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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等到向南回應,他的擔架便被數位護士匆匆推進手術室里。

  紅燈亮起,又滅。

  靈魂忽而遠行,忽而及近。

  周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的那四個小時,只知道自己在聽到手術成功的瞬間,心臟猛地就停止了跳動。

  他站起身來,立刻就想要去看看向南的臉。

  然而其他人比他更快,團團圍住向南將他擠在一邊,他木然的看著向南在眾星拱月中的身體,想開口說話,卻已然失去了所有開口的勇氣。

  周宜拍了拍他的肩:“去休息吧,你也累了。”

  千言萬語,最後只剩下一個字——

  “好。”

  第40章

  從手術室出來後,向南就一直昏迷著。

  用主治醫生的話來說,這次手術是前所未有的成功,只等麻醉藥一過,病人就能清醒。

  只是清醒是一回事,恢復意識還要再等些時間。

  第一天,向南身體的各項指標逐漸恢復正常;第二天,他曾經短暫而又茫然的張開過眼皮;第三天,周景發現他的手臂已經恢復正常,可以做出移動。

  這麼大的手術,恢復起來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可周景知道,等向南下一次睜開雙眼,便是他該做出決定的時間。

  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足夠他分的清。

  這段時間裡,周景也不是完全只在病房裡陪著向南,還抽空去醫院的骨科給自己的小腿做了次檢查復健。

  當然,用的是他自己存摺里的錢。

  雖然沒做過什么正式工作,但周景從大學開始就關注股票市場,利用當家教的原始資金賺到了第一桶金,後來股票市場不景氣,他便全身而退,留了些資本在身邊備用。

  雖然還算不得富裕,但照顧自己卻毫無問題。

  但哪怕是換了家更好的醫院,醫生也對他的舊疾束手無策,只說是要堅持鍛鍊按摩,然後用藥物調理。

  對此毫無感想的周景去藥方領了藥回去,快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正好遇到一臉欣喜從病房裡衝出來的聞信。

  周景心下一沉,立刻就問他:“怎麼回事?”

  “醒了醒了!老天爺保佑終於醒了!”聞信興高采烈的拍了拍周景的肩,那樣子簡直激動地恨不得昭告天下,“而且認得我,看來記憶也恢復了正常,我現在正要去把這個消息通知六爺。”

  “是麼……”

  周景神情如常的轉頭看了病房裡一眼,然而從他這個角度看去,看到的只是些圍在床邊的醫生護士而已。

  殷向北醒了。

  不是做夢,更不是他的妄想。

  以前向南傻乎乎的圍著他,周景總是在想他什麼時候才會恢復記憶,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了,他的心裡卻是平靜的,完全泛不起一絲漣漪。

  也許,他一直都在等待著這一天。

  聞信好奇地看著他,覺得有些稀奇:“你不開心嗎?”他還以為,殷向北手術成功恢復記憶,周景一定會是最開心的一個。

  周景反問聞信:“我為什麼會開心?”

  “因為……”聞信尷尬的摸了摸後腦勺,不知該從何說起。

  周景對殷向北的在乎,這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不管是車禍前還是車禍後,哪怕他變傻了,都一直不離不棄。說實話,聞信以前對同性戀這個群體並沒有多少好感,可若是天下同性戀都如周景般深情,那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跟周景比起來,他的老闆就顯得有些無情。

  周景輕笑了一聲,替聞信說出了他說不出口的話:“因為我喜歡他,所以會希望他好,所以他手術成功了我要開心,你是不是這樣以為的?”

  聞信皺起眉,覺得面前的周景與他從前所認識的周景,似乎是兩個不同的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景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什麼意思,謝謝你通知我這個消息。”

  說罷,他轉過身,向著與病房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不去看看他嗎?”聞信不可思議的問。

  周景擺了擺手,再沒有回答過他的問題,只是邁著不穩的步子,一味的向前。

  周景走後,聞信又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這才想起自己還沒給六爺消息,連忙懊惱不已的一邊下樓一邊打開手機。

  很快,殷向北手術成功的消息就不脛而走。

  他失蹤了這麼久,董事會雖然明面上不提,其實已經把他當做棄子來處理。

  不過殷六合與殷向北父子手裡的股份占據絕對主導權,所以沒有找到屍體前,董事會最多也就提拔一下總裁代理。

  現在殷向北手術成功,待身體恢復正常後重新入主集團,幾乎已是板上釘釘。

  因為這個消息,向來喜靜退居二線的殷六合,也破天荒的親自來了一趟醫院,也算是盡了父親的心意。

  進門之前,殷六合特意叮囑聞信,關於殷向北失憶的事情,儘量少提。

  面對殷六合,聞信自然不會像跟周景一樣,有什麼問題都敢提,只能點頭稱是,將殷六合的囑咐記在心裡。

  不過殷向北雖然醒了,但還是無法正常說話,恢復身體的行動能力也要再過一段時間。

  殷六合走後聞信特意掃了病房一圈,發現病房裡已經毫無周景存在的蹤跡,不僅周景這個人,就連周景慣用的物品,也跟著全部都消失不見。

  現在這個樣子,就好像是殷向北失憶的那段時間根本不曾存在過一樣。

  聞信知道,殷六合是想創造出殷向北只是車禍生病的假象,但恐怕殷向北就算記得那段時間的記憶,也一樣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自那天在病房門口跟周景說完話後,聞信便再也沒有見過他的身影。

  第二天,周宜趕完通告匆匆來醫院探病。

  剛好遇到殷向北在休息,周宜便沒打擾多久,只是從聞信這裡了解了一番情況。

  沒說兩句,話題果然就又轉到周景的身上。

  周宜四處望了望,狀似不經意的問:“小景呢?怎麼不見他?”

