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季蒔:“……”

  幕後人——如果有幕後人的話——是不是有些太鄙視他的智商了。

  季蒔遇到的這些人,無一例外全部是鬼,但和之前遇到的那些進城的鬼不同,進城的鬼都像是痴呆了一樣,而這些對他攔路的鬼卻是一個個眼神活靈活現,絕對不像是被人控制的模樣。

  所以在又一次被一個渾身披血,腦袋上有明顯劍傷,絕對是不能活了的男鬼拿著一封信攔下時,季蒔深吸一口氣,迅速說道:“你是不是要死了但這封信要送給住在無憂鄉的誰誰誰,不能送出就死不瞑目,拜託我送信啊?”

  男鬼:“嗯,嗯……啊。”

  季蒔再次深吸一口氣,咆哮。

  “特麼的你本來就已經死了,還養個鬼的信!”

  男鬼道:“就是因為這封信沒有送出,小生執念不肖,才成了鬼啊。”

  季蒔只能無言。

  邏輯很通順,無法反駁。

  於是季蒔只能掏出小滄瀾,對著他頭比劃,同時道:“凡間肉體消亡算什麼死,你想嘗一嘗魂消魄散的滋味嗎?”

  男鬼沉默片刻。

  “若您要小生魂消魄散,其實並不需要動用您那件仙人法寶,只需將小生往這忘川中一丟,小生自然魂消魄散,無需您多耗費半點力氣。”

  他這句話說得自嘲,偏偏留著一絲可以讓季蒔追問下去的懸念,季蒔冷笑一聲,提起這書生鬼的衣領,真的就往河邊一丟。

  噗通一聲,書生鬼落入水中。

  但季蒔這回沒有走,他站在岸邊,看著這位書生鬼狗爬式地游上岸。

  游上岸的書生鬼不像是書生鬼倒像是水鬼了,書生鬼面色蒼白,大約是實在想不到季蒔是這樣一個動手乾淨利落的人。

  一般人若知道落入河中可能會魂飛魄散,如論如何鬆手之前都會猶豫片刻吧。

  但季蒔沒有。

  季蒔笑呵呵看著書生鬼慢騰騰將散開的濕淋淋的頭髮撇到身後去,他眼神冰涼刻薄,讓書生鬼心中一冷。

  但事已至此哪有後悔路可走,書生鬼只能將自己收拾得稍稍能見人了,然後後退一步,像季蒔行大禮。

  季蒔無動於衷,作為一個神靈,他已經被人拜慣了。

  於是沒有得到季蒔回應的書生鬼不敢起身回頭,他頭和身體更加貼近地面,大聲道:“上神,無憂鄉億萬鬼魂不能轉生,若再耗下去,恐怕真的會魂消魄散,求上神就我等性命!”

  他說的十分誠懇,季蒔卻翻了個白眼,道:“你有事瞞我。”

  書生鬼原本還想說什麼,又聽到季蒔道:“不管你下面會不會把瞞我的事情告訴我,我都不會跟你去無憂鄉。”

  季蒔這句話,一點感情都沒有包含在其中,書生鬼聽到,只覺得剛剛浸了水的衣服仿佛是掛了冰渣子。

  ……明明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他還會有這種感覺嗎?書生鬼恍惚想。

  隨著他心中恍惚,書生鬼的面貌不停變換起來,其中快速閃過的幾張面孔,正是剛才攔住季蒔的老翁、老嫗、小娃娃以及女鬼。

  精分精神可嘉,季蒔想。

  這個鬼為何一定要他進無憂鄉,無憂鄉里又有什麼秘密,如果季蒔是一隻貓,大概早就因為這兩個事情抓心撓肺了。

  但季蒔又不是貓。

  作為一個能控制住自己好奇心的成年人,季蒔雖然還對另外一些方面很好奇——比如說他又沒有著神袍神冠,也沒有在頭頂顯現法相,書生鬼為何知道他不是上仙而是上神?而且作為一個滄瀾人死後變成的鬼,這個書生鬼竟然向民間傳言中的害人邪神求助,如果不是這鬼的腦子裡進了忘川水,就是另有人在背後指使——但相比於這些,季蒔更知道此刻何事最為重要。

  特麼的晏北歸那隻白毛到底死哪裡去了啊?!

