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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場面中的戰況,是季蒔完全被壓著打。
符篆,神文,言靈,這些是血海老祖玩剩下的,法器,法寶,季蒔有的沒一個能被血海老祖看上眼。
包括季蒔的本命法寶。
“也就這個稍微好一些,名字叫什麼來著?小滄瀾?”血海老祖隨意表示出他對季蒔的了解,手指點在從天而降的小滄瀾上,眼神嫌棄著端詳,看也沒看季蒔陡然蒼白的臉色,評價道,“這是哪個新手的雕工,醜死了。”
季蒔:“……區區不才正是在下。”
血海老祖:“哦,你這種雕工竟然敢用在自己的本命法寶上,還狂妄稱呼為小滄瀾?有沒有臉?”
季蒔:“您說的那個東西,我是真的沒有。”
血海老祖:“哈哈哈。”
他笑聲一聲比一聲高昂,若魔音灌耳,最後一聲響起時,季蒔不得不停下施法,不然心神被魔音動搖,強行施法,可能反而傷了自己。
老祖笑聲停歇,靜默下來。
雪山之巔的狂風不知何時也跟著一起靜默,米分塵和雪沫重新落回地上,黑黑白白混合在一起,泥濘得讓人好不順眼。
有些脫力,半跪在地上,身上和地上同樣皆是污泥的季蒔吐了口氣,看著血海老祖手上握著的小滄瀾,又看看和他打了這麼久,或者說打了他這麼久卻氣都不喘的血海老祖,估摸想要搶回來該如何做。
“你的膽子,倒是比那小子大一些呢。”血海老祖看他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冷笑道。
“您說下面那位假白蛇神?我的膽子哪有他大。”季蒔道。
如果他處於黑蛇妖的處境,絕對不會去投靠血河道。
因為,血河道和血海老祖之間的關係,絕不像明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而且除開兩者見錯綜複雜的利益交換,季蒔從他能得到的那些消息分析出,但血海老祖對血河道沒有一點好感,哪怕老祖在別人眼中也是血河道的人。
黑蛇妖想要左右逢源,卻不知道自己第一步就走錯,不過黑蛇妖到死也不知道血海老祖為何對他看不順眼吧。
“你也比他聰明些。”血海老祖稱讚道。
這樣的誇讚可不會讓季蒔開心,而且山神沒想到血海老祖下一句就是:“也就是聰明一些而已。”
季蒔:“……”
說話不要大喘氣好嗎?
血海老祖不管季蒔心中腹誹,繼續道:“你是有恃無恐,覺得我一定不會對你下殺手。”
季蒔沉默了一下。
他思考了一下措辭,斟酌道:“北冰雖然是兇險之地,對於修士來說,卻是尋寶的好來處。”
“哦?”
“我曾調出雪鷹堡的宗卷,十多年前的記錄雖然模糊不清,但這幾年的記錄卻做得很好,上面記錄,經過雪鷹堡的修士人數,這幾年一直保持在兩日或三日一人,但從我拿下雪鷹堡開始到今日,通過橫斷雪山進入北冰的修士,十個手指頭也能數的清楚,剛別說其他在北冰的修士也全部銷聲匿跡,幾個沒法藏起來的修真家族像被嚇著了的鴕鳥一樣不出門。”
一邊說話一邊調節體力的季蒔感覺力氣恢復少許,便站起來,使了個除塵咒,將身上污漬驅除,保證形象不錯後,才抬起頭,對著血海老祖打量的眼神,繼續道:“北冰好歹是滄瀾五地之一,就算是中原仙道魔道出了亂子,也不可能減少來北冰的修士人數……不,或者說,正是因為中原仙道魔道動亂,一些不遠鬥爭的散修更會避開中原,來到北冰才是。”
這是合乎常理的情況,卻沒有發生。
季蒔拿下雪鷹堡後,就很好地思考了一番如何對待那些會來到雪鷹堡的修士,或者聽聞北冰出了個大邪神——感謝仙道千年裡對神道的抹黑科普——前來“除魔”的修士,等他想好了辦法,卻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差點以為他對滄瀾修士人數的估算有錯誤。
後來他才想到一個可能。
那些修士沒法進來北冰。
至於原因,自然是有人設下阻攔。
為此他消散了實體,身外化身土遁回橫斷雪山中,果真在幾個路口的山壁上,發現了明顯的符篆。
凡人商隊並不認識這種修士專用的篆字,依然緩慢地路口走過,除此之外,季蒔還發現不少真元留下的痕跡。
像是曾有修士在附近徘徊。
山壁上的篆字寫的是:無路止步。
