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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譽直起身子,長舒口氣:“想著怎麼換回來。”

  宋心愣愣的問:“想出來了嗎?”

  趙清譽想了想,誠懇回答:“有點難。”

  宋心悠沒好氣把他的臉掐成餅狀,一字一句:“那、是、有、點、難、的、問、題、麼!”

  趙清譽有些狼狽的從魔爪下躲開,臉上微微泛起困窘的紅:“靚女,我們說話歸說話,可否不加動作?”

  宋心悠一臉無辜的聳聳肩,指指艾鋼:“我跟他學的。”

  趙清譽扶額。

  宋心悠笑容可掬:“你也要啃我一口嗎?”

  趙清譽發誓,對方水靈靈大眼睛裡的那抹可怖的神情,叫做期待。

  接到李闖關於口音問題的討論電話是在一個美麗的黃昏,夕陽把天映得特別漂亮,沒有一絲風,樹葉的枝條就那麼一動不動的垂著,恍若睡熟了一般。

  說實話,趙清譽不認為李闖能夠在自己那似水般的日子裡支撐多久,他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比如倘若李闖打個飛機就回來了然後跟他說“老子不幹了”他該怎麼辦。因為在他的印象里,對方脾氣暴躁且耐性幾乎為負值。但意外的,電話里李闖的聲音神采奕奕,聽著情緒也很不錯,就像兩個人互換的第一天那人就可以沒心沒肺的去吃芝麻糊一樣,有時候,趙清譽真的挺羨慕這種性格。

  並且,李闖在積極的為更好融入他趙清譽的生活而努力。

  “我們兩個互換了一個多月,你才想起來改口音?”

  “呃,這不是也沒人提醒我嘛。”

  “宿舍的幾個人沒有懷疑?”

  “拉倒吧,人家壓根兒也不關注你啊。哦對,你宿舍那幾個人沒什麼問題吧,我覺得他們老喜歡在我背後開小會,不能半夜捅我一刀啥的吧?”

  “我怎麼覺得這像是他們要擔心的。”

  “扯,哥我這麼和人兒,你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你可以再無恥一點。”

  結束通話,趙清譽也開始認真思考改口音的問題,之前他只是有想到過這方面,可一直沒具體實施。

  其實,趙清譽很矛盾。

  他一方面貪戀這次錯位帶來的意外之喜,又時刻用理智提醒自己這是別人的你遲早要還回去,一方面總惦記著找復位的辦法,一方面卻又被迫著學習扮演“李闖”。很多時候,他被各種心思和念頭拉扯得異常糾結。

  趙清譽覺得他遇到的這些問題在李闖那邊多多少少也會有些的,可他就是想不通為什麼那傢伙可以灑脫的隨遇而安,而自己卻不行。

  決定要改口音之後,趙清譽花費了好幾天來查有關東北話和東北俗語的資料,包括一整套東北話版《貓和老鼠》,之後每天研讀並結合自己的耳濡目染將所學不遺餘力的用到日常生活的每個角落。

  其實學一種方言,難的並非詞或者俗語,關鍵就在口音,哪怕你一個俗語都不懂,只要口音一出,旁人也聽得出,哦,這是東北的,哦,這是廣東的,哦,這是美國的……

  當然一些常用詞得優先學習。

  “‘他媽的’重音在‘媽’還是‘的’?”艾鋼張著嘴正準備咬熱氣騰騰的大肉包,結果一聽這問題愣是被震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隨後立刻沒好氣的低吼,“你他媽大早上請我吃包子就為這?”

  趙清譽得到標準示範很是欣慰,在小本本上認真記錄著:他媽的=你他媽,後者均為輕聲。末了抬頭鍥而不捨的繼續求學:“那他媽的呢?”

  艾鋼陣亡。

  ——所以說,俗話通常都是很有道理的,比如天下沒有白吃的包子。

  第16章

  趙清譽是那種一旦決定了就會全力以赴去做的人,也就是俗稱的認真,所以當決定了學習東北話之後,那刻苦的盡頭不亞於當年衝刺高考。

  可這個在當年高考前仍然捧著爆米花於電視機前重溫《西遊記》的愛新覺羅鋼看來,便很不可思議了,於是此君不只一次在別人埋頭鑽研的時候搞騷擾。奈何手段乏善可陳,想誘拐趙清譽出去玩吧,人家清心寡欲,想誘拐趙清譽出去吃吧,人家點那菜都在大館子裡,沒一兩個存摺那是肯定下不來,弄到最後艾鋼只能是圍著趙清譽的書桌干轉圈,一會鼓搗鼓搗自己手指頭,一會揪個樹葉撲弄撲弄,再不然就對著罪魁禍首呼呼吹氣兒。

  一開始趙清譽不勝其煩,恨不得弄些乙醚把人放倒。可後來他發現,只要心理調試做得好,這個問題完全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待。比如,就當屋子裡多了只大型犬。這個做起來一點不難,因為艾鋼同學下意識的就相當配合,沒人陪他玩的時候他就吵你,吵半天看你不動,他就繼續自娛自樂進行擬人版的狗狗追著自己尾巴轉圈,等你忙完了終於搭理他兩下,得,立刻就歡實了,恨不能撲你懷裡蹭啊蹭。每到這時趙清譽會無厘頭的想,如果此刻自己手裡有張飛碟嗖的扔出去,那估計犬鋼同學也就順著窗戶飛了。

  如果放到以前趙清譽遇見這麼個人,指不定就想偏了,因為在他一直生活的那個環境和圈子裡,通常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解釋,對方看上自己了,不管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的,只要打破了所謂“社交距離”,那就等同於接近和示好。

