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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驚訝地看花花,因為自打回來就沒人提過以前的事,我以為大家心照不宣。

  花花沒有挪開視線,就站在那兒任由我打量,可是他的眼底太平靜了,平靜得根本讀不出情緒,起碼,我看不透。

  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我謹慎斟酌著用詞:“你走之後飯店有段時間效益不太好,幾乎發不出工資,所以她們就都走了……”

  花花點點頭,仿佛接受了這個說法,沒再繼續問。

  我在心底長舒口氣。

  人這一輩子總要為自己撒幾次謊,或許花花看出了破綻,但即便他聰明到了周鋮的境界,也不可能憑空想像出我和鄒姐好過,這就夠了。

  至於為什麼不想讓花花知道這個,我也說不清。

  “你倆在這兒幹嘛呢,”李小寶忽然從門口冒了出來,“節目都演完了!”

  我黑線:“一個破相親有啥好看的,有這時間不如看看新聞。”

  李小寶撇撇嘴,跟小大人兒似的:“大哥這就是你OUT了,現在相親是大齡男女青年的頭號問題,不成家何以立業?”

  好麼,這還一套一套的。

  “對了大哥!”小孩兒忽然想起什麼似的。

  我眯起眼,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怎麼還不結婚?”

  果然,中槍。

  我能說啥。說我對女的沒感覺了?我現在得靠想著男的來擼管?還是來個火山海嘯颶風啥的把我帶走吧……

  “一個挺好,幹嘛非結婚了,花大把的錢就為找個人管你,這不腦子有病麼。”話一出口,我都佩服我的應變能力和智商。

  “大哥,你這個想法很新穎啊!”小孩兒的表情忽然閃閃發亮起來,“快快,給我仔細講講,我爹媽現在總催我找對象,我都煩死了,下回再催我,我就拿這話堵他們!”

  我扶額,剛想說你敢不敢弄點兒正經的,花花卻比我先一步有了動作。

  又是手語,我現在頂煩見著這個,鬧心。

  可是李小寶很自然地也馬上也比划起來。我不知道他倆在說什麼,但肯定還是剛才的話題,看表情多半是花花和我想法一致,都覺得李小寶不靠譜,但一句不靠譜肯定用不上這麼多動作,所以他們還說了別的,可是說了什麼呢,我再怎麼發散思維也聯想不出來,只好傻瓜似的看著李小寶在花花的教訓下先是不忿,然後打蔫兒,後又忽然精神,再往下就只剩笑模樣了。

  我悄悄退出後廚。

  那是一個唯有他們才能理解的世界,我杵在那兒,只剩格格不入。

  人性是不是本賤我不敢說,反正馮一路肯定是個賤皮子。別人對你好的時候你不要,非等到他身邊有了別人,你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

  除了活該,不做其他評價。

  第82章

  打從花花回來,我就一直想和他好好聊聊,不管什麼內容,只要能坐在一起說說話就好,可是始終沒尋到這樣的機會。明明還在一個屋檐下,我卻總覺得離他越來越遠。不過這樣也有一個好處,就是我不再胡思亂想了,自花花回來便躁動的心情慢慢踏實下來,總算可以認認真真去干點什麼事兒。比如,學手語。

  起初我想的很簡單,以為去書店買本手語入門就行了,結果我不光高估了自己的智商還低估了手語的複雜。後來沒轍,我只好偷偷抱了個周末培訓班。這事兒我誰都沒跟誰說,作為老闆,周末消失個半天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於是這秘密還真就守住了。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真正開始學這個,我才發現原來手語並不是我想的那樣隨便比劃比劃領會精神就好,它有專門表達某些詞的手勢,比如簡單的你好,再見,太陽,月亮,豬牛羊等等,也有為了人名地名等無法統一表示的詞專門“打字”的手勢,我有點兒後悔沒早學,這樣可以讓花花省下很多敲簡訊的時間。

  意外的是手語學習班居然都是能說會道的傢伙,老師問為什麼想來學手語,答案五花八門。什麼覺得好玩啊,什麼多一項技能是一項技能啊,更有甚者,說自己喜歡蹦迪,可以迪廳里音樂太吵說話根本聽不見,決定學成之後改打手語。問到我的時候,我說我弟不能說話,學手語是為了更好的和他交流。於是我被全班膜拜了,包括老師在內,評語一律是,大叔,你真靠譜。

  進了六月,天氣慢慢變熱,長袖收進柜子,短袖重見天日。

  飯店採用的是輪休制,每人每周休一天,當然花花和李小寶沒這待遇,所以我在月底分錢的時候都會酌情考量。

  雖然每周日我都會消失半天,可實際上我的輪休在周一,這也就是我為什麼在被小瘋子吵醒後惱火的原因了,尼瑪我好不容易能睡到自然醒!

  小瘋子不光吵醒了我,而且吵醒我的方式非常令人髮指,我懷疑我廚房的鍋碗瓢盆已經所剩無幾。

  “你就讓他這麼造啊!”我倚在客廳和臥室接口處的牆上,努力讓視線固定在不會讓我抓狂的方向。

  周鋮坐在沙發里,一邊看早間新聞,一邊慢條斯理地喝茶:“他好容易想賢惠一把,我總不能攔著。”

  “你家沒廚房啊!”我抓狂,“還是我這裡做出來的愛心早餐更有味兒?!”

