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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角落裡,戴羽冠穿華服的尹皓端起茶杯,默默喝一口。

  ……雖然他對上神的信仰在任何一種情況下都不可動搖,但上神自崩形象的話,他還是裝作沒看見好了。

  然而在季蒔的唉聲嘆氣之下,他想裝作看不見聽不到也做不到啊。

  祭師的天性督促他替他的神靈排憂解難,尹皓猶豫片刻,視線下瞟,瞟到一張落到他腳邊的紙張。

  紙上寫到:白毛(被墨水塗掉)晏浩然,(又是一團黑墨,由於墨水遮掩的範圍太大,完全看不出被劃掉的是什麼字)你師父要我問你,為什麼不給她寄信。

  ……你明明是想要浩然靈人寄信給你吧!

  尹皓想起一年前,被浩然靈人拉去喝酒,席間那白髮男人似乎漫不經心地說過意思隱晦的話語,而他因為上神叮囑只能戰戰慄栗的應對……說起來後來他似乎喝醉了,不知道有沒有被浩然靈人套出什麼話。

  車突然停下了。

  拉車的白鹿長鳴一聲,很快有刀劍相交聲隨著風一起傳過來。

  車中兩人都沒有驚訝,很快打鬥聲就消退,然後有神兵報了一聲,隊伍就繼續前行了。

  季蒔從絲綢枕頭中抬起頭。

  “這是第幾次了?”

  “稟上神,”尹皓回答,“第十八次。”

  ***

  前來刺殺季蒔的刺客們都是魔修。

  通常是玉液期的魔修,但也有一次是金丹期的魔修。

  季蒔還不至於應付不過來,但他非常費解,關於他為何會被魔修盯上的這一點。

  “我又不是晏北歸,怎麼會被魔修們盯上?”

  他小聲抱怨道。

  晏北歸如此被魔修針對一點也不稀奇,畢竟這隻白毛至今還掛著魔傀道的人頭賞金令,再加上他手下斬的無數魔頭,很多魔修都對找晏北歸麻煩這件事十分熱衷。

  和他一比,雖然季蒔和仙道結盟,但他和他的屬下都沒有和魔道產生過很大的摩擦,而這幾天一波又一波前來的魔修證明,這絕對不是偶然事件。

  “你阿姐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嗎?”

  “沒有。”

  尹皓回答完,挑起輕紗,往外望。

  這是進行巡山的第二十六天,巡山的隊伍已經走到東陵和中原的交界處,東林山。

  此地是糙老的地盤,糙老不僅是神道的前輩,這些年還對季蒔幫助多多,既然走到這裡,於情於理他都應該上山去拜訪一次。

  尹皓拿著季蒔的拜帖上山去,很快又回到車前,他身後跟著兩個小娃兒。

  季蒔坐在車上,隔著輕紗打量兩個小孩很多眼,才確定這是當年的青衣童子和白衣童子。

  “峰主老爺半個多月前閉關。”

  “恕不能相見。”

  “峰主老爺之前有東西想送給春山君大人。”

  “在此,請笑納。”

  青衣白衣一人一句,將事情解釋清楚,又奉上一個芥子袋。

  應該是丹藥一類的東西,季蒔如今已經不缺這些,而且糙老的好意總讓他有一種無所適從感,他思考片刻,點頭讓尹皓替他收下。

  和青衣白衣告辭,隊伍並沒有改變向西的方向,離開東林山,踏上中原的土地。

  中原戰亂不休,季蒔遭遇刺殺的頻率從一天一次增加到一天兩次。

  好在現在不是巡山,眾人乘雲駕風,一日萬里,不過幾天就來到明台。

  隊伍停下時已經到了清晨,季蒔下車,衣袍邊角拖曳而過,因為沾染糙葉上的露水而變濕。

  朝陽已經升起,月牙還沒有落下,季蒔抬起頭仰望明台,神識感應到一抹劍意懸於明台上空,久久不散。

  是浩然劍的劍意。

  晏北歸併沒有出事嗎?

  他皺著眉這樣想的時候,江映柳江公子以從山坡上滾下來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

  這人應該是來接季蒔的,如果他的臉色不是那麼驚慌的話。

  “已經是十一月了嗎?”這花花公子還有些神志不清,“春山君,你怎麼就來了?”

  季蒔盯著他身上毫無儀表可言,如同醃菜一樣的衣服和亂成雞窩一樣的頭髮,沉默片刻,道:“散人道怎麼了?”

  不等江映柳回答,他又問:“晏北歸怎麼了?”

