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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位於郊區的清靜寓所內,我倒頭便睡,幾日蓄積的疲勞在這時完全釋放,午飯也沒顧得上吃,終於在黃昏時餓醒了過來。

  然而醒來第一感覺,便是對面沙發上,一股強烈存在、微微逼人的氣勢。

  不是身經百戰,叱吒風雲,養不出這種熾烈的氣焰。

  我慢慢地冷靜下來。

  他們終於來了。只是,會是誰?

  “你再不醒,我就要考慮上前吻醒你了,睡美人。”

  低沉的笑聲,熟悉的戲謔語氣,雖經兩年而未忘記,還是那般的囂張,歲月竟似在這一語裡如夢無痕……我嘆了一聲,坐起來:“英雄還是當年的英雄,只是美人卻變成了醜八怪……司徒飛,你又擅闖民宅,這習慣很不好。”

  天色有些陰,電台原說今晚有雨,我早早地將屋內的燈都打開,稍稍驅去些寒意。

  藍格白花布巾鋪就的餐桌上,綠的是萵苣,白的是雞絲,黑的是筍乾,一碗清淡小粥閃著溫潤的光華,邊上還擱了幾塊烙成金黃的蛋餅。

  想我在德國二年,冰箱裡塞滿的不過是麵包熏腸啤酒,每日匆匆填飽肚子便去工作,幾曾見過這般道地的中式家常小菜,胃中會因此發出抗議的咕咕聲,也在所難免。

  “知道你其實還是喜歡吃這些,所以特地要我的廚師做了來,你嘗嘗看,口味如何。”

  司徒飛居然笑得溫柔,我懷疑地瞧了他一眼,猜不出他的用心,索性坐下提筷,邊吃邊道:“代我謝你的廚師,順便問一句,你這菜里,沒加料罷?”

  “加什麼料?鹽還是味精?”司徒飛已經拖過張椅子坐到我身邊,一臉無辜地看著我,眼中卻盈滿笑意。

  “毒藥,春藥,安眠藥,都行。”我若無其事地又挾了一筷,送進嘴中,“一樣都沒有的話,接下來只怕很難如你願啊。”

  “如我什麼願?”司徒飛不懷好意地笑,湊近我的臉。

  我一筷子推開他,正色看向他:“那就要問你了……你為什麼又來找我?”

  司徒飛明如朗星的目中閃過一絲黯淡,隨即恢復,笑道:“相思成狂,來看看你,不成?”

  “還有呢?”

  我斜睨著司徒飛,預備他只要一說帶你走、要你之類的話,就將手中的粥沷到他臉上去。孰料司徒飛的回答大出人意料。

  “還有……我下個月要結婚了,來通知你一聲啊。”

  我怔了怔,看向司徒飛,看不出說笑的意思,不由道:“恭喜你……順帶同情那位新娘。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司徒飛笑容有些苦澀,搖了搖頭:“不是姑娘。”

  我吃了一驚,連吃飯也忘了:“是……是男人?”

  司徒飛居然點了點頭。

  剩下的飯已經涼了,我也再無心吃,隨意收拾起碗筷,泡了兩杯茶,陪司徒飛在客廳里坐下。

  “怎麼回事?你好象不太滿意?”既知司徒飛不是有意來找我麻煩,我心便也放下一半,反而有些關心起他來。

  “說來話長。”司徒飛苦笑。屋外傳來了隱隱約約幾聲雷,襯得他的語聲甚是低郁。

  “閒來無事,只當敘舊也罷。”

  我塞了杯熱茶到司徒飛手中,司徒飛手腕一翻,將我的手連同茶杯一起握住,拉到他胸前,嘆道:“就這樣,別動,浮生,陪我一會兒……要說,得從你那天不要命地跳河說起。”

  我凝神聆聽。

  “那天,看到你倦怠地一笑,隨後跳下水時,我的心……很痛……我枉居大哥,居然沒能保護好你……”司徒飛低下眼,緊覆住我的手,象是再不肯放,“格雷是第一個跟著你跳下去的,我也想跳,卻被身後的路德維希抓住,打昏了過去……醒來後,我第一件事就是駕機離開,從亞洲調集人手過來……我再也不信路德維希了,當時我想,只要有證據是他對你下的手,我就立刻廢了他,無論怎樣困難。”

  我冷哼了一聲:“然後呢?”

  “我剛調集起人手,江上天就來找我了。”司徒飛眼神有些惘然,“說實話,當時我很有些看不起他——你跳下水,他竟站在那裡動都不動,這樣貪生怕死,怎配得上愛你——江上天任我冷笑,也不分辯,只是默默地瞧著我,最後求我給你自由。”

  “我大奇,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帶去的人,兩天後就查出了你的下落,可江上天除了趁你昏迷,偷偷餵你吃藥外,別的,什麼都沒有做。我痛罵他是個白痴,說這樣會害死你,他卻說,浮生是寧願死,也不願做寵物的男人,江上天從來沒求過人,這是今生第一次。他還說,他可以退出,可以不和我爭,只求我不要逼你做任何事。”

  雷電自窗簾間轟然擊來,雨聲急得如瓢沷一般。我的手不由自主攥緊了杯身,掌心中全是汗。江上天,知我的,果真是你,只是你這卻又何必。

  我聽見自已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生澀地吐出:“所以你就退讓了?那麼,這兩年,你們其實都在看著我?”

