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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謹,”顧遠抬高下巴,似乎有點刻薄地說:“我不知道你是覺得我傻還是其他什麼,但你昨晚口口聲聲叫我的名字,拉著不讓我走,這是正常酒醉人的反應嗎?你被我乾的時候還看著我,被我干到she的時候還看著我,我再三跟你確認知不知道這個在操你的男人是誰,你說是顧遠,這麼快就忘記了嗎?”

  方謹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因為用力過度嘴唇甚至有些青白。

  “你以為我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能打發的愣頭青,光聽你嘴裡說怎樣就是怎樣?第二天早上起來翻臉不認,回頭說一句對不起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了,你出來免費嫖呢?”

  方謹似乎想否認什麼,顧遠卻不容拒絕的打斷了他:“我不知道你以前跟人約炮是怎麼斷的,但這一次跟你想的不一樣。就算你之前隨心所欲也好風流浪蕩也好,今天這事卻不是你說能結束就能結束得了的,主動權在我手上,明白了?”

  方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隔著白氣顧遠似乎感覺到他嘴唇在輕微顫抖,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很鎮定的:“——那您想如何呢,顧總?”

  顧遠冷冷道:“我想要發展長期的關係,別讓我重複第三遍了。”

  方謹的坐姿很挺直,雙肩自然下垂,腰背清瘦孤拔,從顧遠的角度來看其實是個非常好看的弧線。

  他今天穿了一件薄款淺灰色羊毛衫,那顏色襯得他皮膚特別透明,似乎顧遠記憶中,昨天晚上滿身濕淋淋情慾的紅暈都只是錯覺一樣,沒有在那冷靜漠然的表面留下絲毫痕跡。

  “……對不起。”方謹最終說,聲音輕緩而堅決:“我只想和您保持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顧遠向後深深靠近椅子裡:“——為什麼?”

  方謹卻不回答,仿佛一尊冰雕雪砌的石像。

  “你是不是有什麼麻煩?”顧遠突然問,眯起鋒利的視線上下打量他:“還是迫不得已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

  這話簡直出乎意料,方謹內心瞬間一震,但表面上卻沒有半點異常:“您說什麼?”

  “我以前沒仔細調查,不過印象里你沒提過家裡的事,也沒見有親戚朋友。你那個學歷和語言水平應該是父母很有家底才能辦到的吧,怎麼就提都沒提過呢?”

  方謹直視顧遠平靜道:“我不想跟上司說這種私事。”

  “姑且這麼認為吧。”顧遠微帶嘲諷道,“另外你上次跟人約炮,早上九點多請假專門趕回家,整整一天不接電話——方謹你告訴我,你是那種一大清早專門請假回家跟人上床的人?”

  “不……”

  “你要是有男朋友就告訴我,”顧遠居高臨下道,“這種事瞞也瞞不久,很輕鬆就能查出來了。”

  方謹按著桌沿的手非常用力,剎那間他知道自己表情一定露出了裂fèng,甚至連說話都帶出破了音的尾聲:“——根本和那些無關!為什麼你要問這些?!”

  顧遠卻看著他,輕輕鬆鬆說:“因為我喜歡你啊。”

  “因為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所以想追求你,和你發展成長期穩定的情侶關係,有這麼難以理解嗎?”

  剎那間方謹大腦一片空白。

  ……我想追求你。

  因為我喜歡你。

  如果他沒有那麼不堪的身份和經歷,那麼多齷齪又骯髒的秘密,如果他和顧名宗沒有任何聯繫……此刻聽到這話他應該會多麼的高興?

  又或者,哪怕這話晚一點來,等到他想方設法、徹徹底底擺脫那殘忍禁忌的關係,終於能自由自在站在陽光下之後,再從顧遠嘴裡說出來,又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方謹坐在椅子裡,感覺整個人都被抽空了,身體內部一點溫度一點力氣都沒有。

  他都不敢相信命運對自己能冷酷成那樣,簡直沒有一星半點的善意,完全是最惡劣到極點的捉弄。

  “……顧總……”

  方謹緩緩開了口,說話時仿佛都能感到呼吸全是寒氣。

  “你如果……這樣的話,我只能……”

  我只能辭職了。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他身後不遠處響起:“——哎,顧遠!”

  方謹聲音一頓,只見顧遠抬眼望去,倏而起身。

  只見一個穿唐裝的老人在眾人簇擁中緩步前來,看樣子約莫能有八十多歲了,但精神矍鑠氣血健旺,望著顧遠笑道:“怎麼,約人在這裡談事情呢?”

