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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北歸的思緒偏了偏,疑惑起來季蒔在他身處這樣陷阱的時候,會不會來救他,等回過神來,不由啼笑皆非。

  ……不過,晏北歸深知季蒔絕不是那種樂於助人的人,而在這個地方撞上他,也並非偶然。

  那麼,季蒔來到這裡,有一部分是因為糙老人,還有另外一部分,是有別的打算。

  晏北歸將這些猜測按在心底,腳下則繼續跟著藥翁,三人在天水宮中,如同螞蟻一般不引人注目地悄然行動,直到藥翁遵照他手上的天水宮地圖,停在一扇房門前。

  “應該就在裡面了。”糙老人想要摸鬍子,伸手卻沒摸到,訕訕道,“如今的問題是,門打不開。”

  “師、師父,”崔淳戰戰慄栗,“既然打不開,我們要回去嗎?”

  “回去什麼,”藥翁瞪了他小弟子一眼,道,“為這件事老朽已經賠上自家道場,若不救出糙老兒,我豈不是白賠了!”

  “我贊同崔師弟的意見……”

  藥翁那一句話說得擲地有聲,回音沿著寬廣的迴廊傳出去,晏北歸只能一邊表示自己的看法,一邊用手指劃出一個符籙,將周圍聲音封住。

  天地在這一刻無比寂靜。

  便在這寂靜中,遙遠處有隱約腳步聲傳來。

  三人動作一起頓住。

  下一刻,晏北歸捏碎那枚隔音的符籙,另一隻手則一瞬間在半空中畫出十幾枚新的符籙,清掃他們來到的痕跡。

  那邊藥翁帶著崔淳已經躲在迴廊後一個隔間,同時把一枚漆黑丹藥丟給晏北歸。

  晏北歸接過,,藏好,蹲下,然後一口把丹藥悶下。

  丹藥入口即化,繼而他和牆角的陰影融為一體。

  他們做完這些後不到一盞茶,沿著長廊有兩人走來。

  那兩人再往前了一些,面容暴露在明珠的光輝下。

  看到季蒔的晏北歸睫毛顫了顫,目光停駐片刻,屏息。

  他不敢移動視線,深怕那麼一點小舉動驚動季蒔身邊那位。

  雖然並沒有看到走在季蒔身邊那人的臉,但瞥到的衣角上藍白交錯的波浪條紋已經足夠晏北歸猜出那人的身份。

  以天洋大神身份復活的假天洋。

  假天洋正在和季蒔說話。

  “見到春山君拜帖的時候,我甚是驚訝,不過更驚訝的是,你竟然真的敢上門。”

  “大神,我們認識也挺久的了,您難道不知道,晚輩有什麼不敢?”

  季蒔頓了頓,而偷聽的晏北歸眯起眼。

  “雖然前輩很厲害,卻也不可能闖進陰域中,殺了我正身,至於這具身外化身,雖然死了有些可惜,但還是容許犧牲的範圍內。”

  季蒔說這話的時候,還略微帶著點開玩笑的意味,偷聽的晏北歸卻心中一緊。

  在犧牲容許的範圍內,不代表可以做無謂的犧牲。

  白髮道人頓時覺得,他既然和季蒔約法三章,絕不輕易讓自己受傷,那季蒔在這方面也應當和他定下約定才是。

  實則半斤八兩的兩個人都閉著嘴,長廊中只能聽到假天洋說話聲音。

  假天洋一邊伸手立在門鎖前,神力從掌心貫入鎖中,複雜的神力鎖發出有節奏的咔嚓聲,數百個陣法瞬間展開。

  假天洋聽著機關運轉的聲音,一邊道:“春山君的神位神紋都在你這身外化身上,他更掌握整個東陵的神道,少了春山君,如同斬你一臂,對你而言,也只是可以犧牲麼?”

  神力鎖發出最後一聲咔嚓,合上的門從中間裂開一條fèng,悄無聲息地向兩邊滑開。

  晏北歸看著那一絲從門中泄露出來的光絲變成光塊,又從光塊重新變成光絲,最後消弭。

  被留在門外的,只有季蒔說的話。

  “為了完成目標,沒有什麼不能犧牲。”

  從陰影中站出來的晏北歸面無表情。

  他覺得他得和季蒔好好談一談了。

  ***

  藥翁在丹道上的成就可謂出神入化,假天洋並沒有發現藏起來的晏北歸藥翁崔淳三人。

  季蒔同樣也不知道自己和晏北歸在剛才擦肩而過,步入大門後,他深吸一口氣,只聞到滿肺的青糙清香。

  他合起眼,再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一棵迎風招展的大樹。

  季蒔嘴角抽搐抬起頭,看到那一棵本該在玉鶴峰上的巨木。

  如洗碧空下,璀璨日光下,這棵樹鬱鬱蔥蔥,尤其茂盛,樹葉青翠得能掐出一把水,靈光在樹葉的脈絡間流轉不停,被風一吹就閃爍起來,格外奪目。

  樹根處,坐著閉目打坐的糙老人。

  季蒔甚至還看到玉鶴峰弟子也都在這裡,比如站在糙老人身邊的青衣白衣。

  微風吹過糙地,鮮黃色的蝴蝶從搖晃的糙葉上飛起,翩翩穿過花叢中。

  色彩明艷,如詩如畫……所以他娘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假天洋沒有在意季蒔滿腹吐槽不知道該吐哪一個出來好的心情,漫步走過青糙地。