  可現在,或許是在李闖身體裡的緣故,又或者這些天來跟艾鋼和宋心悠的交往比以往經歷過的都親密,他莫名的就能理解艾鋼的行為——

  純屬閒的。

  宋心悠前兩天回家一次,結果被扣了三天用以聆聽爹媽的教誨,重點就是“以艱苦奮鬥為榮,以驕奢yín逸為恥”,深受震動的宋心悠當下就去了家附近的肯德基打工,學校這邊只給艾鋼打過來個電話,說開學再回來。弄得艾鋼跟丟了媳婦兒似的一天到晚哀嘆,加上假期中的學校本來就很空,想娛樂都找不到人,故而艾鋼就貼上趙清譽了。

  後來趙清譽才知道,艾鋼也是本地人,做生意的父母在他初中的時候因為交通意外去世了,留下了一大筆錢和幾處房產,一開始房產都是姥姥打理,祖孫倆就靠著租金過日子,後來姥姥年紀大了,艾鋼也成人了,就把這些事情慢慢接過來了。有一次忘記因為什麼了,趙清譽提了一嘴讓艾鋼回家看看,說難得放暑假,陪外婆說說話多好,結果讓艾鋼一口否了,說老太太現在對麻將比對他這個外孫子還親,天天早上六點多就起床去老幹部活動中心砌長城,風雨無阻的,碰見活動中心不開門,就組織街坊鄰里的老頭老太太在自己家開局,倒是不賭錢,就往脖子上掛倆酒瓶啥的。趙清譽都聽愣了,覺著跟天方夜譚似的,傻乎乎的還問,就那麼掛著脖子不難受嗎?不想滿腹經綸的艾同學還真是無所不知,當下就給出了標準答案,老頭兒能抗住,沒事兒,一般老太太就不掛了,改貼紙條。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內,趙清譽想起這事兒腦袋裡就自動浮現出相應場景,然後那笑意就止不住的散開,弄得艾鋼很無語,說我看這輩子弄仨笑話足夠養活你了。

  暑假,就在一場又一場的夏雨中,進入了尾聲。

  趙清譽的東北話學習還在艱難爬坡中,他也逐漸意識到這不是速成的事,所以後來就把學習計劃改成長期的循序漸進式了,這樣每天又空餘出了挺多時間,艾鋼一開始挺高興,以為終於有人陪自己撲騰了,結果趙清譽放下筆記本又捧起了他的台式機。

  這是個暴雨欲至而未至的午後,風卷著塵土呼啦啦的吹,紗窗被晃得咔咔作響,天暗得像夜幕時分,艾鋼盤腿坐在自己的下鋪,看從午飯後就一直聚精會神在他的宿舍霸占著他的電腦研究著他未知的領域的某人,而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了近一星期。

  說不上原因,但艾鋼分明發現自己不喜歡這個事件往前行進,所以在連灌兩杯冰鎮綠豆湯都沒有消除胸口的煩悶之後,他終於忍不住出聲:“我說,你幹嘛非得換回去啊,我覺著這樣挺好,你比姓李的招人稀罕多了。”

  趙清譽不為所動繼續瀏覽網頁信息:“站著說話不腰疼。”

  被冷落的艾鋼同學有點小哀怨:“喂,我坐著呢。”

  趙清譽總算把頭抬起來,淡淡的瞥了艾鋼一眼:“你也可以躺著。”

  艾鋼看著趙清譽緩緩勾起嘴角,當下便豎起了汗毛,大腦中專門針對趙清譽研製的報警器開始驚聲尖叫。下一秒,艾同學就從床鋪骨碌碌下來趿拉著拖鞋湊到了趙清譽身邊兒:“光坐著不好,是該多站一站。”

  趙清譽愣了下,兩三秒之後,才會意的微笑。並且有種摸摸對方的頭說聲乖以茲鼓勵的衝動。

  正想著,艾鋼忽然低頭湊了過來:“話說回來,你搜索這麼多天有成果麼?”

  趙清譽不著痕跡的收回手,目光重新放回顯示器上:“關於靈魂的學說有很多,你想聽哪一種?”

  桌上放著兩個趙清譽帶過來的蘋果,艾鋼一點不見外的拿起來就啃,邊砸吧嘴邊咕噥:“都講講唄。”

  趙清譽關掉網頁,轉過身來,指指凳子示意艾鋼坐下。

  艾鋼點頭:“

  正在啃蘋果的某大型犬很聽話。

  趙清譽輕咳一聲,下意識就想抬手推推眼鏡,好在很快反應過來:“關於靈魂,單單它存在與否,這麼多世紀以來就一直存在爭論。不過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都主張人有靈魂,我們古人所說人有三魂七魄,某種意義上也是這個道理。”

  艾鋼點頭:“我看過一個報導,說有科學家做過實驗,人死了以後體重會減少8克。”

  趙清譽倒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有點意外:“真的?”

  是不是真的艾鋼不知道,他就覺著現在微微張大眼睛的“李闖”看起來居然有那麼點可愛,好像看著看著眼前的就不再是那個討厭的傢伙了,而成了一個全新的個體,雖然鼻子眉毛眼睛都還是原裝,可就是跟原先一點都不像。

  “餵——”趙清譽發現艾同學很擅長在非常重要的嚴肅時刻走神兒。

  “啊,哦,”艾鋼不太自在的抓抓頭,“我聽著呢。”

  趙清譽好整以暇的望著他:“那你說說你的看法呢。”

  艾鋼皺眉:“我?我是個無神論者……”

  趙清譽嘴角抽搐,覺得腦袋又開始一跳一跳的疼了。

  “……認識你之前。”艾鋼同學這口氣喘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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