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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雲姿看著他們,良久,嘆息道:“只求大人能饒我夫君一命。”

  楚明允瞧的饒有興致,聞言忍不住笑了,“韓夫人,你這話說得可真奇怪啊。現在明明是你夫君想要我們兩個的命,哪裡輪得到我們饒他?”

  柳雲姿神情淡淡,“今夜無論兩位大人是生是死,贏的人都不會是他。與其如此,我希望兩位大人脫險之後,能放過我夫君。”

  “你倒真提醒我了,”楚明允道,“韓仲文一個接任來的郡守,怎麼可能調動得了淮南王的餘黨,他背後的究竟是誰?”

  “大人若能放過我夫君,待我一家平安後,作為答謝,我自然會傳信告知。”柳雲姿道。

  楚明允咽回喉頭湧上的腥甜,低低咳嗽了聲,笑意微冷,“你這是在談條件?不答應的話要如何,出去再把那群人叫回來嗎?”

  柳雲姿搖了搖頭,“我既然決定幫大人,便不會再反悔,以大人兩命換我夫君一命,並不過分吧?”

  “你憑什麼覺得我需要你的幫忙,難道我殺不出去嗎?”楚明允嗤笑。

  “可我已經幫了大人了,大人也的確承了我的恩情。”柳雲姿看向蘇世譽,“蘇大人是君子,一貫是有恩必報的,當作是我卑鄙也罷,只求大人高抬貴手,放過我夫君性命。”

  楚明允笑意更深,“不巧,這位君子這會兒心情可正差呢……”

  蘇世譽看了他一眼,楚明允默默閉上了嘴。

  蘇世譽復又將目光落在柳雲姿身上,嘆了口氣,“夫人既然這般明晰事理,當初也好,眼下也罷,為何還要如此執迷不悟?”

  須臾沉默,柳雲姿微仰起頭,眼底泛上一絲淚意,卻輕輕地笑了,柔聲答道:“大人,並非不悟。”

  十四為君婦,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雙膝一彎,她正跪下,“妾身別無所求,只求大人留我夫君性命,方才相救一表誠意,日後我定當將幕後主使供出。蘇大人一諾千金,但求您開口答應!”

  楚明允側頭看向蘇世譽,蘇世譽正對著柳雲姿,眸色深斂,神情波瀾不驚,無悲無喜,片刻後他終於開口:“不錯,君子有恩必報。韓夫人出手相救,於我和他自然是大恩,我感激不盡。”他微微一頓,卻繼續道,“只是承蒙謬讚,蘇某不才,還算不上是君子。”

  話罷他扶著楚明允轉過身,向巷子深處走去。

  柳雲姿俯身叩首,“求求大人看在妾身和子銘的份上,放過我夫君吧!”聲音顫抖,隱有微泣。

  無人應聲。他們的身影融於黑暗,漸而遠去,一次也不曾回頭。

  馬車藏在另一條小巷的盡頭,萬幸還沒被搜到。蘇白聽著動靜戰戰兢兢躲了那麼久,一望見他們當即跑了上前,“公子!公子您終於來了!呀,受傷了嗎怎麼都這麼多血……”

  “儘快出城,其他的稍後再說。”蘇世譽先將楚明允扶上了車。

  “可,可是公子!整個城都已經封起來了,咱們怎麼出得去啊?”蘇白焦灼道。

  “即便是闖也要試試的,否則只能被困死城中。”蘇世譽坐進車裡。

  “……好!”蘇白咬了咬牙,他衣袍外特意罩了層披風,將兜帽拉下遮住面容,揚鞭駕車,“走——!”

  駿馬嘶鳴,蹄聲踏踏,飛馳而出。

  馬車中蘇世譽單手持劍,試圖調息再強運內力,忽然衣角被扯了扯,他睜眼看去,楚明允倚靠在車裡,臉色更差於方才,血色全無,蒼白得只如墨筆勾勒,“……我,再說,一句話,……行不行?”

  蘇世譽不置可否地看著他。

  楚明允蹙緊了眉,費力地抬了抬手,“你摸一摸,我懷裡……”

  蘇世譽皺緊了眉,“楚……”

  “……有個銅符。”他艱難補充,有些委屈。

  “……”蘇世譽小心翼翼地探手進去,果然拿出一個銅鑄獸符,蟒首四足,前額獨角,威武凶戾。

  壽春城樓上成排火把熊熊燃燒,亮如白晝,城門兵卒握緊長戟,身形緊繃地盯著城中。戍衛頭領更是絲毫不敢懈怠,見到一輛馬車疾馳而來,當即一震長刀,厲聲喝道:“今夜有令,嚴禁出城!你們是什麼人?”

  長戟紛紛遞出,鋒芒尖銳,對方猛地勒馬,堪堪停下。

  “你們是什麼人?”頭領再度喝問。

  馭車的人垂著頭,寬大的兜帽遮擋著臉,一聲不吭。

  “鬼鬼祟祟,給我拿下!”

  還沒來得及動作,一隻手忽然從車簾後伸出,握了只銅符,在火光下映出熠熠光亮。

  “世子……”頭領猛鬆開刀,揮手命屬下收回武器,不及多思,忙急聲吩咐道:“還不快把城門打開!”

  一出城門,蘇白又急鞭策馬,幾乎狂奔地駛出,足足走出老遠,他回頭望一眼平野廣原中壽春火光遠如星,僵硬的手指才稍鬆開馬鞭,癱軟般地靠在車框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已然是大汗淋漓。

  車中蘇世譽只覺靠在身側的楚明允重量陡然一沉,側頭看去,他終於再也無力支撐,徹底昏了過去,觸到的衣上血都已經冰涼。

  南境軍營。

  副將徐慎挑簾進帳,看了眼床榻上昏迷的楚明允,對著蘇世譽恭敬道:“蘇大人,將軍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不必太擔心,夜很深了,您不如回去休息吧。”

  蘇世譽看向他,笑了笑,“今夜來得突然,情況又緊急,讓你忙碌安排了許久,辛苦了。”

  “屬下職責所在,大人不必客氣。”徐慎道,“您的住處已經安排好了,屬下帶您過去?”

