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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幾天,李慡繼續不懈努力,就連蹲點盯梢的間隙,都不忘一邊吸溜方便麵一邊打騷擾電話讓戚七睡不安寧,王大剛起初還吼兩句,後來完全無奈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拿個山寨音樂手機時不時的放上一首《遺失的美好》。

  很快,李慡的付出就有了回報。慢慢的,晚上天一黑,小孩兒就嚷嚷困,通常流程都是先詛咒一下李慡的人生前途,然後暈頭暈腦的爬上床呼呼。

  李慡喜歡這個結果,起碼他不用再半夜驚醒然後被身旁冰涼的半邊床嚇到。恩,你好,我好,大家好。

  立春那天,居然下了小雪。薄薄一層很快就化作了點點滴滴的水,把青石板的街道暈染得顏色幽深,空氣里瀰漫著清涼的泥土香。

  戚七趴在窗台看玻璃上的哈氣,好半天,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准冬眠結束了。

  這不是一個特別令人振奮的消息,但同樣,也不會讓他沮喪。無數個冬去春來戚七都是這樣經過的,不同的人,不同的際遇,一開始還會有這樣或者那樣心緒波動,可現在,只剩下一些淺淺的心情,連具體的形態都好像消失了。

  李慡哪知道戚七那麼多的心思,他現在的生活就幾部分,可以簡單概括為上班下班琢磨戚七。這個琢磨也不是多深刻的人性剖析,而是覺得總這麼不明不白的放個人在家裡也不算個事兒,加上王大剛有事沒事就提這個話頭。其實王大剛也是關心李慡,這麼多年米不是白吃的,他總覺得戚七挺可疑,尤其是在聽了自己徒弟講述“收養”的來龍去脈之後。

  李慡知道師父警惕性高,一開始還想矇混過關,死活咬定戚七是自己弟弟,結果被王大剛好一頓訓,說我還不了解你?你家幾棵樹我都門兒清。李慡就打哈哈,說師父你這個絕對是誇張,我家門前它就沒有樹。王大剛說你少給我轉移話題,那小孩兒身份證呢,你看過嗎?李慡支支吾吾半天,最後嘟囔說,估計還沒辦呢。王大剛不依不饒,說那起碼有個名字吧,於是就開始再戶籍系統上逐一排查,結果居然沒一個能對號入座的。

  電腦前面,師徒倆面面相覷,心裡都有點沒底了。

  第17章

  對於為什麼戶籍系統里查不出戚七這一號人,李慡分析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戚七就是一黑戶,要么小孩兒沒跟自己說實話,什麼紀念盧溝橋全他媽唬人的。如果是前者,李慡會找個機會幫他把戶口上上——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究竟是熱哪門子心,而如果是後者,那就要說道說道了,好麼,他這供吃供喝養兒子似的,居然套不出來一句實話?

  “這事兒你得採取迂迴戰術,旁敲側擊,等確定了再攤牌聽見沒?”下班時王大剛如是囑咐。

  李慡想想也覺得很有道理:“嗯,師傅你就放心吧,不就套話兒麼,這活兒我精。”

  王大剛目送李慡歸去,滿目擔憂——不是他多心,可咋就覺得自己這徒弟靠不住呢?

  半小時後,李慡到家,沒等掏鑰匙,門自己開了,然後戚七就跟個小型犬似的撲了上來,李慡下意識接住,然後一點兒沒辜負王大剛的期望直截了當來了句:“你到底叫啥?”

  戚七正跟這兒撒嬌呢,也是心血來cháo想起膩,結果被李慡這一個問題潑了滿頭滿臉的冷水:“嗯?”

  李慡不跟他繞彎子,保持著托住小孩兒屁股的姿勢,實話實說:“戶籍系統里沒查到你。”

  李慡以為小孩兒會不滿的來句“你查我?”結果人家說是說了,不過額外多出幾個字:“你才想起來查我啊。”

  戚七說這話的時候笑模笑樣,弄得李慡也不自覺鬆了神經:“這不下午沒事兒,心血來cháo嘛。”

  “哦~~”戚七拖長了尾音。

  李慡這才反應過來險些讓人拐帶跑了:“嘿,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我黑戶呀。”戚七回答的乾脆,從李慡身上下來的也乾淨利落。

  懷裡驟然一空,李慡有些莫名的小失落,不過戚七的回答倒讓他挺熨帖的——黑戶說明這娃沒騙自己,不是什麼王五趙六周八九,還叫戚七,多好。

  “黑戶好整,找個人口普查的時候就能把戶口上上。”李慡說著已經開始盤算了。這兩年他們小區搞人口普查的都是居委會陳大媽,陳大媽那人很熱心腸,就是太一絲不苟了,估計到時候得把材料準備充足點兒,等下,說到材料,也不知道戚七在上海家裡還有人沒,如果沒有,那就真當他弟得了,回頭讓家裡二老杜撰點兒總沒問題的,反正他那爹媽一直對計劃生育的國策耿耿於懷。

  “你就別替我操心了,”戚七倒不甚熱心,貓腰在冰箱裡摸半天摸出個蘋果,擦吧擦吧就咔嚓一口,“這麼多年沒戶口我不也過得挺好?”

  “你這叫好?”李慡有點兒熱,這才想起來脫外套,“沒戶口沒身份證沒工作你整個一三無產品。”

  戚七瞪眼:“誰說我沒工作了?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不能看不起我的事業!”

  李慡黑線:“為盜版奮鬥終身?”

