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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之前一直沒有好轉跡象,”季蒔道,“怎麼可能突然就好了呢。”
“畢竟你不同。”女劍修道,“我還以為……”
這些天,已經有不少人在季蒔面前說出類似的未盡之言,季蒔額角跳了跳,又轉頭去看那個晏北歸。
“繁雲仙子,”季蒔問,“敢問這白毛暈倒後,除你之外,還有誰接觸過他?”
“沒有,”徐繁雲自己回憶過很多次,“沒有可疑人等。”
季蒔皺眉思索,他目光落到徐繁雲所在的那片區域,但視線是空蕩蕩的,很明顯正沉浸在思路中。
那一天,散人道外人很多。
是神道和仙道簽訂盟約的緣故,若沒有群魔打破天地胎膜這件事,正常的流程應當是眾人在明台上盤桓七日,經過各種扯皮後,被所有人見證立下盟約。
太多其他宗門的修士來到這裡,成分複雜,更別說還有魔修……
……等等!魔修!
季蒔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徐繁雲身上。
“你的侍女呢?”他問。
“什麼?”徐繁雲對季蒔的問題感到十分不理解。
猜出幾個可能性的季蒔已經懶得繼續和徐繁雲說話,千萬種念頭自他腦中一一浮現,又以比浮現更快的速度沉下去,瞬息,他抓住一個可行的方法,站了起來,回過頭。
那個晏北歸不明所以地和他對視。大殿的人此刻紛紛往外走,站起來的季蒔並不引人注目,但他下一刻就拉住晏北歸的手,將晏北歸也拉起來,然後逆著人群,向大殿裡走去。
“春道友?!”
心界裡靈劍嗡嗡直響,有不妙預感的徐繁雲正要追上去,就發現那兩人已經不見蹤影。
季蒔拉著那個晏北歸,沿著一年前晏北歸帶他走的那條密道,走上大殿穹頂。
一年過去,明台周圍的景色幾乎沒有發生變化,正午的日光刺穿雲層,驅散一切陰霾。
日光下,除開剛經過地震,一片狼藉的明台本身,其他都很平常。
對於自己的情緒波動可以引起明台產生這樣的反應,季蒔一開始也有些驚訝。
不過他很快意識到,明台之所以會呼應他的情緒,並不是因為他對大地之德體會得更深入,而是因為被他掌握的春山山魂。
春山山魂,純山山魂。
明台已經不能被稱為山了,它失去了過去的名字,過去的主人,過去的靈魂,但這個地方依然對純山的山魂有深深的眷戀。
約摸第一次來到這種高度,那個和小孩一樣的晏北歸有些興奮。
他撲到朱欄前,彎著腰往下望,蒼穹在他頭頂展開,大地在他腳下蔓延,而季蒔站在他背後,淡淡看著天空。
片刻後,季蒔抬起手。
小滄瀾通過神域,從陰域中的季蒔傳到明台上的季蒔手裡,玉章才接觸到手心,便開始散發淡淡而柔和的螢光。
正打掃廢墟的散人道眾人感覺腳下的地面又震動了一下。
江映柳停下施展除塵術的手,無語道:“不會吧,又來?”
內心產生相同抱怨的人顯然不在少數,被隱隱敵視的春山來人卻沒有在意他們的抱怨,而是一個個抬起頭。
他們都是春山神的信徒,隱隱能從上神的力量中感覺到特質,如果說半個時辰前,上神突然爆發的神力充滿季蒔本身感到的驚訝和荒謬,那麼這一刻,化為點點明黃光芒灑下的神力則是溫柔到不可思議。
散人道眾人後知後覺也發現不對。
季蒔引動山魂之力,掃蕩下方這隻剩下半截的山。
經過散人道多次做法祛除,千年前將純山砍斷的劍意依然頑固占據山脈的每一寸角落,讓明台變得寸糙不生,哪怕靈氣充裕,也不適合生靈生存。
季蒔非常耐心的,一絲一絲將這些劍意拔出,然後梳理地氣,激活地脈。
感覺腳下異動的江映柳跳開三丈遠,手中摺扇啪地展開,這回摺扇上出現的狂糙大字不是花花公子,變成了一隻翩翩起舞的鳳蝶。
眨眼間他布下粗糙十二層禁制,不等繼續布陣,在地下異動的東西終於衝破地面的障礙,噴涌而出。
是一汪清泉。
泉水沖天而起,然後一絲絲落下,在散人道眾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點點綠意從泉水落下的地方泛濫開。
發生這種變化的顯然並不止這一處,江映柳合上摺扇,抬頭四望。
寸糙不生的地方,轉眼就變得生機勃勃。
“孕育萬物,承載萬物,大地之德……這就是東陵春山君嗎?”