  “隔壁廚房已經毀了,”周鋮放下茶杯,沖我微笑,“就在昨天。”

  我真被這對無厘頭夫妻打敗了:“那你還讓他做啥啊,這不造孽麼。”

  周鋮聳聳肩,不以為然:“無傷大雅的愛好,總比整天對著電腦強。”

  我走過去挑了個單人沙發坐下,毫不客氣地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也就你能忍得小瘋子。”

  淡淡的笑意在周鋮眼底鋪散開來,顯然對方很喜歡這個結論。

  我還能說啥呢,愛情真是偉……

  咣——

  “媽的我的砂鍋!!!”

  前話收回。

  周鋮有愛情,他忍,我這沒愛情的也忍著,一比較,我他媽才是真的偉大!

  那廂小瘋子正努力把我的廚房打造成第三次世界大戰的主戰場,這廂玄關卻傳來了門鈴聲。

  花花和李小寶早就去了飯店,何況就算他倆又折回來也有鑰匙,我一邊納悶兒一邊走過去開門,想來想去只可能是收水費煤氣費的。

  但是什麼時候收煤氣費的改白鬍子老頭兒了?

  且年紀和怒氣值成正比,我總覺得他再吹鬍子瞪眼下去,整個人會自燃。

  “花雕呢!”

  來尋仇的?我和隨後過來的周鋮面面相覷。

  “那個,他去飯店了。”我艱難咽咽口水,莫名感到一種壓力。

  老頭兒盯盯看了我半天,像怕我撒謊似的,好在我胸懷坦蕩,無畏迎視,終於把對方眼裡的懷疑熬沒了。

  “那誰是花雕的哥!”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合著尋仇還帶轉嫁的?!

  周鋮很體貼地後退一步,幫我表明身份。

  老頭兒這回看我的眼神也絕對算不上友善了,打量完還半輕蔑半嫌棄地哼了一聲。

  這他媽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尊老愛幼都給我玩兒去,我運足氣息大喝一聲:“你他娘的到底是誰!”

  老頭兒瞪圓眼睛毫不落下風地吼回來:“我他娘的是他師傅!”

  我傻在那兒,嘴巴張得能吞下一顆鴕鳥蛋。

  “師傅?”聞訊趕來湊熱鬧的小瘋子奇怪道,“花花學武功了?”

  ……

  周鋮是個很有眼力勁兒的傢伙,當然這也可以有另外一種說法——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所以儘管小瘋子已經好奇到烈火焚身,他仍然堅決地把人拖回到自己的盤絲洞,留下我一根獨苗面對天外來客。

  “師、師傅,請喝茶。”我小心翼翼地給老頭兒斟了一杯茶,笑臉十分諂媚。

  老頭兒完全不虧待自己,吹了兩下便一飲而盡,看起來旅途奔波是真渴了,然後放下茶杯,看都不看我,又是一哼。

  “師傅,呵呵,您從北京過來的?”

  “哼。”

  “找花花?”

  “哼。”

  “師傅您這跟誰慪氣呢?”

  “哼。”

  “師傅那你坐這兒慢慢哼我回屋補個覺先。”

  “你個龜兒子給我站住!”

  咧開嘴露出燦爛白牙:“還沒走呢。”

  既已破冰,老頭兒也不再繃著,但態度依然愛答不理的:“別叫我師傅,我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收來當徒弟的。”

  “那我叫你……大爺?”

  “你叫一個試試!”

  嗚,太難伺候了……

  花花在趕回來的路上,雖然通知電話是打給李小寶的,但通過他的吃驚也不難推斷花花的反應。

  從飯店到家起碼半個小時,於是我還得面對這尊怒佛至少三十分鐘。

  茶水一杯接一杯的斟,師傅很給面子地一杯接一杯的喝,看得出是真渴了,但因為供給源源不斷,於是也就有了細數我罪狀的力氣。起初我沒鬧明白自己和花花的師傅間能有什麼過節,後來聽著聽著悟了,老頭兒翻來覆去變著法兒痛斥我,其實歸根結底就一條——

  “我都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一輩子就收著這麼一個可心的徒弟,結果馬上要出師了,這瓜娃子跑了!說要回去幫他哥的飯店掌勺!你聽聽這是人話麼!”

  呃,挺中聽的啊……

  “雖然沒出師,”我小心翼翼尋找措辭,“但學這麼久我看也差不離了……”

  “差遠了!”師傅拍案而起,居高臨下對我橫眉冷對,“你炒菜不出鍋盛盤?蓋樓不封閉屋頂?編筐編簍不收口?織毛衣不鎖針?”

  我極其虔誠地仰視對方:“師傅,你懂的真多。”

  終於在我快扛不住的時候,花花回來了。李小寶沒跟著,如果不是小孩兒沒良心,我想,那就是老頭兒可能真的很偏愛花花,以至於別的徒弟都很有自知之明。

  花花對老頭兒很尊敬,站在玄關尚未脫鞋便是很認真地九十度鞠躬:“師傅。”

  我算知道李小寶不怕腰折的習慣是跟誰學的了。

  老頭兒坦然接下這一拜,半晌,才摸著鬍子慢條斯理道:“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進屋談。”

  好話不避人,避人沒好話。

  我懷著惡毒揣測在客廳里啃了四個蘋果,直到胃裡酸得像是喝了半瓶子醋,臥室門才緩緩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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