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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宴初像溺水的人終於上了岸,呼吸逐漸順暢,這兩隻小東西一貫跟著她寸步不離,她一定在裡面是不是?

  廚房切菜的孫大娘聞聲出來,菜刀還拎在手裡,她望著眼前消瘦不少的年輕男子,眸中漸紅,看到他,她就想起了至今毫無消息的豆苗兒。

  “孫大娘,晚輩有禮。”陸宴初拱手客氣問:“豆苗兒可暫居在您這兒?”

  “她不在我這。”孫大娘揉揉眼角,啞聲道,“你進屋,我給你說。”

  嘴角笑意僵住,陸宴初定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連日疲憊,他身體已至極限,此時孫大娘這般反應,他只覺頭暈目眩,如有重重一錘狠敲在心口,疼得麻木。

  孫大娘不催他,等他失魂落魄進了屋,她邊倒水,邊把這數月的種種傳聞一一講給他聽……

  指尖攥入掌心,陸宴初垂眸不語。

  “這是她家鑰匙,有封信說要給你,但房子沒了,信也沒了。”悲傷太久,孫大娘語氣已很平靜。

  伸手接過鑰匙,陸宴初張了張嘴,想問信里寫了什麼,可誰又能知道?老天麼?

  室內靜寂,孫大娘陪他枯站了會兒,搖頭進廚房。

  “孫大娘。”陸宴初盯著掌心的鑰匙,啞聲問,“她說去錦城趙家,事實是抵達錦城後便與王大叔一家分別,那時她人很安全,那麼所謂的商隊當家是真實存在的人?”

  站在廚房門口,孫大娘轉頭看他:“確實有這麼個人,所以你也覺得豆苗兒隨他私奔了?”

  搖頭,半晌又苦笑,陸宴初眼神迷茫痛苦:“我不知道。”

  “你要怎麼想是你的事情。”孫大娘扯了扯唇,語氣陡然變冷,“你走吧,該說的我都說了。”

  全身如墜冰湖,陸宴初闔眸緩了片刻,雙腿虛無地拾步離開。

  回小木屋,他躺在床上,睜著眼望頭頂。

  大黃跟進來,兩隻前爪趴在床沿,憨憨沖他吐舌頭……

  昏睡了整整一夜,陸宴初醒來便額頭滾燙,拖著病體,他親自問訪與她有接觸的王大叔一家。

  中午走出王家時明明艷陽當空,他卻感覺昏天暗地。

  小兒不擅說謊,王家女兒銀鈴般的童音仍迴蕩在他耳畔,“唐當家對豆苗兒姐姐最好啦,說話都笑眯眯的,還給她糖吃,都不給我們哩!”

  王大叔跟在旁邊送新任狀元郎出門,笑道:“恭喜恭喜,賢侄是不是即將前去京城上任?王某……”

  “王大叔,她真的跟那人走了?”

  “話不能說得那麼肯定。”王大叔皺眉,瞧他面色不好,思忖片刻道,“在竹安時,豆苗兒與唐當家不過數面之緣。抵達錦城後,我們全家一進城門就與商隊分開,要去看貨,豆苗兒她說要去趙家辦事,正好商隊同路,可能會繼續捎她一程……”王大叔知豆苗兒的事已傳遍竹安,他最初只覺荒謬得很,卻聽膝下幾個孩子總念叨那幾塊糖,久了他突然覺得唐當家對豆苗兒確實不錯,加之都過去三月有餘,豆苗兒渺無音訊,他不得不想,若她不是遇到了什麼不測,或許真與唐當家有了姻緣呢?

  “晚輩知道了,謝謝。”陸宴初拱手告辭,面無表情下台階,才走兩步,瘦高的身影突然晃了幾晃,險些栽倒在地。

  王大叔眼疾手快地攙住,急道:“當心。”

  站穩言謝,陸宴初擺手強撐著說“無礙”,他暈暈乎乎晃去眼前重影,遲鈍地邁步離去。

  木屋昏睡兩日,陸宴初醒時隱隱聞到一股嗆鼻的藥味兒。

  這氣味他熟悉,她給他煮過,猛地起身,他虛弱地快步循著味道找到廚房,眸中欣喜:“豆苗……”

  孫大娘扭頭望向他,低眉繼續往火爐里餵柴,冷漠語氣里含著幾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你是新科狀元郎,萬里挑一,前途無量,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傷寒高燒不是小事,若不是大黃一直咬著我褲腿不肯鬆口,並帶我到了這裡,我看你耗死在這裡都沒半個人知道。”

  “謝、謝謝您!”眼中喜悅熄滅,陸宴初唇色蒼白地倚在門側。

  “這貓狗倒對你忠誠。”孫大娘笑,“一隻賴著我,一隻睡在你枕邊守著你。”

  蒼青的臉上露出一絲罕見的笑容,陸宴初望著屋裡的兩隻小東西,低聲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它們估計還惦記著我的魚。”

  好笑出聲,孫大娘又嘆了聲氣,“豆苗兒她……”

  “大娘,待病好,我不得不立即啟程前往京城奉命上任,途中經過錦城時,我會去趙家打聽清楚。至於那位唐當家……”陸宴初捂嘴咳嗽兩聲,“王大叔說他是金陵人士,我上任後,會托人去金陵打探她消息。大娘,若日後她回了,煩請您告訴宋里長,他會把消息捎給我。”

  孫大娘頷首,拿著蒲扇無言地煽火!

  三日後,陸宴初帶著大黃黑妹啟程。

  他倒不想帶,不知它們是不是認為跟著他能找到主人,或是真的惦記著他的魚,竟跟了一路。

  馬車軲轆軲轆行得快,陸宴初擔心它們跑遠走丟,只得按原路返回,撈起它們向孫大娘家言明後,他帶著一貓一狗赴京上任。

  將黑妹抱在懷裡,陸宴初酸澀地望著大黃眼睛,苦笑喃喃道:“她連你們都丟下,真不知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重要到我一點都不重要嗎……”

  “嗷嗚”兩聲,大黃被馬車搖晃出睡意,趴在地上打瞌睡,露怯的眼睛慢慢閉上……

  春去夏來,豆苗兒都把自己養胖了一小圈。

  潛麟寺里的大師和善,她清晨聽他們誦讀經法,下午便在寮房練練狗爬字,日子十分充實。

  六月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豆苗兒輕輕撫摸著腹部想,六月陸宴初不來,七月總該來了,她馬上就能夠見到他了。

  只是她懷孕都快六個月,怎麼回泖河村接大黃黑妹?豆苗兒犯愁,陸宴初允她養它們嗎?現在一點點小事對她來說都算大事,孤身住在這裡,周遭全是不知根底的陌生人,她要不在心底琢磨點事情,總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月底揚州下了場大雨,連綿三日,天氣放晴,同時進入炎熱七月。

  悶不透氣的下午,蟬鳴聒噪,豆苗兒擱筆,望向小窗外。

  她從未想過陸宴初不來接她,可都七月了,難道他在京城耽誤了許久?

  每個新的黃昏,豆苗兒心底慌亂就加深一點,有時甚至會懷疑會害怕,陸宴初嫌棄她了嗎?但她還是會暗暗告訴自己,等等,再等等,他或許已在來的路上……

  七月中旬的一日,她躺在竹榻午歇,太熱,睡不安穩,忽聽寺里鐘聲如雷。

  驚醒去開門,院裡和尚個個腳步匆匆,有的已挎著包袱往大門去了。

  與豆苗兒熟悉的年輕和尚看她不在狀態,慌忙過來喊她:“施主,快逃命去,簡單收拾包袱,快逃,往湖廣方向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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