  “我也有兩天沒見。”聞信嘆了口氣,無奈的瞥了一眼被保鏢重重圍住的病房,“應該是知道總裁清醒後,就走了。”

  周宜愣住:“走了……”

  他每次來醫院,一方面是看殷向北,另一方面當然也是想多跟周景說幾句。

  周宜想,次數多了,總能跟周景慢慢搞好關係。

  可現在聞信卻告訴他,周景走了,已經不再這裡了,這讓周宜多少有些難以接受。

  “是,走了,走的很乾淨利落,東西也全部都帶走了。”

  周宜垂眸,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沉聲道:“難道他們兩個不是我想像的那種關係?”

  他被瞞著,很正常。

  畢竟一個是他兄弟,一個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髮小。

  但聞信不可能不知道,聞信是殷向北的心腹,幫殷向北處理過很多事情,包括衣食住行。

  這兩個人在一起可以瞞得過全世界,但絕對瞞不過聞信。

  所以周宜才要找聞信確認信息。

  但聞信不是周宜的下屬,自然不可能如此輕易就暴露出上司的信息,他聳了聳肩,故作輕鬆道:“也許是你想太多也不一定。”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周宜抬了抬眼鏡,嘴角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聞信盯著他的笑,心裡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寒意。

  果然,跟殷向北關係好的人,怎麼可能是個好糊弄的偶像明星。

  不過他也有自己的職業素養,不可能被周宜一兩句話就套了出去,周宜怎麼猜測怎麼判定不關他的事,只要他守住嘴不認就行。

  這樣想著,聞信也笑了笑轉移了話題:“我想,周景他可能是回去教書了。”

  “應該是……”

  周宜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然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知道周景不會接電話,便給他發去了一個信息。

  “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周景他是成年人,對自己該走的方向有自己的判斷,去支教也只是環境惡劣些,但的確是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周宜合上手機:“我擔心的不是這一點。”

  “那是什麼?”聞信有些好奇。

  但周宜並沒有告訴他答案,只是若有所思的又瞥了病房一眼,對他道:“等向北他可以正常說話了,記得通知我。”

  說罷,便匆忙離去。

  兩天後,殷向北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

  哪怕知道這只是遲早的事情,但還是讓所有人都振奮不已。

  在最頂級的醫療護理下,殷向北逐漸變得越來越清醒,很快就可以在聞信的輔助下做出有關決定,冷靜地指揮著手下奪回‘失地’。

  關於車禍,關於自己曾經的失憶,聞信甚至不曾聽他提過一句。

  再加上聞信被殷六合下令閉嘴,自然也就不能主動談起,這件事眼看著就要這麼被時間磨滅。

  直到有一天,殷向北坐在病床上處理文件,聞信向他匯報日常工作,周宜敲門而入,手裡還提著一大堆水果跟營養品,一邊進來一邊笑著對殷向北揮了揮手:“嗨,向南,最近怎麼樣?”

  聞信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見殷向北眉頭一皺:“向南……”

  “有什麼不對嗎?”

  周宜放下禮物,覺得殷向北的反應有些不怎麼對勁。

  殷向北面無表情的道:“兩個月沒見,我想你不至於連我的名字都忘記了。”

  第41章

  殷向北這樣說,無疑是對自己身份最好的證明。

  他是殷向北,不是向南,更不是隨便什麼人的靈魂頂替了他的身體。

  殷向北就是殷向北,永遠都不會變。

  在座二人都不是笨蛋,自然明白殷向北這句話代表什麼意義。

  看周宜頗為震驚的模樣,聞信心裡其實已經做好窗戶紙被捅破的準備,可他萬萬沒想到,周宜卻話鋒一轉,將‘向南’這件事輕描淡寫的忽略了過去。

  周宜聳了聳肩:“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失憶了而已。”

  聞信不可思議的看了一眼周宜,周宜卻沖他笑了笑,用眼神告訴他稍後再解釋給他聽。

  “失憶——”殷向北放下手裡的文件,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你以為我是在演三流偶像劇?”

  周宜假意恭維道:“殷總要演的話,那肯定是年度巨獻好萊塢大片《車禍傳奇》。”

  “少拿你娛樂圈的事情來類比。”殷向北冷哼了一聲,卻也沒有生氣。

  他們兩人從小認識,家境學識也都相近,關係好到能跟殷向北開的起玩笑的也就只剩下一個周宜。但聞信不懂的是,為什麼周宜不把殷向北出車禍後失憶變傻的事情告訴他。

  聞信不說,是因為殷六合禁言,不過殷六合可沒那麼大的本事,連周宜的嘴也禁。

  他一直傾向與將事情發展的始末完全告訴殷向北,自己不能說,所以就只能指望著周宜。

  可周宜現在也要瞞天過海,那他就真的毫無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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