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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是個胖子。

  外貌對一個人有多大的影響?在大多數時候,是99%。

  田鏡從小都是優等生,但同學們除了在借筆記的時候不會記得這一點,連老師也時常會忘記;田鏡是一個善良的人,但除了那些被他救助過的動物,不會有人記得他善良;田鏡做飯很好吃,但很少有人喜歡他做的食物,他們隱約覺得吃下去會變成他那樣;田鏡還很有天賦,但除了任耀駒和盛兆良,如此龐大的電影學院,如此龐大的電影圈,竟然也沒有人發現他。

  99%的人只記得他是一個胖子,一個不善交際的,畏縮的,看起來就很好欺負的胖子,而他糟糕的性格的來源是什麼?仍舊是那些多餘的脂肪,像惡性循環一樣在他的人生中翻攪著走不出的漩渦。

  剩下的1%,能讓他的人生在漩渦中有騰挪餘地的,是無法割裂的家人,從小一起長大所以了解他全部的朋友,欣賞他的才華的導師,因為視他為情敵才接近他的善良的少年,他們不在意他的外貌,看得到他的內心,並且願意陪伴他。

  家人和朋友分走了1%當中的99%。

  而愛情是最嚴苛的,愛情由眼到心,愛情帶著蓬勃的欲望和來自社會固態意識的影響,愛情不是不離不棄的親情,愛情不是寬容的甚至可以通過寬容來彰顯美德的友情,愛情是所有審視和計較的總和。所有人都說三觀,但忽略了審美觀也是一個人存在的重要憑據,哪怕有一秒鐘動心,審美觀也會有九十九秒用來挑剔,並且像一根燈繩,不停地拉亮紅燈。

  田鏡總覺得,盛兆良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愛田鏡一秒,拉亮過九十九秒的紅燈。

  那些紅燈讓傷害和衝擊來臨的時候,田鏡就變得不是那麼珍貴了。

  這很殘忍,但二十五歲失戀的田鏡想通了。

  所以二十六歲的他在無數次的掙扎過後,當他看到盛兆良眼中哪怕帶著愈傷也仍舊帥氣的自己,他終於放下了。

  放下了那個貫穿一生的,堅固而隱晦的願望。

  他不再是個胖子了,他也該跟那個胖子告別了,他同情和留戀自己,但他如果一直陪在那個胖子身邊,他就算擁有了外貌,擁有了自信,擁有了夢想,他也仍舊不敢擁有愛情。

  畢竟胖,對愛情的影響是99.9%。

  盛兆良不知道,當他失而復得,欣喜若狂地吻住田鏡的時候,田鏡的心裡在哭,那個胖胖的圓圓的田鏡,哭著消失了。

  不過他總有一天會發現的。

  那一天,他會用盡餘生的力氣,把那個胖胖的圓圓的田鏡找回來,對他說……

  對他說。

  #

  田鏡睜開眼睛,旁邊的枕頭有個尚存溫度的凹陷,他撐起身體,前幾天留下的淤傷還有些疼,但已經好很多了。

  他安靜聽了一會兒,果然聽到樓下有響動,是盛兆良在做早餐。

  田鏡又躺下來,難得犯懶,想細細體會一下此刻的幸福。

  他重新和盛兆良在一起了,盛兆良三不五時地會過來住,已經發展成了半同居的關係。盛兆良比過去溫柔了數倍,做飯打掃,不管是田鏡工作還是他自己工作,都要抱著筆電跑來田鏡旁邊,一刻不願意分開,黏膩得仿佛換了個人。

  田鏡恰好相反,他很滿足,但也滿足得有些漫不經心。他不再會像過去那樣,好像脖子後面提著根線,緊張又克制,現在他的線散了,就地躺倒,舒舒服服地享受愛情的沐浴。

  這種感覺太新鮮了。

  誰都會有食髓知味的癮,田鏡現在就有點兒上癮了,好像第一天戀愛。

  “醒了嗎?”