  蘇世譽卻搖了搖頭,視線落回楚明允身上,“不必了,我今晚待在這裡就好。”

  “大人放心,過會兒我會派人來守著的。您身上也有傷,還是去休息一下吧。”徐慎道。

  “無妨。”蘇世譽道,“你明日應該還有操練,不用在意我,去歇息吧。”

  話已至此,徐慎也不再勸,應了一聲復又恭敬退下。

  軍帳里一下子靜極了,能聽得到帳外的長夜風聲。

  蘇世譽沉默地看著楚明允,由眉目眼睫,至鼻樑唇角,專注而安靜,良久,他忽然伸手,慢慢慢慢地觸上楚明允緊閉的眼睛,一點點輕撫而過。

  蘇世譽垂眼看著他,慢慢地低聲笑了,“我時常會錯以為,你果真是這般情深如許。”話音淺落,靜默半晌,他又開口,凝眸看著楚明允,以那樣獨有的認真,慎重,一字字地輕聲說道:

  “我喜歡你。只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選自李白男神的《長干行》

  陰謀陽謀什麼的比較多,每個人都各有盤算,有的地方可能會難免有些疏漏,希望小天使們多多包涵=W=

  其實如果換做是楚明允的話,肯定當場答應下來然後轉頭翻臉不認人,然而蘇世譽的話,哪怕他會腹黑會坑人,但只要是承諾了就一定會做到,柳雲姿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想要打動蘇世譽,向他要一個承諾。

  第六十九章

  楚明允醒來時剛剛過午,帳外日光晴好,帳內卻被厚簾重掩,一點風都透不進來,有些昏暗,還點著盞小燈。

  他方一睜開眼,便聽到身旁人起身的輕響,然後自己就被小心地扶著坐起,鼻端滿是對方身上安神香的溫和氣息。一個瓷杯被遞到了眼前,楚明允也不去接,就著蘇世譽的手喝完了水,又抬眼去瞧蘇世譽。

  蘇世譽將杯盞放下,拿起一直溫在桌上的藥壺倒出了碗烏黑藥汁,先試了試溫度,才又走到他身旁。

  楚明允一時沒動。他對負傷早就習以為常,眼下身上大小傷口早已經處理好了,一覺醒來精神也恢復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些經脈傷損猶在作痛,自覺並無大礙,因此盯著眼前散發出濃郁苦味的藥,實在是不想咽下去,但楚明允偷瞥了眼蘇世譽,忍了忍,還是捧著他的手乖乖喝完。

  眼看蘇世譽又要起身,楚明允忙握住了他的手,“世譽,”聲音仍有些發啞,“你理理我。”

  蘇世譽動作一頓,看著他,“怎麼了?”

  楚明允雙手握著他的手,“你還在生氣嗎?”

  蘇世譽低嘆了口氣,沒有出聲,楚明允便拉著他的手貼在臉側,定定盯著他道:“你不可以生我的氣,不可以不理我。”

  蘇世譽不禁輕笑,“為什麼?”

  “因為……”楚明允唇角微動,似說了些什麼,蘇世譽傾身去聽,他忽地在蘇世譽唇上親了一口,臉色還蒼白著,眉眼卻都盈盈笑開,“這樣夠不夠?”

  蘇世譽微微一怔,胸腔里難以言明的情緒在他目光中浮沉翻湧。他垂下眼收斂心緒,頓了一瞬,徹底沒了脾氣,無奈笑道:“我沒在生氣。”

  楚明允思索了一下,看了看藥碗,又道:“世譽,我乖不乖?”

  “……”蘇世譽掃過他身上錯落的傷口,復又對上他的眼睛,極其勉強地點了點頭。

  楚明允笑意更深,“那你不獎勵我些什麼嗎?”

  蘇世譽終於溫溫和和地開口了,“你知道得寸進尺怎麼寫的嗎?”

  楚明允厚顏無恥,笑得眉眼彎彎。蘇世譽嘆了聲氣,提起了正事,“韓仲文那邊應該還會有所動作,早上我派蘇白帶人去找先前見到的流民了,他們應當知曉壽春的真相,儘快查明,也便於行事決斷。”

  楚明允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伸手想掀起被子起身,被蘇世譽一把按住道:“你傷的太重,這幾天好生休養,不要亂動。”

  “嘖,我的身體我清楚,用不了幾天,哪裡有那麼嬌弱。”楚明允道,“我就坐著,不亂動行不行?”

  蘇世譽溫聲道:“聽話。”

  “可你又不上來陪我,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很無聊啊。”楚明允瞧著他。

  蘇世譽:“……”

  能不能好好說話不耍流氓?

  壽春城外的深山中有處狹長洞穴,天已入秋,糙木凋零,山洞裡顯得更為陰冷,衣衫單薄破舊的一群人就窩在這裡,依偎著彼此的稀薄溫度。

  “娘,”被抱在懷中的小女孩忽然小聲開口,“我好餓。”

  婦人抱緊孩子,拍了拍她的背,“乖,哥哥出去給我們找東西吃了,你再睡一會兒,起來就有吃的了。”

  “可是我餓的睡不著……”

  半個饅頭被遞到了眼前,雖然已經干硬,但對這群流民而言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了。婦人一愣,順著看向同樣瘦骨嶙峋的女子,推了回去,“雲娘,你多久都沒吃東西了,你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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