  江映柳抓了抓頭髮。

  他似乎有些為難,猶豫半晌,才道:“也是,畢竟你是晏北歸的……”後面的話因為季蒔冰冷的眼刀而被江映柳咽下去,“這件事告訴你是沒有問題的。”

  說完,他轉過身,“請隨我來。”

  季蒔眯起眼,對尹皓搖搖頭,獨自一人跟隨江映柳上山。

  “浩然他這情況,實在有些難以啟齒,”江映柳一邊帶著他穿過圍牆,花牆,迴廊和排排雕樑畫棟,一邊小聲解釋,“如今仙道和魔道之間的情形,我們也不敢隨便找人求助,聽聞玄合仙子尚在陰域沒有轉生,您是幽冥之主,可否能替我們詢問一下那位前輩……”

  江映柳停在一件廂房前,敲了敲門。

  門中沒有回應,季蒔兩條眉毛已經深深擰在一起,見此情況,直接推門走進去。

  他顯然嚇住了房中的人。

  那個應當是晏北歸的人回過頭,他依然是一年前那個樣子,但非常奇怪的,白髮沒有束成馬尾,而是紮成雙髻,同時,他看著季蒔的目光十分茫然。

  “你是誰?”

  “你是誰?”

  季蒔和晏北歸同時說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兩個聲音不分前後,異常同步得季蒔覺得有些頭疼,他盯著眼前這個髮型異常的晏北歸,眼睛已經下意識眯起來:“你不認識我?”

  約摸是此刻季蒔的語氣實在太像壞人了,這個在看到季蒔後就眼前一亮的晏北歸瑟縮了一下,目光瞟向站在一邊的江映柳。

  季蒔的目光也隨之瞟過去,在這兩人的目光下,江公子露出一個慘不忍睹的表情,小聲為季蒔解釋道:“我們已經確認過幾次了,他就是晏北歸。”

  季蒔:“呵呵。”

  “雖然你在笑,但為何我覺得這麼冷,”江映柳莫名其妙道,“這個,總之,我沒有騙你,這個人雖然現在不認識你,其實一開始他也不認識我,但他確實是。”

  江映柳說話雖然小聲,但並沒有避開那個晏北歸的意思。

  那個晏北歸以季蒔覺得十分礙眼地乖巧站起來,問:“江叔叔,這也是長大的我認識的人嗎?”

  江映柳說道一半的解釋的話語停下,他看到身邊這位與晏北歸關係親密的神修眼中流露出駭然的神色,將接下來的話變成,“……如你所見,就是這個樣子。”

  季蒔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嚇人。

  “哎哎哎,你不要嚇到小孩啊,”江映柳招呼那個晏北歸兩句後,連忙把季蒔拉出房間。

  廂房前是個不大的院子,用正正方方的青石鋪地,擺放著形狀如同腰鼓的石凳和石桌,江映柳關上廂房門,回過頭時,發現季蒔已經在石凳上坐好等他。

  山神大人雙手抱胸,他並不知道自己眉間是一片陰雨欲來之色,艷麗到不似好人的俊美面容上的神情十分可怕。

  他的心情將周圍的氣氛渲染,江映柳不敢作聲,只能像賊一樣,悄悄地在季蒔對面的石凳上坐下。

  江映柳屁股才沾上板凳,季蒔就劈頭蓋臉向他丟來一大堆問題。

  “他這個樣子多久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期間可有好轉的徵兆?請前輩看過沒有?藥翁來過嗎?在他變成這個樣子前,和什麼人接觸過……”

  他的問題好似沒有止境,江映柳只能打斷他。

  被打斷的季蒔沒有生氣,但他的眼神很明顯像江映柳傳遞出一個意思——如果你不快點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就別想活下去了。

  “這個,”江映柳輕咳兩聲,帶著幾分虛弱說:“請聽我一一道來。”

  如果要追尋源頭,那還是一年前天地胎膜被破,眾修士上九天去迎敵後的事情。

  “……那一戰最後,浩然他戰到竭力,直接從九天掉下來,好在有繁雲仙子施以援手,他才沒有直接砸在地上。”

  “力竭而已,浩然身上並沒有什麼傷口,我們餵他丹藥後,選了個明台上靈氣充裕的靈穴,將他放進去,安排僕人守著,等他醒來再說。沒想到,醒來後的晏浩然,只有他作為凡人時候……九歲幼童的記憶。”

  “這一年,他就這樣一點好轉都沒有?”季蒔問。

  “我們曾經覺得他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時磕到碰到哪裡,撞壞了腦子,但很仔細的檢查過一遍後,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江映柳一邊說話,一邊為防止尷尬,從芥子袋拿出茶具來,給季蒔泡茶。

  他把小巧若薄冰的茶杯放在季蒔面前,道:“請。”

  季蒔接過茶杯,沒有喝,而是抬起頭。

  明台上,浩然劍意凝結成長劍虛影,懸在蒼穹上。

  “把天地胎膜九天上那一戰的資料給我拿過來,”沉默很久後,季蒔這樣說,“想來你平常很忙,不會呆在這裡照顧他,把晏北歸身邊的人給我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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