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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有些夫人冷著臉以這個為反面例子,立即教導自家那些未出閣的女兒們規矩……

  陸文晟手背青筋迸起,勉強正襟危坐,面上不敢顯出多餘的神情。

  越過人群,他望向對面男人,光影重重,瞧不清他具體是何神色。

  模糊記憶里,幼時的他也曾坐在他膝上翻著啟蒙書冊,稚嫩的嗓音字正腔圓地誦讀《三字經》。

  這些年,哪怕府中反對,他一直都想把他接到身邊。

  他怎麼就不懂呢?男人不能拘泥於小節,為了宏業前途犧牲一點算什麼?機會只是一眨眼的氣運,失不再來。況且宴席上還不都是女人在竊竊私語?瞧瞧各位大人們,他們中間肯定不少都認同他的做法,或者根本不以為意,怎麼偏偏他這麼固執?既然已高居首輔之位,又何必為了個女人搞出這種么蛾子?乖乖娶了納塔公主不好?

  台上已謝幕,劉家班默默退下。

  宗越不說賞,奴才們屏氣凝神,後頭安排的節目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席上眾人更是不好說什麼,這種摸不出名堂的事,誰願意蹚渾水?

  “聖上。”陸宴初倏地起身,在沉寂中走出席位,拱手施禮,面色肅穆,“臣有罪。”

  “先生何罪之有?”勾起嘴角,宗越將手沉沉搭在御座扶手上,目光如炬,明知故問。

  將這幅畫面看在眼底,太后望向皇帝,到底是自己親生兒子,怎能不懂他心思?他不過是耍耍脾氣罷了。未登基前,他就對陸先生很滿意,只是坐上這個位置,心思難免有所變化,從前師生關係親密有加,如今所有人包括陸首輔都對他恭敬疏離有餘,少了以前幾分出自真心的關切。他一方面彆扭生氣一方面懊惱煩躁,但這些都是做皇帝必經的歷程。漸漸地,他會發現,他其實並不需要這些,那時,他就真正的長大了。

  “聖上說得對,先生不僅沒有罪,還應該大大的賞。”驀地啟唇,太后笑道,“這齣昆戲看得哀家感動又欣慰,說出來怕大家笑話,哀家還拾起絹子抹了幾次眼角,不過哀家瞧席上不少夫人都與哀家一個德行,哭得梨花帶雨又笑得像小太陽呢!”

  諸位夫人們忙出聲應和,插科打諢將原先略僵的氣氛軟化了不少。

  太后出面,宗越收起抬槓的心思,不太高興地靠在椅背,朝她軟蔫吧唧道:“依母后看,該如何賞?”

  “回聖上,哀家很喜歡這個故事,先將劉家班請出來如何?哀家要給編出這齣戲的人頭賞。”母子對視,太后笑得和善,仿佛這句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聽出太后的別有深意,陸宴初垂下的眼睫微動,緊懸的心逐漸平穩落定。

  接下來便是太后無意中得知,這齣戲素材採集於民間,戲中的李瑾桐花正是當今首輔陸宴初與德善書院院長“趙夫人”。

  “難怪陸先生自稱有罪。”太后瞭然頷首,輕聲喟嘆。

  “請聖上與太后責罰。”撩袍,陸宴初背脊挺直,“砰”一聲跪下。

  “陸先生認為該怎麼責罰?”宗越氣消了一半,但還是不大舒坦,被逼著下決斷自然不好受。就算最終免不得讓陸先生如意算盤打盡,可眼下逞逞口頭上的威風也好泄他心頭之怒是不是?

  太后輕咳一聲,昧著良心道:“陸先生請起,趙夫人在蘇杭一帶頗有美名流傳,被改編成戲目怎能怨你?”又道,“趙夫人品行甚佳,哀家很是欽佩,亂世之中,保全自己已是難事,遑論靠著自己雙手為那些孤兒們撐起一片天?所謂巾幗不讓鬚眉,不過如是!”說著,望向宗越,“聖上認為如何?”

