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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年紀的宛紅雖然沒有城市女孩那樣的優越感,但她從不自卑。小小年紀的她竟然有了某些傷感,這些傷感竟然因我而起,這也許就是老天的安排,不僅如此,老天爺又以另外一種形式讓我和宛紅見面……”

  五、情債

  九個月後的一天凌晨五點三十一分,隨著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地處廣州黃埔區的台資企業“廣州迪雅針織股份有限公司”下屬的第三生產車間三樓瞬時間濃煙滾滾,火舌從車間的各個窗口中瘋狂地竄出。正在車間緊張工作的女工們驚恐萬狀地從車間狹窄的外面的樓道口衝出,整個生產區陷入一片混亂之中。由於樓道太窄,加上眾人的急迫湧出,樓梯上下一時間出現了堵塞,有些無法排除慌亂的驚恐者便越過樓梯兩邊圍欄直接跳向地面。還有個別嚇得懵頭轉向的人竟一路嘶叫著跑上了頂樓的涼台。死裡逃生迅速逃離火場的女工們則鬼哭狼嚎似地向廠門口衝來,摔到地上嚴重受傷的女工們倒在地上不住地□□,受傷情況稍輕些的一跛一拐地四散逃竄。

  消防車很快開進現場,從車上跳下十幾個全副武裝的武警消防官兵。他們很專業地從車上取下消防水籠頭。四個戰士同時將兩個噴頭連同帆布水管拖向三樓。粗壯的水柱很快從高壓噴頭中衝出。火焰在水柱的衝擊下時而萎縮時而兇猛地昂起火頭。

  120救護車上下來的醫護人員從火災現場抬出一個又一個受傷者。

  當地電視中的早間新聞,播出一則令市民震驚的消息。播音員用嶺南地方口音播報:“各位觀眾,這裡是嶺南電視台。今天是1988年6月2日,記者華東敏剛剛從廣州迪雅針織股份有限公司發來報導,今天凌晨5點30分左右,該公司下屬廠生產區發生重大火災事故。截至發稿時間,已經從現場救出35個傷員。現場中發現2具已經燒焦的屍體,死者均為女性,另外還有5人失蹤……”

  大火在近一個小時後被撲滅,車間內外一片狼藉,燒焦的坯布像一堆堆木炭亂七八糟地躺在地上,台車全都被煙火熏燒得墨黑,有些台車梁架已經被燒變了形。在一些角落,不時還有白色的霧氣噝噝冒出。

  由於警方對整個生產區邊進行了封鎖,圍觀群眾只能隔著廠區圍牆掂腳向裡面張望。廠區大門外,警車、救護車進進出出,一派恐怖緊張的氣氛。而生產區後面的120多米寬的珠江支汊對過的馬路邊上卻站滿了很多聞訊趕來圍觀群眾,因為這裡沒有圍牆阻隔,廠區的大部分建築可以一覽無餘。

  突然,圍觀的人群中有人發出驚呼:“快看,河對面水塔下面好像有人!”

  眾人應聲朝河對岸望去,果然見一個個黑乎乎的人影時而抬起頭艱難地揮動著手臂時而又在不斷歪斜著朝河邊爬行蠕動過來。這時人群中又有人大喊一聲:“不好!”

  說時遲那時快,當岸上的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這喊叫的人“卟——通——”一個猛子和衣紮下水朝河對面快速游過去。這時人們才勉強看清,剛才下水的是一位年青人,鼻樑上還架著一副黑色邊框的眼鏡。