  顧遠對方謹做了個安撫的手勢,然後對老人笑道:“是,這是我的助理。”

  老人笑呵呵地轉過臉。

  ——那一瞬間方謹瞥見,他太陽穴上有個明顯的黑痣。

  “年輕後生,真是俊俏。”老人率先伸出手來和方謹握了握:“我是這座酒店的董事,免貴姓柯。”

  手掌相觸的剎那間,方謹盯著他布滿皺紋的臉,大腦中電光火石閃過一個混亂的畫面——

  顧家公館,書房裡,高居上座的顧名宗低頭喝茶,頭也不抬問:“——您這是幹什麼,讓我沒事養個小孩玩?”

  地面上小方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嫩臉漲得通紅泛青,大眼睛裡滿是淚水,被手背左一下右一下抹出道道痕跡。

  “顧總開玩笑了。”蒼老和藹的聲音從方謹身後響起,只聽他笑道:“你也許有所不知,這孩子的血型和顧遠一樣,我們費了多少事才弄來……”

  方謹抽抽噎噎回過頭,竭力抬起視線。

  只見一個老人正被眾人環繞,如眾星拱月一般,笑容可掬面對著顧名宗;他看上去真是很老了,頭髮和鬍鬚都花白花白的,但精神卻還很好,側過臉時只見太陽穴上有個非常明顯的黑痣:“顧遠這孩子血型特殊,萬一以後出個什麼事……至少也有應急的……”

  ——那張臉印在小方謹淚水朦朧的眼底,穿過時光和記憶,漸漸和面前的唐裝老人重合,那顆黑痣的位置和笑呵呵的表情更是絲毫不變。

  方謹的手仍然和他相握,瞳孔卻瞬間縮緊!

  “……顧總,”方謹偏頭轉向顧遠,神情平靜中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連眼神最仔細的人都看不出半點異常:“——這位柯老是……”

  顧遠微笑道:“噢,是我的外公。”

  第23章 半晌後顧遠湊近,在方謹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方謹眼神微變,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

  再次轉向柯老的時候他已經面色如常,連說話聲音都從容不迫:“原來是柯老,久仰久仰。免貴姓方,是顧總的助理,經常聽顧總和我們說起您,果然百聞盛名不如一見。”

  當久了助理和副手的人說起話來確實滴水不漏,柯老一聽頓時笑開了:“哪有?老朽有什麼值得這小子掛在嘴邊提的?快別哄我這個老人家開心了!”說著一邊擺手一邊大笑,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只是嘴上謙虛,實則非常高興。

  他身後隨從紛紛恭維,顧遠也跟著湊趣了幾句。不過他心思明顯不在外公身上,轉頭就向方謹看了一眼,目光雖然隱蔽卻帶著難以隱藏的關切。

  “我下午再來找您吧,顧總。”方謹在周圍一片人聲中自然地向顧遠欠了欠身:“您交待的事我記住了。”

  顧遠別無他法,只得擺擺手示意他先行離開。

  方謹大步穿過酒店走廊,牆壁兩邊的畫框鏡面映出他冰冷秀麗沒有一絲表情的側面。

  顧遠生母出身大家,然而這麼多年來他本人一直在英國,柯家和顧家又幾乎沒有任何來往,久而久之人們都忘了他還有個強大的母族——香港柯家,當地碼頭航運領頭財團,投資涉及酒店、地產、博彩等眾多行業,當家人是目前已年逾八十的柯文龍,繼承人是其獨子,也就是顧遠的親舅舅柯榮。

  這樣強有力的母族,顧名宗卻不喜歡顧遠太過接近,為什麼呢?

  方謹回到顧遠下榻的總統套房,穿過巨大的圓形會客廳,卻沒進自己那間客臥,直接去了顧遠的房間。

  柯家和顧家一樣,早年都有黑道家族背景,但顧家從顧遠出生後就開始陸陸續續洗白上岸,柯家由黑轉白卻只是最近幾年的事。方謹一向對這些暗下的隱秘消息有著極高的關注度,他知道至今仍然有傳言說柯家洗白是假的,當地黑幫每次換屆選舉都有姓柯的身影出沒,只是暗下的傳言放不到檯面上而已。

  如果是說法屬實的話,顧名宗對柯家隱晦的不滿倒是有據可依,這麼多年完全不來往也可以理解——甚至,如果顧遠真不是顧名宗親生子,他這條命能被留到現在也能夠解釋了:因為礙於柯家。

  柯文龍的獨子柯榮至今尚無所出。

  顧遠雖是外孫,卻是柯文龍唯一的第三代血親!