  司徒飛一伸手,丟開茶杯,將我緊緊攬到了懷中,低喟道:“我怎麼甘心放手?只為你動過心啊……我答應了江上天,保證不會逼你,然後,要了你的地址就直飛過來了,心中還想,江上天真傻……然後我見到了你。在樹林中,你的傷大概才好,正在散步。”頓了頓,低頭親了親我的面頰,“我竟不知道,你受了那麼多苦,第一眼看到你受傷的臉,我的心都要碎了,當時就想衝出來,抱緊你,用盡一切法子也要讓你恢復——可是這時,你突然停下來,對著一隻落到你身邊枝上的小鳥,笑了一笑,那笑容、那笑容……我從來沒見你笑得那麼美過,那樣燦爛,就象所有的陽光都一起照在你臉上,明亮了起來……那瞬間,我終於明白了江上天的話。”

  “浮生,你是最強悍的,被我們逼迫,關在籠子裡,你永遠都不會開心。”司徒飛抬起我的臉,這快要結婚的男人,竟然目中柔情萬種,“我猶豫了,最後終於決定,先給你一段快樂的時間,等我實在忍不住了,再去找你。”

  果然是黑道老大,就算感動,也永不願退讓,永不願放開他的獵物。我彎了彎嘴角,似笑非笑:“色狼就是色狼,我都變得這樣難看了,還不肯放過我——可不是惡有惡報,被人逼婚了罷?”

  司徒飛恨恨地擰了一下我的腰,我笑著閃開,卻被他摟得更緊,哼了一聲:“誰說你變難看了?臉上這些傷有什麼打緊?隨便找家醫院就能去掉,你要不要現在就去?”不等我回答,唇已湊到了我耳邊,悄聲道,“其實你的腰比以前細了很多,腿也結實了些,性感得要命,做起來一定更慡……”

  我又好氣又好笑,一掌推開他的臉:“你要結婚倒底是真是假?再胡說,我可不奉陪了。”

  提到結婚二字,司徒飛的面色立刻黯淡起來,撇了撇唇:“這兩年你過得開心,我們可為你吃了多少苦——明里,我們要聯手壓制格雷的企業,將他的勢力逼回義大利;暗裡,我們要肅清這邊的黑道,打通官方,不然,你以為你什麼都沒有,就能平安住到現在?浮生,你這絕頂聰明的人,竟也有糊塗的時候,或者,你是根本在逃避,不願去想?”

  當然是後者。我承認我是怕了他們的糾纏,潛意識中想都不願往這上面想。不過這話不能說。突然心中一動,我盯住司徒飛的眼睛,緩緩問道:“你——該不會是為了接管這邊的黑道,答應娶路德維希罷?”

  第二章

  “當然不是。”司徒飛淡淡一笑,神情閃過一絲陰冷,“我最討厭被人威脅。路德維希他要和我聯姻,要我娶他的妹妹,不然就要與格雷聯手將我剿滅,好,可以,當天我就帶人住了進去。”

  “然後?”我謹慎地措詞,隱約覺出了殺氣。

  “然後沒了。”司徒飛聳聳肩,不肯再說下去,“總而言之,那天晚上,路德維希的四肢被我廢掉了,也算給你出了口氣。”

  說一半留一半,這是吊我胃口麼?我凝視司徒飛的雙眼:“所以你就良心發現,決定娶他?我倒不知道本年度還有這種笑話。”

  司徒飛苦笑:“你為什麼一定要問?這種血腥的事,你聽了沒好處。”

  “我也不想聽。”我一嘆,窗外的雨好大,原來我還生活在風暴中,從來不曾真正平靜,“只是我不喜歡欠人情,更不喜歡欠人情而不自知。說吧,就算我還不起,至少讓我知道欠了什麼。”

  司徒飛驀然笑起來,笑得邪氣:“我就在等你說這句話呢。浮生,你記住,我從不做虧本買賣,你欠了我的,一輩子都要想法還過來,還要加上利息。”

  “快說吧。”我不理他的話。

  “那晚我先找上路德維希的妹妹——為了增進感情,她的房間就在我隔壁,方便下手的很,本來我只想問她路德維希住在哪裡,她居然對我投懷送抱,這種事,我自然不會客氣,”見我懷疑地看著他,司徒飛不由有些尷尬,“呃,做得她糊塗時才好問嘛。”

  “美男計。”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下次記得要隨身攜帶安全用品,以防染病——問出了什麼?”

  “正做到一半,還沒來得及問,路德維希就衝進來了。”司徒飛神情有些古怪,說話也頓了一頓,“他拿槍指著我,那個,要我……”

  “要你和他做?”我強忍住笑意。我早就疑心路德維希對司徒飛有不正之念,一而再再而三地要除我而後快,卻想不到激烈至此,竟連自已的親生妹妹也不容許。

  司徒飛這頭色狼的臉也居然紅了一紅:“他將他妹妹趕走,用領帶將我綁了起來,之後……我用盡全部本事,好不容易才做得他要死要活,防備稍松……想那領帶怎麼能綁得住我,我看準機會,迅速奪過槍,什麼話都沒說先斷了他兩隻手。哼,他竟然敢逼我……再想到你的事十有九也是他所為,我心中恨極,偏不肯給他痛快,又斷了他兩條腿,然後問他想怎麼死。”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大為搖頭,“他建起這麼大基業,怎會沒有保命的法子……至少也可拉得你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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