潦糙字跡,筆筆鮮紅如血,邪戾之氣撲面而來,沒有靠近就能感覺到其上散發著濃重威壓,若看上一眼,就會墜入血海幻象,讓季蒔感覺到他和在那處寫字的人在力量上的雲泥之別。
當時的季蒔立刻就想到了血海老祖。
傳聞在北冰潛修,不過從沒有露面過,就連糙老人將這個消息告訴他的時候,也不知道這傳言是真是假。
從前是神靈,後來轉入魔道,故從仙神之戰中逃得一命。
大部分修士都如此評價,但季蒔覺得真相併非如此。
仙神之戰後期,轉修魔道或仙道的神道修士少嗎?但活到現在的只有血海老祖一個。
老祖並非是因為轉修魔道才被當時的仙道魔道修士放過,他能活到現在,只是因為……他強大到那些人殺不死他。
好大一隻金大腿,季蒔第一個想法是這個。
下一刻,季蒔就在這個金大腿上畫了一個叉。
這位老祖,是實實在在從神道轉修魔道,他對神道到底是什麼看法,難以猜測。
金大腿,不是人想抱就能抱的,尤其是血海老祖這種金大腿,一旦抱的方式有錯誤,看看黑蛇妖如今的下場就能知道了。
此刻,金大腿就在他面前道:“消息比我想像的更靈通,你的確很不錯,算得上矮子中的將軍……”
季蒔:“……”
“——但矮子裡的將軍一樣是矮子,差得遠,”血海老祖道,“小子,給你十年時間,這十年裡,不會有超過金丹的修士進來北冰,十年後,你若還沒有成就陰神,自殺或者給我的血海當養料,自己選一個吧。”
說完,血海老祖轉身要走。
老祖邁了一步,停下,像是想起什麼,突然以頗為愉快的語氣道:“或者還有一個選擇,吾來大告天下,說你是個男的?”
說完這一句,他笑呵呵地走了。
季蒔:“……呵呵。”
十年而已,陰神就陰神!
只要不被扒馬甲,萬事好說。
山神在心裡放狠話,但他其實清楚,陰神不是那麼好成就的。
陰神境界與仙道金丹境界相當,而在仙道,哪怕是大宗門傾力培養來做承道之基的天才,最多也就放話說百歲成金丹。
說這種話的人通常是七八歲就開始修煉,三十年築基,這樣算,從築基到金丹,至少也有七十年。
他修煉不過一年半,若不是有純山公的饋贈,怕是到現在也游神未成,如今吉祥境界,還差一步才能開闢神域,開闢神域後才能燃起神火,將自己虛無神力化為陰域,成就陰神,按照那些天才修士的時間來算,少說也要五六十年,而血海老祖給他的時間竟然只有十年。
“……這樣的期限,他其實是想要我自殺或者給他的血海當養料吧。”季蒔兩眼放空,扶額喃喃。
季蒔這邊不提,白老爺子也煩惱多多。
如今敵軍鬥志皆喪,雪山神女教大獲全勝,被塞了一堆事的白老爺子連和故人敘個舊談談天的時間都沒有,開始忙碌整理戰場和撤軍等等,
同時,他作為六雪堡聯軍主帥,身兼雪鷹堡堡主之位,勝利後要忙得事情更多,無論是同盟的堡主還是敵對的堡主,都排著隊要和他通信。
明明是該頤養天年的年紀,為何他還有這麼多事情要坐?白老爺子想不明白。
坐在戰車上的他低下頭,看著趴在他腿上呼呼大睡的雪姬,嘆氣。
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和真正的白蛇神說上一句話,解決了假白蛇神的她又很快陷入了沉眠中。
……不過,他和她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戰車的輪子軲轆軲轆轉動,壓著前行軍的腳印離開,將戰場拋在身後,無一人留戀。
七日七夜後,這片戰場被新雪覆蓋,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這一晚,烏雲散開,點綴星辰的漆黑天幕,和一輪皎潔的渾圓白月。
月光照耀著戰場,萬里披銀霜。
黑色的液體突然從雪地之下咕嚕咕嚕冒出來,很快蔓延出一大灘。
這攤黑水艱難地凝聚成一條蛇的形狀,過了片刻,一個渾身□□的男子從雪地上站了起來。
男子和常山坪長得一模一樣,卻又有十分微妙的不同。
他抬頭仰望天空,嘴角上翹。
“千秋不見啊,月亮。”
☆、第七十二章
頭頂鬱悶黑氣返回雪山神女神廟中的季蒔開始潛修。
說實話,這半年他一直雜務纏身,除開每日都記得淬鍊本命法寶,幾乎沒有正經安下心修煉過。
季蒔進入心界中,小滄瀾形成的大地一望無際,重重山連山,道道水連水,都是充滿靈性的景致,但除了季蒔遊歷時走過的路途,其他地方都模糊不清,等待季蒔去補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