  戚七點頭:“然也。”

  李慡一個箭步就衝過去了,可惜還是沒趕上戚七的速度,於是偌大的小屋裡就聽一個氣急敗壞的喊“你給我站住”,而另一個很無辜的答“我還沒怎麼跑呢”……

  倆人一直“互動”到新聞聯播結束,饒是不餓這會兒都得補充葡萄糖了,更何況李慡壓根兒還沒吃飯。本來冰箱裡有半蓋簾餛飩的,可不知怎麼李慡就是想吃炒菜,懶如戚七自是死活不想動,後來還是李慡給扛出去了。可見了月亮那傢伙又撒了歡兒,炒菜不成了,非要吃牛排,於是倆人直接去了離家最近的西餐廳。

  那餐廳似乎剛開業,門口堆了好些個花籃,兩個穿得巨紳士的侍應生,站在門口一句一個welcom,結果李慡進餐廳後掃一眼,就沒發現一個不是同胞的。

  “兩位請先看下menu,”白白淨淨的侍應生小伙兒遞過來菜單,“決定好了之後可以叫waiter。”

  李慡終於沒憋住:“那個,咳,服務員同志,你能說Chinese麼?”

  “SorrySir,餐廳規定。”小伙兒翻了個帥氣的白眼兒,意思是——對不住,我也沒轍。

  得,那就湊合忍忍吧。李慡嘆口氣,也不翻菜單直接點道:“兩份牛排。”

  小伙兒一邊拿筆記一邊問:“幾成熟?”

  李慡想都沒想:“十成。”

  小伙兒筆尖一頓,滿腦門子黑線:“那……口感可能不太好。”

  李慡完全不為所動:“我不愛吃生不拉幾的。”

  顧客是上帝,小伙兒還能說什麼呢,只得轉向另外一位瞧著可愛的:“這位客人,您呢?”

  “一成。”

  “……”這回都不是口感不口感的問題了,“您確定?”

  “我就愛吃生不拉幾的。”

  戚七的牛排上來得巨快,可看著跟生肉沒啥區別。李慡的牛排上來得巨慢,怎麼瞧著都像牛肉乾。後來倆人吃的時候李慡就總覺得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弄得他渾身不自在。

  不過也不能怨別人,他這十成熟的還好理解,戚七那一成熟……真有點瘮人。

  “我說,那玩意兒能吃麼?”終於,李慡還是問出了口。

  彼時戚七正沉醉於血絲在口腔內一點點融化的感覺呢,李慡這問題無疑很煞風景,所以他甜甜一笑,特真誠地邀請:“要不你試試?”

  “別介,”李慡想都沒想,“您老人家自個兒享受吧。”

  戚七被李慡那樣兒逗得樂不可支。

  李慡一開始還沒當回事,可過了很久對方還在笑,李慡就有點發毛了:“有那麼可樂麼。”

  “有。”戚七說這話的時候很鄭重,雖然臉上還掛著笑紋。

  李慡撇撇嘴,決定不理這倒霉孩子了,專心攻克自己的牛肉乾。

  李慡沒看到在他埋頭苦吃之後,戚七斂了笑容,望著自己的腦瓜頂若有所思。

  李慡查他了,這是戚七早就預料到的事情,且它的發生比戚七預計的還晚了許久。可如果可以,戚七還真希望這遲鈍的慡哥一輩子想不起來查。算一算,自己都在他家混幾個月了,對於現代社會,對於當今的信任度,能蹭這麼久,都算是奇蹟了。

  是時候離開了,戚七心裡跟明鏡兒似的,人跟人的距離太近了,那麻煩也就出來了,更何況他……好像都不算人了。

  肩膀忽然被人摟住,戚七沒反應過來,就聽李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錢——”

  再然後就是閃光燈強烈的衝擊。

  戚七下意識想去遮擋,卻聽那廂一個陌生男人說:“OK了。”

  原來是隔壁桌一家三口在拍照,用的是拍立得,李慡看著有趣兒,就求人家也給他倆拍一張,於是在未徵得自己同意的情況下,人家慡哥POSE都擺完了。

  照片很快清晰起來,李慡那句“錢”真沒白叫,那嘴咧的快到後腦勺了,再看自己呢,除了傻還是傻,愣頭愣腦一臉沒搞清楚狀況的痴呆。

  “慡哥,不帶這麼找陪襯的。”戚七開始磨牙了。

  “沒辦法,誰讓你哥我這麼上相呢。”李慡字典里就沒謙遜二字。

  戚七不再說話,而是劈手就去奪照片,李慡哪能讓他得逞,三兩下就塞自己衣服里了,戚七總不好當著全西餐廳的面硬扒人衣服,於是採取忍字訣,一直熬到進了家門兒。

  李慡正脫外套呢,就覺身後嗖的過去一陣風,剛想警惕,已然來不及,待回過身來外套早落入了他人手裡。李慡在警校那擒拿不是白學的,嗷一嗓子撲過去,就把戚七按沙發里了。小孩兒掙扎得像條活魚,可那小爪子卻死不鬆手,於是李慡一手按著對方腦袋,一手扯著外套跟戚七搞拉鋸戰。

  “你給我撒手!”

  “你先鬆開我腦袋!”

  “你撒了我就松!”

  “你鬆了我就撒!”

  “那我數一二三一起松。”

  “行。”

  “一、二、三!”

  “……”

  “……”

  “你怎麼不松?”

  “你他媽也沒撒手啊!”

  後來倆人折騰一溜十三招也沒分出勝負,慡哥那外套就成坎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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