一些人的低聲感嘆季蒔沒有聽聞,少許增加的香火在如今擁有廣袤香火之海的他這裡連一粒粟都算不上,更別說他的本意並非是幫助散人道搞環境優化。
被拔出的絲絲劍意匯聚在季蒔手中,化為一把長劍的虛影。
不知道這是千年之前,哪位劍修大能的劍意,哪怕隔了千年之久,依然有如此威能。
頭頂懸起的浩然劍意感應到另外的劍意,猛地震動起來,被下面大地春歸的神跡吸引住目光的那個晏北歸感覺到浩然劍意的警報,但回頭還是慢了一瞬。
季蒔手握那千年前大能留下的劍意,利索向晏北歸捅過去。
***
中原,璇璣魔城,魔傀道宗門所在。
黑暗中有人發怒道:“要你們把春山君帶過來,你們怎麼還做不到?!”
無光的環境裡,隱約能看到不少人跪在地上,若是哪個對滄瀾修真界比較了解的人在這裡,一定會詫異於為何下跪的人不只有魔傀道的魔修,還有血河道,赤姘道的魔修。
滄瀾修真界有什麼人能同時號令三魔宗?
哪怕是玉衡老祖,也沒法讓三仙宗所有的人聽他的話。
下跪的魔修們唯唯諾諾,很快離開,繼續去執行任務,只有一個身邊跟著巨大傀儡的魔傀道修士還站在原地。
“那個春山君,現在是和晏浩然在一起,對嗎?”
“沒錯,晏浩然身上已被我做手腳。”魔傀道修士回答。
“舜乎大人催的很急,希望你的辦法不要和前面那些誇口的人一樣,說得天花亂墜,一點成效也無。”
魔傀道修士鞠躬行禮。
他唇邊綻放開冰冷獰笑,道:“請大人等好消息便是,小人很快就把那神修帶回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魔傀道魔修看上去對自己是十分信心滿滿。
黑暗中有人咦了一聲,然後一道光打在魔傀道魔修身上。
在燈光下,才會發現這個魔修是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儘管是魔修,卻有一幅仙風道骨的長相,想來經常用這幅長相冒充得道高人,此刻他站在燈光下,被黑暗中的群魔注視,不見半點退縮和恐懼。
那個之前訓話的人似乎和另外人商量了什麼,等了片刻,才繼續對這個魔修道:“你是那個,被晏浩然殺了所有徒子徒孫的太……太……”
魔修連忙補上:“小人太緒。”
“哦,太緒是吧,”黑暗中那人道,“滄瀾如此貧瘠,能在這裡成就元神者,天資氣運無一不佳,頭腦想來也沒有問題,你應該明白,若是急於報私仇,忘記了舜乎大人的任務……”
“小人自然不會如此!”
“那好,”黑暗中那人揮揮手,“下去吧。”
太緒帶著他身邊的戰傀退下,那一束明珠投下的燈光也隨之消散。
很快黑暗中響起悉悉索索聲,頗似蛇鼠蟲豸一類小東西在活動。
“舜乎大人,”在滄瀾魔修面前表現的盛氣凌人的那人此刻十分恭敬,嗓音是恰到好處的諂媚,無論是誰聽到都很舒心,“小的一直很疑惑,那春山君是何許人也?要勞煩您吩咐任務抓他?”
若仙道修士在此,一定會很驚訝。
因為魔將舜乎應當被阻擋在天地胎膜之外,天地胎膜閉合後,金龍天尊的禁制理當重新起效,無人能通過禁制進入滄瀾。
舜乎眯著眼睛想,應該說道君之下,無人能通過禁制進入滄瀾。
滄瀾沒有出過道君,更不用說道尊,這一點是徹底的劣勢,雖然天魔摩夷大帝也並非道君,但他們陛下投靠的那一位……
發現自己思緒飄得太遠,舜乎回神,見到那被三魔宗選來服侍他的魔修畢恭畢敬站在下方,哪怕無關也能看到他求知若渴的眼神。
舜乎知道這人是代替滄瀾三魔宗打探消息,但他此刻心情極好,透露兩句也沒什麼關係。
他的目光朝向另一邊,那裡有一個人被關在重重禁制之中,細細密密的符籙泛著微光,隱約能看到禁制中那人身上長滿雙葉小糙。
被關著的這人只剩下一□□氣了,不過被用了搜魂術,就算不死也是三魂七魄分離
“你們以為吾等群魔殺入滄瀾是為何?”舜乎問。
“呃……這個……”那人支吾,通常來說,這種兩個大世界這間的戰爭,只會是為了資源。
“滄瀾這小地方,窮成這個模樣,能有什麼讓吾等惦記的?”坐在金座上的舜乎嗤笑一聲,“倒是可以讓你們明白一點,你們應當知道,素一那廝是誰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