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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噠,噠,噠。

  鹿蹄落在半空之中,每一下都發出響亮的聲音,白鹿對著月亮發出一聲嘶鳴,輕盈落在樹梢的一片樹葉上,再次躍起。

  “哇哦!”

  尹皓髮出驚嘆聲。

  白鹿躍起數十丈遠,不一會兒就帶著尹皓和尹湄逃出好遠。

  尹皓和尹湄相互對望,又一起轉頭看著前面,夜間清涼的風拂過,腳下一顆顆高大的樹木被他們拋在身後,動靜驚起一堆潛藏在暗中狩獵的小動物們。

  黑衣祭師面上全是怒意,他正要化為原身追上去,又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是尹首領終於提著弓追來了。

  他面色一僵,連忙將怒意壓了下去,勉強自己露出擔憂的神色。

  “祭師!祭師!”尹首領也注意到了他,“你可有見到那隻白鹿妖?”

  “尹首領,”黑衣祭師看上去很是焦急,“大事不好,那隻白鹿妖把皓王子和湄公主抓走了!”

  尹首領一驚:“抓走?那祭品怎麼辦?”

  他絲毫沒有為自己的兒女擔心,只想著祭祀之後自己能得到國主之位。

  或許和國主比起來,兒女確實算不上什麼,只要有女人,總是能再生的。

  黑衣祭師並沒有覺得尹首領的話有問題,因為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但他不會把話說出來,只是道:“白鹿妖並沒有逃遠,還有首領您的神弓,那隻畜牲無論如何也逃不掉。”

  尹首領面露難色。

  “祭師,不瞞你說,我雖然能站立不動,拉動神弓,但只要一跑動,神弓就拉不動了,之前抓住那隻畜牲也是靠著族中勇士堵住那畜牲的去路……”

  先前在宴席間,他吹噓自己有多厲害,黑衣祭師雖然沒有信上幾分,但為了神弓也聽了進去,此番尹首領說出實話,只見黑衣祭師面色幾變,最後停在了堅毅上。

  “首領,我去為你堵住白鹿妖的去路,你開弓she箭便是!”

  話說完,他也不等尹首領勸阻,轉身飛馳,如同一道黑煙穿梭在林間。

  一邊追,他一邊在心裡暗道失算。

  就如同尹皓之前道破的真相那般,他姓常名山屏,不是純山公的祭師,而是春山上一尾黑鱗蛇妖。

  他有一長姐,曾經尋到過一株靈植,和他一起分享,雙雙開了靈智,步入修仙之道。

  問題是苦修多無享樂,他們又是野獸性子,不曾受到過教導,比起忍耐食慾修道,還不如吃人修魔來的實在有趣,於是尋得粗淺的魔功,一起修魔。

  常山屏一直認為,被他們姐弟兩個占據為洞府的春山海島一定有靈寶,不然怎麼會靈氣比起其他地方要濃郁上幾倍。

  他日日在春山上找,沒有找到靈寶,倒是找到了另一個好東西。

  山神廟中的神道傳承。

  如今距離曾經的仙神之爭已有千年,常山屏花了很多功夫考據,才確認春山的神道傳承乃是當年神道第二的純山公所留下,他覺得只要有了這份傳承,姐弟兩個必然能修為高漲,再也不用害怕有仙道人士過來除妖。

  至於走上神道就等於和仙道為敵這一項,反正他和他姐修魔,比起神道來,和仙道的衝突更嚴重才是,一點不用不擔心。

  他設想的很好,但是,問題來了。

  山神廟中的神道傳承並不接受他。

  純山公對著季蒔強買強賣,那是因為他看出季蒔身上有神道氣運,說不定真的能帶領神道翻身,要是對別人,純山公的目光可是很高。

  那道分神雖然因為力量的消耗,已經沉睡許久,保護傳承的只剩下禁法,但常山屏想要取得傳承,他身上因為享受血食而產生的血腥之氣可會第一個不答應。

  正神道講究順應天地,大化自然,更講究守護天地,愛護信徒。

  雖然不是要求不能殺生,但也要殺生有大義,不能作惡。

  作惡者,乃是邪神。

  純山公雖然渴望神道復興,但作為正神的他對於邪神更是厭惡,甚至是在仙道之上。

  搞清楚這一點,常山屏又考據許久,拜託魔道上的友人尋找,最後與魔道三大宗門之一魔傀道做交易,求到一種血祭之術。

  此術要以與傳承有關聯者血祭傳承,以因果怨力破開傳承上的禁制,為此常山屏留下他姐姐看守山神廟,自己離開,尋找小道消息中似乎還存在的大珉遺族。

  他花費數年在南蠻之地找到了過得僅僅比野人好上少許的大珉遺族,發現族中竟然有尹首領這樣一個築基修士在,只能假借純山公祭師的身份,打入族中,獲得了尹首領的信任,終於騙得這隻大珉遺族離開原本的居住地,跋山涉水來到這東海之濱。

  常山屏的小心謀劃是沒有問題的。

  但就在前幾日,他修行之時突然心有所感,一口血噴出來,差點化為蛇身,連人形都保持不住。

  與他聯繫這麼深的只有阿姐,是看守山神廟的阿姐出事了!

