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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在熬不住,便靠在床邊眯會兒眼,但睡不安穩。

  一閉上眼,腦中浮現的全是破碎夢境,有好有壞,好的暫且不提,噩夢卻能將人嚇得不輕,倒不如清醒著。

  他太害怕,唯有時時將她望在眼底,心裡才能稍微踏實。

  “爹。”第三日清晨,早起的福寶端著碗白粥在來香陪同下跨入門檻,望向床榻上安安靜靜的娘親,他皺緊眉頭,懷疑又擔憂害怕的小聲問,“爹,娘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睡醒?娘真的沒事嗎?福寶想和娘說話。”

  “沒事,再等等,你娘很快就醒。”

  永遠都是同樣的答案,福寶只能暫且相信爹的話,娘是照顧他們太累了,所以要好好睡上幾天,換他們來照顧娘。

  把粥遞給他,福寶小大人地接過陸宴初手裡的棉布,爬到床邊穩穩坐著,彎腰用沾了人參水的棉布輕輕擦拭娘唇瓣,似模似樣道:“爹您先喝粥,福寶來幫您照顧娘。”

  陸宴初哪能放心,目光鎖定在他動作上,不停提醒:“慢些,輕些。”

  “福寶會的,爹您快喝粥吧!”小心翼翼用棉布描繪娘的雙唇,福寶扭頭催促他用膳。

  畢竟管家叔叔和來香姐姐布置給他任務了,早中晚三餐定要讓爹乖乖吃飯。

  哎,福寶愁眉苦臉地望著娘,暗暗道,娘您快點醒過來吧,爹最近只顧得上照顧她,都不會照顧自己,他小小年紀,連念書都記掛著爹有沒有吃飯,很累的。

  陸宴初毫無胃口,勉強將粥喝完,品不出滋味。

  “這個時辰怎麼還不去翰承院?”他將空碗擱在一旁。

  福寶幽幽嘆了聲氣:“慕春姐姐生病了,學成哥哥告了假,今天不來上課。”

  陸宴初頷首,思及沈慕春乃習武之人,應該不是什麼大病,便未放在心上。視線重新落在豆苗兒臉頰,陸宴初神色黯然,都第三天了,她始終沒有清醒,御醫只道情況還算正常,至少傷勢沒有惡化,但具體什麼時間能醒,他也無法預判。

  擦完了,福寶將棉布放好,陡然一驚一乍喊道:“爹,您快來,娘醒了!”

  陸宴初驀地起身,動作太急,一陣眩暈。迅速扶住床側,他望向豆苗兒,她雙眼依舊緊緊闔著,哪裡醒了?

  “娘的睫毛方才動了一下下。”福寶怕他不信,高興的重複道,“真的,娘是不是聽見我們說話了?娘是不是終於睡夠了?”

  狐疑地坐在床畔,陸宴初不肯挪眼地注視,半晌,毫無動靜。

  期冀慢慢逝去,徒留無奈失望,還要勉強安慰孩子:“有可能是你看錯了?不過沒事,娘等會兒就醒了。”見孩子噘著嘴很不高興,陸宴初摁了摁太陽穴,轉移話題,“你用早膳了嗎?”

  搖搖頭,福寶歪著腦袋有些鬱悶,難道他真的看錯了?

  “怎麼給我送粥,自己卻沒用?”陸宴初皺眉,擔心孩子挨餓,忙去喚守在門口的奴僕,讓他們去廚房備碗牛肉麵送來。福寶是她寶貝,自然也是他寶貝,她如今昏迷不醒,他更得好好照顧他。

  “口味稍微清淡些,另外……”站在門外,陸宴初叮囑奴僕詳細事項。

  “爹,這回娘真要醒了。”坐在裡面的福寶一顫,驀地扭頭,再度興奮地揚聲呼喚,“爹,爹快來。”

  大喜過望,陸宴初轉身,如疾風般迅速折回床畔,然而——

  “娘手指動了一下下,真的,福寶絕對沒有看錯。”福寶信誓旦旦,斷言道,“娘馬上要醒了。”

  陸宴初望向榻上毫無聲息的豆苗兒,孩子當然不會說謊,可是……不確定地握住她手,等了足足半盞茶,依舊風平浪靜,人根本沒有任何清醒的徵兆。

  果然,或許福寶太期待她醒來,以至於看走了眼,又或者出現了幻覺?

