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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晏白毛的這個回答是怎麼回事?

  聽上去怪怪的,是答非所問的原因嗎?

  想不到緣由的季蒔以他本來就沒辦法理解晏北歸的思維這個答案將自己的問題搪塞過去,反正看起來晏北歸是不打算和他說實話。

  他不知道,晏北歸之所以不肯告訴他出現在此地的緣由,是因為創造巧遇卻未成功實在是太羞恥了。

  晏北歸為這次巧遇準備了很多。

  比如新髮型啦,新衣服啦,外加專門選取的長滿幽蘭的小道這個詩情畫意的地點,還有他專門擺出的瀟灑帥氣姿勢。

  但現在,新髮型因為因為鬥法散落,新衣服也有不少裂口,幽蘭小道雖然在他竭力的保護下,沒有一株蘭糙被殃及,但也滿是破碎岩石揚起的灰塵,好景致也看不到了。

  至於姿勢……如果此刻這狼狽的一身也算的話……

  這樣一想晏北歸心情更加鬱悶了幾分。

  更別提他心儀之人還語帶調侃地問他:“沒想到荊戎比你厲害些?”

  “剛才和他做過一場,荊戎道友的勢力不負他盛名,”晏北歸從沒有像這樣小心翼翼斟酌一句話過,“不過剛才不過鬥了鬥劍意,我和他都有殺手鐧未拿出,真的打起來,勝負應該是五五之分。”

  “哦?”季蒔挑眉。

  這白毛的殺手鐧應該是初遇時他對黑潭夫人施展的那個……這樣比較,看來那劍修比他想像得還厲害一些。

  他眯著眼睛細細思量,而晏北歸則看著又開始打個什麼主意的季蒔,心裡嘆息一聲,換了個話題。

  “沒想到正好遇見,我恰巧有事和你說。”

  “唔?”季蒔抬起頭看他。

  “我聽說你很快要離開東林山了?”晏北歸道。

  ☆、第五十六章

  季蒔右邊眉梢挑起。

  他確實決定這幾日就離開東林山。

  當初來東林山也是被晏北歸挾持著帶來,若不是為了七星白合玉還有口頭上答應道歉——當然季蒔認為道歉這件事在他留下來的原因中占據的比例微乎極微,連百分之一都沒有——他早就繼續他自己的遊歷。如今七星白合玉到手,他更應該走了。

  不走只是為了杜如風的事情。

  但知道他要走,並且知道他這幾日就要走的人很少吧。

  仔細想想,也就是今日離開玉鶴峰來找杜如風時,和糙老人提了一句。

  那麼……他該覺得,晏北歸是清楚他留下的原因,知道他事情解決,才猜測他很快會走,還是這隻看上去毛色純白實際上一肚子黑墨的混蛋在玉鶴峰有眼線?

  這兩個可能性,無論哪個是真的,都顯出晏北歸越發的深不可測。

  而這深不可測之人,是仙道的氣運之子。

  ……壓力山大。

  身為神道氣運之子的季蒔想。

  他心裡轉著這麼多念頭,一個也沒有在面上表現出來,而是接著晏北歸的話道:“此間事了,我當然要走了。”

  這是句廢話。

  感受到季蒔對自己的防備之心,晏北歸暗中嘆息。

  但他其實和季蒔一樣,是心中波濤洶湧面上更加不動聲色的人,種種想要傾訴的情話在嘴裡一轉,馬上又被他咽了下去。

  片刻他挑了一句情意最淺淡的說出來:“你我再遇,不過半月,卻好似已經相處一年。”

  季蒔還以為他在挖苦自己,調侃道:“哈,讓你度日如年了?真是對不住啊,我馬上就走。”

  “我並非這個意思,”晏北歸連忙道,“和你分開,才叫度日如年。”

  這句話對於晏北歸這種人來說,已經是很露骨的那種了,季蒔不由一愣,覺得是不是有些……有些……嗯,那個啥?

  然而身為一個直男的他並不會想到自己會被同性喜歡上,所以季蒔一邊暗暗腹誹晏白毛說的話越來越奇怪,當初沒有認真看《無上天尊》,難不成這傢伙整本書都是這麼說話的,另一邊卻隨口敷衍道:“哦,是嗎?那真不好意思啊。”

  然後季蒔抬眼就看到,晏北歸表情仿佛遭受重大打擊,生無可戀隨時都會隨風逝去。

  他心裡突然不忍起來。

  這一點不忍十分微小,季蒔本人都沒有發覺,卻足夠他改變少許態度。

  “又不是再不見面,男子漢大丈夫磨磨唧唧什麼,搞不清楚的還以為你是送丈夫出征的小媳婦呢。”

  晏北歸聞言一笑,沒說話。

  但他的眼神好像已經把一切說出了。

  滄瀾漫長冬日還未過去,天空再一次飄揚起細雪,兩人都沒用真元或神力護住身體,細雪飄落,落到晏北歸的發頂,肩頭,還有他同樣是霜雪色澤的睫毛上。

  睫毛顫了顫,顯露出下方暖暖若一汪春譚溫泉的的眼眸。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著的季蒔感覺自己全身都不對勁起來,前一日若幻覺一般的心悸再一次出現,甚至還有越演越烈的跡象。

