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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片刻,他只得開口安慰:「我喜歡。」

  蕭憑聞言側頭看了看他,眼睛裡的失落不是假的,但還是能被捕捉到目光一亮的軌跡。

  儘管他們倆都清楚,這和親人之間的認可與肯定還是兩碼事。

  這次蕭憑沒發表什麼熱辣激烈的愛情言論了,只是哈哈一笑,正色說道:「雷哥,多謝你。」

  像是怕雷浮潮沒聽真切似的,他很快又重複了一遍:「多謝你。」

  兩人又對視了一眼,雷浮潮終究還是把手抽出來了。

  雷浮潮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

  回香境的路上蕭憑的心情突然變得很不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雷浮潮坐在副駕駛座上,聽他笑哼了半天歌,從情歌到勵志金曲,從搖滾到民謠,半天沒個重複的。

  雨拖拖拉拉地停了,順著這條路出市區,沿途的車輛和行人會越來越少,雨後的天空黑得嚇人,星星就難得突出,有一顆全程半遠不近地低低掛在前車窗正中間的天空上。

  盯著那顆冰珍珠一般的星星看了一會,雷浮潮冷不丁想起一件往事來。

  他是在一個冬天遇見蕭憑的,那之後不久就是除夕夜,蕭憑一直感冒感到除夕當天,腦筋不大轉得動,雷浮潮放不下心,出門買東西時便把他一起帶上了。

  彼時兩個人並不算熟悉,據後來蕭憑自己說,他還滿心以為只要病一好,雷浮潮就會把他塞回火車站去。

  雷浮潮也不是完全沒這麼想過。

  不過那時候因為自己也明白水準還遠遠不夠,蕭憑努力得很玩命,每天雷浮潮回到家督促他吃藥時會看見他狂摁暫停鍵在一點一點地拉片;實在病得難受、視線模糊了的時候就不拉片了,安安靜靜直接看電視機里播放的電影;悄悄給他租到幾部資源比較稀有的碟片,就能收穫大驚失色的感謝……

  甚至連除夕出來買東西,雷浮潮也能瞄到他在計程車上拿得過獎的電影劇本勤勤懇懇地做筆記。

  簡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級別的專注。

  後來雷浮潮才鬧清楚,平時蕭憑也不是絲毫不休息的,只不過覺得生了病之後學習效率差,何況身體不舒服,玩也玩不痛快,就乾脆把全部時間都拿來努力了。

  總之那一天雷浮潮無言以對,只能一邊偶爾回頭瞥一瞥他,一邊給計程車司機指近路,爭取早點回家。

  然後雷浮潮意外地發現,車開著開著,蕭憑居然把眼睛從劇本上挪開了。

  ——路上有人在放煙花,竄天猴。天還沒黑,其實看不太清晰什麼。

  他就扭頭問蕭憑:「對了,過年了,我沒準備煙花爆竹,你想要嗎?」

  於是當晚兩人就買了一大堆煙花,跑到樓下足足放了半個多小時,雷浮潮發現蕭憑是真的喜歡煙花,不是單純圖個樂子要個過年的氣氛。

  那年除夕的晚上跟今晚沒什麼相似的地方,只是也有一顆從始至終都在的星星而已。雷浮潮沒想過刻意去記,但也許是因為每朵煙花衝上天空後都要在它旁邊一綻而落、惟有它恆恆不落吧,反正他一直記得那顆星星。

  他兀自回憶了一會,耳邊突然聽到蕭憑在問:「雷哥,你還記得我們認識第一年的事嗎?過年那天。」

  雷浮潮沒想到就憑這麼一丁點的共同點,蕭憑竟然也在想一樣的事情,當即怔了一下,支著腦袋轉頭看他。

  「怎麼了?」得不到回答,蕭憑顯得有點茫然。

  雷浮潮不說話。

  車裡安靜了片刻,蕭憑駕車拐了一道彎,星星居然還在,只是位置偏移了一點。

  雷浮潮忽然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口氣來得沒頭沒尾,蕭憑不免拿餘光多繞了他兩眼,沒料到雷浮潮不知從哪裡嗖地摸出了一支只有大半個手掌長的小煙花棍來,掏出打火機點上了。

  「呲啦」一聲,灼眼的粉紅色火光就往外狂蹦亂裂。

  蕭憑被他嚇了一大跳,緊急找個地方踩下了剎車,失笑問:「你也不怕把車玩著火?」

  雷浮潮沒作聲,用行車菸灰缸接住灰燼,拈著花杆轉了轉,讓群群光絲幽幽地射過他們倆眼前。

  蕭憑歪身湊過來了。

  夜晚行車不開車內燈,因此排除掉月光的一點亮度和這團小呲花的熱光,車內就將近一片漆黑。

  漆黑裡頭,兩人聚精會神地默默看完了這支小呲花的燃燒過程。

  最後一點光絲已經不再粉紅了,變成了淺淡的火白色,灰燼熄滅,蕭憑抬起頭來,剛好看準了雷浮潮的眼睛。

  「記得。」雷浮潮遲遲回答。

  蕭憑心下一動,條件反射地想要說些什麼出來。什麼都行,是表白、是追憶、是俏皮話……哪一種都可以。

  但他沒有選擇以上的任何一種,只聽見自己柔聲說:「你睡一會吧。」

  雷浮潮聞言擰了擰眉頭,回:「我還不累,待會萬一你累了,我們倆可以換個班。」

  「很晚了,生病的人就要早點休息。」蕭憑繼續勸。

  這次雷浮潮不堅持了。

  雷浮潮往座位底下滑了一點,把半張臉埋進圍巾深處,手也縮進羽絨服的袖口裡,偏頭閉上了眼睛。

  投降得這麼快,蕭憑猜測他其實早就累了。

  等上幾分鐘,估計雷浮潮差不多醞起了幾分睡意,不會再直接被車顛醒了,蕭憑才重新發動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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