  陸宴初勉強扯唇,伸手摸摸他頭,把他抱起來放到地上,讓奴僕按照他的叮囑去廚房準備牛肉麵。

  “沒事,娘醒後肯定最先找我們福寶,你先去洗手,一邊吃牛肉麵一邊等娘醒好不好?”他耐心哄道。

  乖乖頷首:“爹陪福寶一起去洗手吧!”

  遲疑一瞬,陸宴初不忍拒絕,彎腰牽他去打熱水。

  “娘肯定馬上就要醒了。”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福寶撓了撓腦瓜,不解又疑惑,娘剛剛分明真的眨眼和動手指了,好奇怪,為什麼還不醒呢?

  廚房很快就送來早膳,滷好的牛肉片蓋滿麵條,蔥花作點綴,香味撲鼻。

  湯底不算太重口,陸宴初給他拌麵,加快冷卻速度,怕燙著他小舌頭。之前有次吃豆腐羹,這孩子著急,一口吞下去,豆苗兒跟著他難受了好幾天。

  福寶站在旁邊看著,心裡記掛著娘親醒沒醒,見爹估摸著還有會兒要忙,便扭頭跑去床榻守著。

  又叫了起來:“呀,爹,娘醒啦娘醒啦,您快過來。”

  陸宴初攪拌麵條的動作暫停一瞬,埋頭繼續。

  “爹……”福寶加重語氣喊了聲,久久得不到回應,他賭氣地噘嘴爬上床榻,小手握住娘的大手,嘴角彎彎。

  昏睡幾日,豆苗兒極度虛弱,渾身無力,連手都抬不起來。

  眸中含著淺淺笑意,她認真打量福寶,看他好端端地,略鬆了口氣。視線遲鈍地略過他,豆苗兒往廂房周遭掃去,陸宴初呢?他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爹在給福寶拌麵條。”側了側身子,福寶空出位置,笑著解釋,“娘,您睡了好久呀,睡得好嗎?

  “嗯。”一開口才發現嗓音乾涸沙啞,豆苗兒不願多說,低聲似喃喃自語,“他沒事就好。”

  微弱的嗓音模模糊糊落在耳畔,不知是不是他一次又一次的錯覺。

  陸宴初怔住,驀地抬眸,“叮”一聲,銀筷倏然從手中滑落。

  他愣愣盯著床榻的方向,眸中赫然濕潤。

  第69章

  告假第五日,宮中傳召,陸宴初換下便服,入宮面聖。

  約莫兩個時辰,方歸。

  又成功告了五日假。

  目送先生急急離去,皇帝宗越年輕的俊臉拉得老長,唉聲嘆氣一番,埋頭繼續批閱成堆的摺子。

  他如今才知,原來先生竟是個妻兒大過天的主,一方面他覺著委實沒有出息,男兒志在宏圖,怎能拘於家裡一圈地?另方面又感到很溫情,這樣的人用著安心,他有弱點有把柄,容易掌控,更不必擔憂他意圖獨攬朝政架空皇權。

  這麼一想,宗越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了。

  摺子批閱到晌午,太后駕到。

  宗越暫歇,邊喝她送來的參湯邊聽她說了些閒話,然後話題自然的繞到陸文晟一家上面。

  事情雖過去好些天,但聽到他們一家子,宗越眉頭還是忍不住皺了起來。

  “此事陸文晟本來無辜,可他卻養出了兩個如此不成器的兒子,年紀不小,做事荒唐至極,追究起來,何嘗不是他教子無方人品堪憂?”

  太后抿了口茶,面色難看:“那皇上打算怎麼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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