  ***

  晏北歸正好和他錯開了。

  所以說走丟兒童最好在原地等待家長尋找,不然一旦錯過,會浪費更多的時間和人力物力。

  和季蒔一樣,和玄合浩然真人一起回到自己留下標記的地點,沒有找到季蒔的晏北歸擔憂不止。

  他之前已經聽說了之前那群山上的山風乃是刮骨魂風,傳言中這種風一刮刮七魄,二刮刮三魂,三刮刮靈性,人轉生並非轉的三魂七魄,而是轉的那一點靈性,若沒有靈性,那就是真正的不存於天地間了。

  幸好季蒔別的不行,但神魂時時被香火炙燒,相比於一般修士來說更加凝實,所以扛過了第一次刮骨魂風,之後又有晏北歸的法衣保護,好運氣沒有受到更大的傷害。

  至於晏北歸,他有肉身,無需擔憂這些。

  卻也由此見得,陰域神秘詭譎,說不定哪個角落裡就有能夠收的他們性命的東西。

  晏北歸只能深呼吸讓自己不慌亂。

  春道友對時機掌握甚至比他更准,面臨危險應該是能察覺出來,若能察覺出,那避開就是,應當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雖然覺得不太慌了,但還是很擔憂。

  晏北歸難得做出一副唉聲嘆氣的模樣,讓隨著他一起來到這裡的玄合浩然真人不由側目。

  難不成徒弟真的給她找了一個徒媳?

  不知道是哪個宗門的女修?也可能是散修,若能被徒弟看上,人品才能應該都不錯才是。

  觀浩然散人一脈,從浩然師祖,到她這個第五代浩然散人,都沒有一個能找到道侶的,若徒弟能找到,那也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這麼一想,玄合浩然真人心中煩悶陰鬱也消散了一些,提議道:“若時間沒有過去太久,你沿著她走的路走一遍,應該能找到她。”

  “說不定春道友也是如此,反而去找我了?”晏北歸皺眉道。

  春道友?這個稱呼有些疏離啊,玄合浩然真人暗想。

  不過她徒弟是一棍子打不出半句話的性子,說不定這已經是親近的稱呼了。

  她正這樣想的時候,晏北歸又搖搖頭,道:“他怕是不會來尋我的。”

  畢竟,他雖然感覺春道友對他的態度也有少許不尋常,但春道友對很多事都非常淡漠,他和他的關係也沒有好到那般地步,恐怕……

  晏北歸心情變壞了幾分。

  玄合浩然真人暗道恐怕自家徒弟追道旅有得追,而晏北歸不知道他對自己在季蒔心中的地位太妄自菲薄,於是依玄合浩然真人的提議,尋著季蒔之前走的方向,去尋找季蒔。

  一師一徒一邊走一邊說話。

  晏北歸問:“無憂鄉到底是什麼地方?”

  玄合浩然真人正一隻手拿著徒弟孝敬的芥子袋——當年她自己的芥子袋自然是死不帶去的——另一隻手從身上各個角落如鞋子袖子辱.溝里摸索出各種物什塞進芥子袋裡。

  她動作好不猥瑣,表情卻十分自然,道:“曾經的無憂鄉,是亡魂來到陰域的第一站,取自生前種種,無需憂慮,眾般煩惱,皆為烏有之意,這無憂鄉並非只有這一個,當年留下的典籍上有寫,東南西北四條忘川匯中央,每條忘川邊上,都有這麼一個無憂鄉,不過如今陰域破碎,我們這兒,就這一個無憂鄉。”

  “竟然有幸在死前見到忘川河。”晏北歸有些感嘆。

  玄合浩然真人也有些感慨,她當她這輩子見不到自家徒弟了呢,於是她笑眯眯地瞄晏北歸一眼,想了想,道:“你之前來的方向是河邊,應該見到了那個古碼頭?”

  晏北歸點點頭,玄合浩然真人便接著說:“無憂鄉有兩個城門,一西一東,西門通碼頭,東門迎接新生亡魂,亡魂在無憂鄉中被清點歸納,搭乘不同的船送到對岸,原本該是如此。”

  “那現在?”

  “現在?陰域破碎,忘川不通,河對岸也找不到,亡魂進了城,卻不能出,這千年中來到這個陰域碎片中的亡魂全部聚集在其中,想來哪怕是萬萬之數也不止,這鬼一多了就出了問題,大約是仙神之戰後不久,無憂鄉發生異變,變成了能吞噬亡魂的怪物。”

  晏北歸追問道:“這是何種怪物?”

  玄合浩然真人翻了個白眼,道:“我怎知?”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無憂鄉的東門不遠處。

  玄合浩然真人眼角餘光瞥到城門,驚訝。

  “奇怪,周圍沒有亡魂,這城門怎麼開著?”

  晏北歸聞言皺眉。

  他快步上前,也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巧合,正好站在之前季蒔站著的那個點,張望兩下,不由暗道:“莫非春道友等得不耐煩,進了無憂鄉?”

  他回頭問自家師尊:“修士的神魂進去,會有什麼不同?”

  “若有不同,我叮囑你干甚。”玄合浩然真人道,話音還沒有落,就見到自己徒弟一個疾步,要衝進無憂鄉中。

  ☆、第八十六章

  季蒔已經疑心晏北歸是不是捲入什麼麻煩不得脫身。

  在他將書生鬼丟在一邊之後,那書生鬼倒是很快清醒過來,這鬼此刻已經知道季蒔不是那麼容易打動的人,但還抱著一線希望,於是跌跌撞撞跟在季蒔身後十來丈遠,墜著不走。

  每當季蒔回頭,書生鬼就望天看地,就是不看季蒔。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