  身上似乎有電流躥過,袖中垂下的指尖微微顫抖,季蒔猛地撇開視線,不再去看晏北歸,後退一步,身體融入背後青岩中,消失不見了。

  晏北歸站在原地許久。

  天色漸晚,細雪變為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一隻長著鮮紅尖喙的小鳥兒落在晏北歸肩頭,跳來跳去,似乎把他當做一個雪人。

  晏北歸終於有了動作,浩然紫氣一放,猛地將他身上落雪彈開,然後真元溫柔一裹,將驚得摔下的小鳥兒抱住,送上青天。

  目送小鳥唧唧喳飛走,晏北歸才紅著臉繼續他剛才的走神。

  春道友真是……出乎意料的純情呢。

  嗯,挺可愛的。

  ***

  返回玉鶴峰的季蒔打了一個噴嚏。

  一邊狐疑著覺得他現在的身軀不過是個泥塑,應該不會因為淋了雪而感冒,他一邊喊侍女給他泡杯熱茶。

  糙木妖靈出身的嬌俏侍女應是,退下,很快返回。

  她帶回的不只有冒著白白霧氣的熱茶,還有數個芥子袋。

  季蒔先把茶杯捧在手裡,借著熱氣溫暖一下到現在也還有一點麻木——季蒔覺得之前那種被電到感覺是天氣太冷產生的錯覺——的手指,然後去看那幾個芥子袋。

  “這是哪裡來的?”他問侍女。

  穿著翠色裙衫的侍女走到窗邊,放下擋風的竹簾,才回過頭回答道:“這是大老爺說要給公子您的。”

  玉鶴峰上會被僕從稱為大老爺的只有糙老人一個,季蒔看著侍女臉上乖巧無比的神色,心裡感嘆糙老前輩看上去那麼大歲數,身邊環繞的鶯鶯燕燕卻是一個個國色天香,無論哪個侍女去地球,也能靠著臉混個明星噹噹。

  但季蒔感嘆是這麼感嘆,對身邊有一個妙齡女子伺候這件事還是敬謝不敏。

  他揮揮手讓這侍女退下,等房間只剩下他一人之後,才將溫度已近降下的茶水一口吞下,接著打開那幾個芥子袋察看。

  一個芥子袋裝的靈石,一個芥子袋裝的玉簡,一個芥子袋裝的法器和神器。

  大概是因為聽到季蒔有辭行的想法,糙老人把最需要的幾樣東西全部給季蒔準備好了。

  季蒔看著三個芥子袋沉默。

  他覺得……自從來到滄瀾後,他的運氣在大部分時候一直很好,這莫非也是氣運的作用。

  遇到的好利用的人……對他有善意的人,比從前多多了。

  “善良……嗎?”季蒔挑起芥子袋的拉繩,打量上面繁複精妙的花樣圖案。

  那種東西,和他一點關聯都沒有。

  收拾好三個芥子袋,季蒔去向糙老人辭行。

  依然是玉鶴峰的山頂,風雪穿不過華華樹蓋,糙老人坐在盤曲的粗大樹根上,雙目緊閉,頭頂豆苗似的小糙隨著微風搖擺來搖擺去。

  等季蒔來到身前,糙老人一指他對面,樹根從地下拱出,盤桓在一起組成一張小凳子,讓季蒔坐下。

  季蒔坐下,抬頭看著糙老人。

  糙老人沒有睜眼,沉默著仿佛睡著了一樣,不過在耐心方面季蒔從不比其他人差,見糙老人有心考驗,便也安靜地端坐著,一言不發。

  半晌,糙老人調息完,睜開眼睛,打量季蒔,沒有看到年輕人常有得浮躁之氣,滿意的點點頭。

  於是他微笑著問出一個問題:“小友,你從何處來?”

  這是前幾日問過的問題。

  季蒔心思急轉,冒出幾個猜測,知道糙老人要的並非之前相同的答案。

  他斂目垂眉,輕聲道:“我從東海春山來。”

  “春山的山君啊,”糙老人撫摸長須,“那你又要往何處去呢?”

  季蒔俯下身,向糙老人行禮,“正要請前輩指點迷津。”

  “就去北方吧,”糙老人枯瘦如柴的手指指向北方,“你在北邊,有因果未了,若不儘早了結,怕是會化為一場大劫數。”

  “好。”季蒔點點頭,站起來:“晚輩告辭了。”

  糙老人也點點頭,數根粗大樹根拱動,露出下方的赤紅土壤,季蒔脫了鞋,站在赤土上,也不多說,土遁離開。

  糙老人神識通過盤繞的樹根感應著地氣,直到季蒔的氣息從玉鶴峰上消失,他才把神識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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