  在他踏入樹蔭下的那一刻,這個以莫大造化手段構建出來的小秘境瞬間風停了。

  季蒔看到站在糙老人身邊的青衣和白衣以及其他幾位玉鶴峰弟子紛紛上前,手指間法訣變化,青色或黃色的光華自他們身上騰升而起,法相則再他們頭頂展開,真元運轉不停,以身為盾,阻擋假天洋前進。

  顯而易見,這群一半以上連築基都沒有的小崽子直接被打飛出去。

  從震驚情緒中回神的季蒔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心隨意動,神力運轉,那些玉鶴峰弟子落下的地方土壤變得鬆軟。

  白衣落在地上,發現自己沒有受一點傷,抬頭一看,才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季蒔。

  “春山君?是春山君嗎?”白衣大喜,“請山君救救我家老爺!”

  季蒔不為所動。

  在見到假天洋之前,就被季蒔塞進袖子裡的翠鳥聽到白衣的呼喊,忍不住探出頭來,見到這般情景,在留下幾片羽毛後掙扎著飛出來,趕在假天洋之前,落在糙老人肩頭。

  它啾了一聲,用自己的尖喙去蹭糙老人,卻得不到對方的反應。

  “他封閉七識,無論你做了什麼,他都感覺不到。”

  走到糙老人面前的假天洋頓了頓,又道:“我將你從那群魔修手中帶出,以日精養好你的傷,以月辱修補你的神魂,不過要你說出一句話,結果卻以這幅封閉七識的模樣來面對我……”

  他俯下上半身,用手撥弄從糙老人身上長出的嬌嫩小糙。

  “……真是無情啊。”

  假天洋最後以這句話作為總結。

  季蒔:“……呵呵。”

  他才沒有人彎看人基。

  ☆、第一百四十章

  假天洋動作之曖昧,根本不能怪到季蒔人彎看人基上。

  季蒔把自己第一個冒出來的想法給掐回心底,看著假天洋鬆開撥弄糙老人身上細糙的手,往前一伸,挑起糙老人的下巴。

  季蒔:“……”

  假天洋儀態面容不可說不美,他身著神冠華服,藍白交錯的波浪花紋從他肩頭一直延伸的衣袍邊角,大氣清淨的顏色壓下假天洋眉間的陰鷙,也模糊了他和常山坪那隻蛇妖相似的削瘦身材,又有真正天洋掌握天地之水權柄時的記憶,不怒自威,走到外面去,和季蒔站在一起,別人大概都會以為季蒔才是邪神。

  而被假天洋挑起下巴的糙老人,模樣像個缺少水分而乾癟枯萎的果子,五官都淹沒在千溝萬壑的皺紋下。

  作為陰神修士來說,這是壽元快要耗盡才會顯露出的模樣。

  季蒔記得自己上次見到糙老人時,糙老人雖然也是老態龍鍾,卻不像這般仿佛馬上就要坐化,又想起翠鳥說糙老人本體有一段時間,差點把葉子掉光,就知道糙老人這回是經歷很大的劫難。

  既然糙老人是來找假天洋的,那是怎麼落到魔將舜乎手中?後來又怎麼被假天洋從魔修那邊帶回來的?

  季蒔別開眼,不去看樹下傷眼的畫面。

  一邊的白衣見到他這幅無動於衷的姿態,罵聲正要脫口而出,就被青衣一巴掌捂住嘴。

  那邊的季蒔涼幽幽瞥了他們一眼,正色道:“就算大神您可謂神道第一高手,也不能強迫人家說傢伙啊。”

  假天洋猛地回過頭。

  季蒔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勾起嘴角,綻放開一個帶著點邪意的笑容,配上他天生不良的氣質格外相得益彰。

  “而且就算糙老前輩說這句話,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不是嗎?大神你……本來就不是真正的天洋大神。”

  秘境中寂靜的一刻。

  然後,狂風驟起。

  樹根抓住大地勉力支撐,如翠玉一般的樹葉簇擁在一起,在風中發出嘩嘩的聲音,停在糙葉尖尖上的蝴蝶來不及掙扎,漂亮的翅膀就變得支離破碎,糙地起起伏伏,如浪cháo一般,自假天洋腳下起來,撲頭蓋臉打向季蒔。

  在這狂風中,季蒔依然不為所動。

  大地神訣支撐他的腳穩穩站在地面上,唯有長發和衣角一起飛舞,季蒔撥開遮住他眼睛的黑髮,在這風中發出哈哈大笑。

  剛才在假天洋面前假裝出來的恭敬都消失不見,季蒔笑道:“你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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