  田鏡在枕頭上扭過頭,果然看到盛兆良站在床邊,盛兆良看他一臉饜足的模樣,又覺得心動,便在床上趴下來,湊過去。

  “起床吃飯?”盛兆良一邊溫聲說,手指不自覺地勾了勾田鏡的睡衣。

  田鏡轉過身跟盛兆良對視,兩個人都有些蠢蠢欲動了,田鏡覺得不妙,連忙起身。

  “吃飯吃飯。”

  盛兆良乖乖跟上來。

  雖然半同居了,但他們沒有再做過。

  盛兆良是不敢,他雖然會在洗碗的時候故意拖延時間住下來,但上了床,田鏡就在旁邊熱乎乎地躺著,他還是不敢。跟田鏡複合幾乎是個奇蹟,在他充分認識到自己曾經徹底失去過田鏡以後,他不蠢,誰不會珍惜奇蹟呢?慣性不會。

  如果他還像以前習慣了的那樣對待田鏡,覺得田鏡就該圍著他轉,像他們第一次那樣半強迫地推倒田鏡的話,田鏡如今的心情肯定不一樣了,並且盛兆良自己的心情也不一樣了,他捨不得,他覺得田鏡太瘦太弱了,以前可以高興了就掐兩把,還覺得手感好,現在不敢碰,雖然田鏡一直健身練出了些肌肉,但每天一起生活,看他吃得那麼少,看他有時候還是胃不舒服蜷在沙發上的時候,盛兆良就心疼得滴血,半點都不敢強迫他,睡在他旁邊都只敢勾勾他的手指,勾完了還得等田鏡睡著了去衛生間,他都不敢讓田鏡知道他在忍,他怕田鏡又心軟,慣自己。

  而田鏡呢,就像他們複合的那個吻,田鏡如今也知道,自己不主動的話,兩個人就會真的蓋棉被純睡覺下去,他不是沒有欲望,他也不敢。

  面對自己暴瘦的身體,在手術恢復期里田鏡都用了很長時間去適應,他怕盛兆良也不適應,他像一個新人,他得去用新的自己面對盛兆良。

  而且他的內心深處,很害怕盛兆良更喜歡他現在的身體。

  告別是告別,他還不想把過去的自己埋葬。

  #

  轉眼這種憋屈的日子就過了兩個月了,兩個人竟然也開始有點習慣了。

  田鏡開始籌備新戲,主演名單里有容語,盛兆良炸了。

  起初是爭吵,盛兆良小心翼翼了兩個月,但畢竟本性難移,他在極怒的時候看上去非常冷漠,田鏡一看他的臉,心就涼了大半,過去那種戰戰兢兢的感覺又回來了。

  田鏡甚至忘了這裡是自己家,慌忙抓了外套就走了。

  門一摜上,盛兆良心就被震碎了,他覺得恐懼爬上來,完全忘記上一刻自己有多生氣,趕緊追出去。

  不用想,田鏡也該是去了樊帆家,但盛兆良把人家衣衫不整的情侶半夜叫醒,卻沒有看到田鏡,他更慌了,田鏡不來找樊帆,難道去找那個容語?

  田鏡沒那麼不靠譜,容語知道他和盛兆良複合以後差點沒哭死,他可不敢去搞事情,他直接連夜買了機票,飛去找白皚和任耀駒了。

  田鏡跟任耀駒久別,坐下來一聊便聊high了,田鏡決定乾脆留下來跟任耀駒多探討一下,對電影籌備也有好處,他的情緒也過去了,第二天就給盛兆良發了信息,報了坐標,表示過幾天就回去。但盛兆良等不了,他現在都還提防白皚呢,總覺得那是個對著誰都能拋媚眼的小子,急匆匆追了過來。

  田鏡沒辦法,多了個人就不能住白皚家了,只好跟盛兆良出去開房。

  兩個血氣方剛,苦戀結束的青年,在一張床上純潔地躺了倆月,卻經不住為期36小時的小別,終於還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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