  常山屏花了一夜養好內傷,便去催促尹首領加快速度。

  好不容易離家只剩下一百多里,沒想到又出么蛾子。

  如蛇一般蜿蜒穿行在樹林中的常山屏心中暗恨,決定要把那隻白鹿妖和有大珉王室血脈的王子公主一起吞下肚中吃掉。

  至於用來血祭的祭品,不是還有尹首領麼?

  似乎是食慾產生了巨大動力,常山屏的速度越來越快,快要化為一道黑影。

  他已經看到了前面不斷躍起的白鹿和它背上的兩個小孩。

  尹皓和尹湄也看到了追上了的他,更看到了他臉上的猙獰神色,嚇得滿身都是冷汗,也不管白鹿聽不聽得懂他們說的話,不停催促白鹿快跑。

  但是白鹿的速度卻是人眼可見得慢了下來。

  雖然是上古異種,天賦高超,但這隻白鹿也只是一頭幼獸,它之前被尹皓尹湄父親she中的傷本來就沒有好,脫困後又興奮地在凡人營地中搞了一大通破壞,再後來又馱著兩個小孩跑了這麼久。

  尹皓和尹湄看上去瘦瘦小小,也是有幾分重量的。

  常山屏快要追上了。

  他直接化為原型,黑色的巨蛇呼嘯而過,鋒利的鱗片割斷沿路的大樹,巨蛇身體盤繞蓄力,正要撲出去把獵物纏住,突然眼前一黑。

  他前面的土地突然拱起,化為一座小山擋在他面前。

  收不住慣性的常山屏直接撞了上去。

  更前面一些,一隻白鹿兩個小孩齊齊回頭,面對這一幕口瞪目呆。

  這一撞撞得常山屏眼冒金星,他暈頭暈腦化為人形,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他人蹤跡,便大聲喊:“何方道友在此?我乃是春山黑潭主,請道友不要插手,待我報完這私仇,等會重禮相回。”

  林中無人出聲。

  常山屏反而更加緊張,他吐出蛇信,品嘗空氣中的氣味,卻沒有找到任何生人味道。

  微風拂過林間,樹葉相互撞擊,發出微弱的窸窸窣窣聲,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周圍窺探。

  常山屏緩慢地吐息,淡淡紫氣混在他吐出的氣息中,不起眼地擴散到周圍。

  還未等他這個方法奏效,那邊尹皓和尹湄從鹿背上下來,尹皓想起什麼,大喊著提醒:“前輩請小心,這個妖怪會用毒!”

  常山屏心道該死。

  等會兒他第一個要殺的就是這個男孩!

  心裡想著這些泄憤,現實里他卻是身體僵硬,動也不敢動了。

  “呵,”林中有人輕笑,“黑潭夫人於用毒一道上功力深厚,不過現在嘛……”

  暗處的人留下意味深長的未盡之語,不提不知道黑潭夫人是誰的一鹿兩小,常山屏只覺得一股壓力向他籠罩而下,嚇得他兩股戰戰。

  黑潭夫人……他姐姐無論修為還是用毒,都被他高上許多,甚至能自己摸索,用毒煉製法器,要不是三大魔宗不收妖獸為徒,他覺得他姐姐的天資奇才,也是能當真傳弟子的。

  暗中的人說出這樣的話,難不成他的預感成真,他姐姐果然已經死了。

  定然是死在這個躲藏在暗中的人手裡!

  常山屏熱血湧上頭,有心報仇,但還沒有動作,就見到周圍樹木齊齊抽出枝條生長,相互交織成網,腳下土地更是一陣陣搖晃,在四面拱起一座座小山擋住他去路。

  那暗中的人笑道:“正好,那條雌蛇的蛇皮不夠用,貧道煉器尚缺一小片蛇皮,道友這麼大方,不如將你的蛇皮予我,貧道定有重禮想報。”

  那人頓了頓,似乎考慮了片刻,欣然道:“這樣如何,貧道允許道友和那條雌蛇葬在一處,足夠換取你的蛇皮用了吧?”

  常山屏沉默。

  一邊的尹皓和尹湄對視,交換了一個不安的眼神。

  怎麼辦?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前輩,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人的樣子。

  萬一祭師被惹怒發狂,那位前輩不會出事,他們兩個被殃及了怎麼辦?

  常山屏沒有入兩個小孩所想的那樣發怒。

  他和黑潭夫人相比,唯一的優點只有腦子彎太多,此刻卻正好著了道。

  他想,暗中那人能殺了他姐,那麼殺了修為比他姐還低的自己定然是輕而易舉,這般再三挑釁,一定是有恃無恐,他貿然攻擊,恐怕會落下對方的圈套。

  這樣一想,他的熱血退下,腦袋恢復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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