  “母后所言極是。”

  滿意點頭,太后又問:“陸先生,敢問能否請趙夫人,哦對了……”她眉目舒展,“還有小公子對不對?今兒是闔家團圓日,便令人將夫人與公子接進宮與陸先生共度佳節吧!”

  “謝聖上與太后恩典。”陸宴初再度行禮謝恩。

  夜深了,一輪圓月幽幽升至高空。

  宮外,豆苗兒摟著福寶坐在馬車內,時間一長,她不由忐忑不安起來。

  巍峨大門緊閉,絲毫沒有打開的跡象。

  陸宴初在裡面做什麼呢?忤逆聖意,會為他惹來禍端嗎?

  他讓她信任他,可到底還是害怕,她害怕自己的固執會毀了他!抱緊福寶,豆苗兒埋首在他小小的肩上,眸中儘是擔憂。

  自責懊惱之際,“嗡隆”一聲,沉重的門突然從內徐徐推開。

  豆苗兒愣愣抬頭,一行太監恭敬步出,還有走在前頭的陶平。

  待太監奉命傳了太后口諭,豆苗兒忙牽著福寶謝恩,隨他們入宮。

  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穩,豆苗兒鬆了口氣,既然如此,這是不是表明,一切事情都很順利?陸宴初很安全?

  礙於太監們在場,她不好詢問陶平,牽著目不斜視謹遵禮訓的福寶,母子靜靜跟著前面的太監左拐右繞,進入保和殿。

  余光中哪兒都是人,殿內處處奢侈精美,華燈密綻,不似人間。

  豆苗兒擔心福寶受驚,輕輕捏了捏他手,旋即他回應地捏捏她手。

  嘴角生出一抹淡淡笑意,兩人在太監帶領下,走到陸宴初身邊。

  上首二位自然是年輕的聖上與太后。

  豆苗兒記得陸宴初教給她的規矩,與福寶跪下請安,她口齒清晰道:“民女趙寄書,叩見聖上,叩見太后。”

  “福寶叩見聖上,叩見太后。”有樣學樣,福寶跟著跪拜,童音清脆,迴蕩在殿院中。

  長得粉團團的小孩最遭人喜歡,尤其還這般乖巧懂事。出於對這場戲的喜愛,場上夫人們都露出慈愛的目光,很是欣賞這位趙夫人。

  未出閣的閨秀們則情緒複雜,一是欽佩,二是羨慕。

  陸宴初當年摘得科舉魁首後被公主相中,求而不得,後又有不少千金情愫暗生,卻從未得到過任何回應。哪怕民間關於首輔的風流韻事不少,多是以訛傳訛越發離譜。

  猜測過千千萬萬種可能性,她們卻從未想過,這樣一位如清風霽月的男子竟早有心上人,甚至連兒子都這般大了……

  “福寶?”太后笑眼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到哀家身邊來,哀家瞧瞧你。”

  懵懵懂懂抬頭,福寶覷了眼爹與娘親,見他們幾不可察地頷首點頭,他站起來,邁著短腿乖乖朝太后走去。

  環境陌生,好在他從小在書院長大,每年招收新生時,人聲鼎沸,倒也不怯。

  “長得真是機靈可愛。”半將孩子摟在懷裡,太后捏住他小手,朝聖上笑道,“聖上幼時也這般懂事。”

  宗越聞言,側頭盯著那小蘿蔔頭瞧,小蘿蔔頭似是好奇,歪頭同樣盯著他瞧,亮亮的眸子浸著純真。

  扯了扯唇,宗越目光散漫朝席下掃去,果不其然,沈將軍那邊兒,原先瞧不見影的人瞬間冒了出來,想必緊張得很,她對這孩子竟然還挺有耐心。

  輕哼一聲,宗越拂袖,吩咐暫停的聲樂繼續,氣氛逐漸回暖,象徵著這段插曲算是徹底揭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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