  方謹從文件櫃中抽出顧遠的電腦,輸入密碼打開。

  顧遠的電腦系統採用密碼輪換制設置,很早以前他就掌握了裡面的關竅。這倒不是伺機要害顧遠,而是方謹作為弱勢方渴望獲得信息資源的心理特徵根深蒂固,很早以前他就使用各種手段破譯過顧名宗的系統密碼,而顧遠的安保系統設置和顧名宗一脈相傳,拿來直接照著用就行。

  他從沒這樣直接登錄顧遠的電腦,為防被發現,動作十分謹慎小心,上來就立刻登入了顧遠的各個私人銀行帳戶,同時打開郵箱以各種關鍵詞,極有目的性的搜索他希望得到的信息。

  如果柯文龍對顧遠的態度這麼熟稔,他們就絕不是顧家表面上互不往來的關係。

  果然很快方謹搜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顧遠和柯家相關信託機構、基金會的大筆資金往來,以及明達航運事件後顧遠一時周轉不暢,從柯家一筆拿走的幾百萬美金!

  方謹久久不知該如何動作,他的唯一反應是:顧名宗肯定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他才越來越忌憚顧遠,更別說顧遠有可能根本不是他親生的!

  ·

  方謹快速擦拭鍵盤,將電腦外殼上有可能留下指紋的地方也都擦去,收起電腦將一切還原。

  他腦子裡快速掠過一系列線索——照片上神秘的顧名達,二十多年前他年輕的父母,把他買下來送給顧家的柯文龍,以及當年莫名其妙就死了的顧遠生母……林林總總的線索和細節匯聚成形,突然喚起了記憶中另外一個早已沉睡的疑惑。

  那是方謹少年時代曾經想過的問題,但隨著年代久遠而已漸漸不可考,就是——他到底怎麼被賣進顧家的?

  他小時候有一段時間特別不怕顧名宗,就非常天真的跑去問過。顧名宗當時給出的回答是:你父母做生意借高利貸還不上,自殺後債主把你接走,私下買賣小孩的黑市交易中像你這樣的珍稀血型非常貴,因此就被賣進顧家了。

  當時年幼的方謹並沒有多想,因為家裡還不起債他是記得的,父母好多次連夜帶著他出去躲藏,最終不堪重負雙雙自盡的畫面也印象尤新,黑市買賣小孩則是親身經歷的事。

  然而這番說辭在方謹成年後再拿出來琢磨,就有了很多經不起推敲之處。

  為什麼人販子賣他的時候還驗血?

  為什麼偏偏就被賣給了柯文龍?

  在他的印象中,父母自殺和自己進顧家的時間非常接近,他都不記得中間有過什麼波折發生,也就是說家破人亡後柯文龍是在第一時間就把他買下來了的。那麼,柯文龍怎麼就能知道那麼多黑市拐賣兒童中偏偏自己是珍稀血型?他時時刻刻盯著黑市交易不成?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柯文龍如此行事,可能代表了他以前有經驗——

  他知道熊貓血有多珍貴,他買過這樣的人形血庫。

  方謹眼前再次浮現出那張老照片,因為這幾天沒事就拿出來琢磨,那畫面上的每一個細節都已經深深刻進了他的腦海里。

  即將臨盆的顧遠生母,婦產科醫院,他自己的父母。

  方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

  這幾天他的懷疑方向一直是自己父母年輕時和顧家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淵源,然而柯文龍的介入把他的思維導向了一個新的方向——一個非常可怕的,令他毛骨悚然的方向。

  只有攜帶Rh陰性血基因的父母,才會生出Rh陰性血的孩子。

  他的血型和顧遠一樣,說明他的父母,有可能和顧遠父母的血型一樣。

  也就是說,他父母也許不是自願去那所醫院等待顧遠生母臨盆,甚至不是自願出現在那張照片上的!

  ·

  那天下午顧遠一直沒找到方謹,打了幾次電話都沒接。他怕方謹身體不舒服或心裡難受想不開,吩咐手下到處去找人,卻連個影子都沒見到。

  直到晚上會議主辦方舉行歡迎酒會,一身黑衣的方謹才出現在會場。

  顧遠看到他的第一反應是拉過來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看他臉色是不是不好,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然而轉念間他又硬生生克制住了,只冷冷地看著他問:“你上哪兒去了,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對不起,”方謹目光低垂,並沒有看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去酒店花園坐了一下午。”、他晚上一身黑西裝黑襯衣,質地精良剪裁合體,顯得人異常清瘦挺拔;全黑的搭配又反襯膚色,在酒會璀璨的水晶吊燈下泛出一種耀眼的白皙。

  顧遠視線仔細從他漆黑修長的眉宇、低落的眼睫和挺直的鼻樑上划過,最終落在沒什麼血色的雙唇上,似乎難以移開。

  半晌他才咳了一聲,“我馬上要去發言,才沒空管你。你白天沒好好吃飯吧?待會別跟我應酬了,自己找個角落好好吃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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