怕下手沒個輕重碰壞了病人,只得口頭訓斥:“差不多行了啊。”

  李闖也不是真矯情這個,就是逗逗那傢伙,所以聞言露出個英俊瀟灑的笑容,宣布道:“好吧,老子決定把你收了。”

  被吻的時候韓慕坤已經有了覺悟,可親耳聽見李闖說,終究還是不一樣的。無數幸福的泡泡從心底往外冒,止都止不住,那好像是用蜂蜜造出來的,於是破掉一個,甜一下,泡泡越來越多,接二連三的破,那甜便延綿不絕起來。

  但是革命立場不能動搖:“為什麼不是我把你收了呢?”

  哪知李闖完全沒有異議:“那也可以啊。你要收了老子不?”

  韓慕坤終是沒忍住拍了他腦袋一下:“廢話。”

  “這可是你說的,”李闖略帶深意的望著他,一字一句道,“貨已售出,概不退換。”

  韓慕坤湊過去,低頭俯視他,咫尺間,李闖甚至感覺到男人呼出的熱氣:“不換,回頭我就把發票信譽卡全燒了……”

  尾音消失在唇齒間,韓慕坤的吻熾熱而濃烈,他小心翼翼地防止壓到李闖,這男孩兒現在是自己的了,他怕碰壞。可李闖沒經歷過這個,跟凌飛的吻截然不同,韓慕坤的舌尖直接撬開他的牙關,然後毫不留情地攻城略地,身體莫名其妙的發軟,呼吸急促而困難,這些都讓李闖下意識的想逃,可頭剛剛撤開一點,便被人輕輕扣住,韓慕坤半壓上來,吻得更深。

  李闖的一吻,動心。

  韓慕坤的二吻,定情。

  當兩個人的嘴唇終於分開,李闖才發現自己的病號服已經敞開,一大片白皙的胸膛赤裸著,上面兩個小東西微微挺立。他下意識的去看韓慕坤,帶了點兒慌,男人卻深吸口氣,然後一顆顆幫他把扣子系了回去:“等你腿好了的,不急。”

  李闖心說那你有能耐別解啊,但鑑於接下來他要跟男人說更為重要的事情,所以這話頭也便暫時壓下來了。

  韓慕坤果真如他自己說的一樣,幫李闖扣好扣子之後便回到了椅子上,正襟危坐,一派認真的洗耳恭聽。

  李闖做了幾個深呼吸,終於開始——

  “我知道這事兒說出來不會有人信,起碼正常人都不會信,但它確實是發生了,我沒必要編個故事來騙你。我跟趙清譽一起參加的大專辯論賽,在北京,然後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覺醒來,我們就跟對方換了身體,說白了就是靈魂互相穿越,然後他代替我回了東北,我代替他來了深圳。我叫李闖,S市師範大學哲學系的學生,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從今天開始只用東北話跟你說話,其實就是現在,我的口音也絕對不是南方普通話?你難道從來都沒發現?”

  李闖輸出的信息量其實不大,但真的很難讓人消化,所以韓慕坤被突然問到時,腦袋有短暫的當機,好半天他才艱難道:“我確實發現了,但我以為你是因為去了北京一趟……”

  “所以立刻學成了北方口音?”李闖幫他把話接完,然後苦笑,“你覺得我有這麼厲害嗎,而且我幹嘛要特意說北方口音呢?我也是後來才懂了這個道理,那就是並非每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釋,因為事情本身已經足夠奇怪了,那麼原因再奇怪些,很正常。你還記得我從北京回來第一次去出租房看見你的那個場景嗎?”

  韓慕坤點頭,回憶道:“你跟見了鬼似的,死活沒讓我靠近。還說什麼每個月都有那幾天……”

  “呃,無關的就不用記那麼清楚啦!”李闖有些窘的輕咳一聲,才繼續道,“那之前趙清譽根本沒給我說過他有對象,而且是男的,你想我以為回他家呢,一開門看見個大活人還上來就撲,能不毛愣麼,那之後我還做了好幾天噩夢呢。”

  韓慕坤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說不清這會兒的感覺,他努力去把男孩兒說的進行歸納總結,得出的結論是:“也就是說你其實是一個叫李闖的人,然後借用了趙清譽的軀殼?”

  李闖外頭思考下,覺得似乎可以這麼理解,但最重要的一點他怕韓慕坤忘了:“所以,跟你好了一年的是趙清譽,跟你好了半年的是我,你最好再想清楚點兒,真正想跟誰。”

  韓慕坤望著李闖,想起剛剛說的:“不是不許退換貨了麼。”

  “擋不住你硬退啊,我總不能綁著你逼著你稀罕我。”李闖孩子氣的攤攤手,對著韓慕坤閃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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