  岸邊圍觀的群眾這時七嘴八舌地嚷開了,“小伙子,小心點,別挨著污水……,”“小伙子,上岸救人後,別再下水往回遊,一直從廠里穿過去——”。

  這時人群中的一個頭髮老長,腦後扎著一個小辮,穿著嬉皮士服裝的年輕人幸災樂禍地跟著大喊起來:“那對面的可是一個姑娘,哥兒們,你艷福不淺啦——”。

  小伙子迅速登上對岸,一個箭步衝到那個受傷者的跟前。這果然是個姑娘,只見她頭髮蓬亂,面部被煙火熏得花黑斑駁,身上的工作圍裙被撕掉了一大塊,褲子的膝蓋處不知被什麼東西劃破了一個大洞,受傷的膝蓋鮮血淋漓,裡面露出白森森的骨頭。這姑娘此時神思恍惚,一見到有人來搭救她,立刻全身癱軟歪倒在地。情況危急,容不得小伙子多想,他猛然雙手橫著抱起傷者,繞開火場大樓,徑直朝廠大門口衝去。

  120救護車上下來幾個醫生,將擔架在地上放平,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傷者抬上擔架,送進救護車。最後一個上車的年長的女醫生迴轉身看了看這位救人的小伙子,然後拉著他的手說了一聲:“我代傷者家屬感謝你!”小伙子輕聲說了一句:“不用謝,不用謝!”救護車開走了,小伙子朝開走的救護車揮了揮手,然後朝廠大門走去。人們都以為小伙子是一名救護隊員都沒有在意,可當記者發現並提著攝像機過來的時候,小伙子已經悄然離開了現場。

  一縷晨光從窗外照射到了緊靠窗戶的518號病床,一隻腿上打著石膏纏著白色繃帶,臉膚呈病態灰白的宛紅正躺在病床上。不到20平米的特護病房內站滿了人。宛紅半睜著雙眼,見到從家鄉趕到這裡來看望自己的父母兄長,鼻子一酸,眼淚不由自主地從眼眶中溢出順著雙頰流淌到了耳根。

  “爸……媽……,”宛紅蠕動著雙唇,從口中發出的聲音實在微弱,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夠聽得見。

  母親用一隻手抹去宛紅臉頰上的淚水,十分心疼嗔愛地說道:“你這孩子真要強,父母無能,讓你受苦了……”

  一個中年女醫生走到宛紅床邊,對宛紅說:“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啊!……真是對不起,那個救你的小伙子,臨走時我忘記了問他姓名。但是,我知道這小伙子臉龐清瘦,面膚白皙,鼻樑上架著一副黑色邊框的眼鏡,還清楚地看見了他頸脖子靠右有一塊公章面兒大的深藍色的斑暈。”

  聽到這句話的宛紅,眼睛瞪大了些,身子掙扎了兩下,似乎想要坐起身來說些什麼,但很快又停止了自己的躁動。

  因為疲勞,母親在一旁的椅子打著盹,宛紅的父親宛繼順和哥哥宛欣此刻出外購物去了。披衣靠坐在病床上的宛紅,從被子裡面抽出一張已經塗鴉過了的帳單紙。這張帳單紙的背面的左上角已經用拙劣稚嫩的線條畫著一個小伙子雙手橫抱著一個昏厥中四肢軟軟耷拉著的女孩的畫圖,這個畫圖的下方較細緻地描畫著一個小伙子的臉部肖像。這畫中的小伙子臉龐清瘦,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嘴角微微帶著笑意,頸脖子處畫著一個網狀圓塊。宛紅的畫有著十足的兒童寫意性質,沒有色彩,筆法也十分的不規範。儘管線條歪扭,但內心世界的東西卻躍然紙上。宛紅此時一邊咬著嘴唇一邊用鉛筆在紙的右半部不斷重複地寫著一句話:“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身穿藍白條病號睡袍的宛紅從醫院大門衝出來,沿著馬路一直奔跑。在一個安全島上焦急地停留了片刻後,跨過馬路又開始奔跑。掠過十字路的交通警崗亭,掠過江邊的停靠著的各種裝卸車輛,掠過一片片圍牆,她一直向前奔跑著……遠遠可以望見的廣州地質學院高大的建築物不斷挨近,正面大樓上的“廣州地質學院”幾個銅製大字逐漸清晰可辯。

  宛紅在學院大門口一側的圍牆護欄邊停下了腳步,氣喘吁吁的她雙手抓住隔牆欄干,兩眼淚汪汪地朝校園裡面痴呆呆地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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