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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程圍觀的花花這時候碰碰我,我一看,寫的:我睡這裡就行。

  行毛行啊!苦熬這麼多年出獄第一天睡客廳?這事兒傳到天庭我能被雷公劈十萬八千回!

  “就跟我一個屋兒了,反正我那床也大。”不給人民群眾再辯的機會,我直接拍板。

  花花沒再異議,小瘋子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再看周鋮,媽的都去衛生間洗漱去了,用不用打這麼多提前量啊!

  糙糙收拾飯桌,鍋碗瓢盆一股腦扔進廚房,花花要刷我沒讓——今天是個好日子,適合樂呵,不適合勞作。

  多了一個人,明顯共用資源就開始緊張,周鋮洗漱完小瘋子就鑽了進去,等半天也不見人出來,我索性先帶著花花回臥室。把準備好的枕頭和被從柜子里拿出來一件件往床上抖落。

  “條件還成吧,”美好的一天讓我的心情很鬆弛,話就那麼自然而然出來了,“你是不知道我和小瘋子剛出來那會兒,住的那簡直不叫屋兒,頂多算個窩,有一回管道漏水還把人家樓下給淹了……”

  花花正幫我鋪床,聽見這話動作停了下來。

  我納悶兒,抬頭去看,只見花花靜靜地看著我,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睛裡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在流動,周圍的空氣也好像染上了這些情感,包圍得我很不自在。

  這倒霉催的破嘴,我在心裡罵,本心沒想訴苦的。

  “好啦好啦,都過去了嘛,”我慡朗地笑笑,“你哥我現在已經脫貧,離致富不遠啦。”

  花花沒接茬兒。當然他也接不了茬兒。這傢伙最愛做的就是不聲不響凝視你,然後用欲語還休的眼神殺死你。所以接下來的時間裡我都儘量無視那兩道目光,待衛生間終於閒置,火速把人推進去洗漱,連帶收拾好自己,完後帶人回來,上床,拉燈繩。

  待整個世界暗下來,我才終於長舒口氣,覺得自在了,就像曾經監獄裡無數個熄燈後的夜晚一樣,微光,淡影,偶爾傳過來獄友錯落的呼吸。

  但是花花的呼吸很淺,即便就在我旁邊,我仍然要很聚精會神的去聽,才能捕捉一二。

  兩米乘兩米的床——也不知道房東當時咋想的,兩個男人睡依然很寬敞,彼此間幾乎碰不到,但這反倒讓我不踏實了,尤其是花花安靜得要死,於是沒有半點睡意的我總要在恍惚里閃過“花花真的在我身邊嗎”這種詭異疑問。

  終於我被這念頭鬧煩了,索性輕聲開口:“花花?”

  沒任何動靜。

  我又叫了一聲:“花花?”

  屏住呼吸去聽,屋子裡依然靜悄悄的。

  這得有多困哪躺下不到十分鐘就睡著!我不甘心,乾脆伸出胳膊,準備把魔爪悄悄伸進對方的被子裡實地勘探,結果手還沒伸進去呢,剛剛碰到被子,我就感覺出了不對勁。按說睡著的人應該全身放鬆,可即便隔著被子,我也感覺到了裡面人的僵硬。

  沒有窗簾,借著淡月光我只能看清花花是背對著我的,整個身體蜷縮在被子裡,似乎繃得很緊。我想起自己剛出獄那晚,在小旅館的床上也是這般不安穩,先是做夢,夢醒了一頭汗,於是後半夜睜著眼睛再睡不著。

  掀開被子,我悄悄蹭到花花身邊,出其不意一個熊抱連人帶被子牢牢摟住!

  花花嚇了一跳,條件反she地就要掙扎,可沒半秒就停住了,似乎反應過來是我在偷襲,下一刻艱難地翻身過來,清亮亮的眸子了無睡意,疑惑地看著我。

  “我給你說段單田芳的評書吧。”我咧嘴,樂得像牙膏廣告。

  花花囧囧有神眨巴了好幾下眼睛,總算微微揚起嘴角,整個人也稍稍鬆緩下來。

  我鑽進花花的被窩把人重新摟住,然後輕輕摸了幾下他的後背,就像兒時奶奶哄我睡覺最常做的。花花的身上很熱,溫度隔著背心傳遞到手掌上,燙得厲害。

  “睡吧,”我說,“明天起床就是新的一天,哥帶你賣羊肉串兒去。”

  花花把頭埋進我的頸窩,不住地蹭,熱氣呼在我的脖子上癢得厲害。

  我哭笑不得,按住那個大腦袋下意識往後躲:“你這啥時候養成的毛病啊,靠。”

  花花沒有停下,反而得寸進尺,在脖子那蹭夠了就來蹭臉,跟大型犬科動物似的。我扯了半天沒扯開,索性隨他去了,誰讓這是咱弟呢,偶爾撒個嬌,也還是挺招人稀罕的。

  終於,花花停下來,滿足地長舒一口氣,摟著我不動了。

  我抬手撓了兩下臉,又揉了兩下嘴唇,都他娘是剛剛被蹭過的地方,癢得要命。

  “不折騰啦?”我沒好氣地說了句,自然也不指望等來回答,更像是某種活動的結束語。

  打個哈欠,我想離開花花回到自己那半邊領地,哪成想弄了半天愣是沒弄開花花的胳膊。

  “喂,撒手啦,還讓不讓哥睡覺了。”

  環住我的胳膊忽然收得更緊了,像故意跟我對著幹似的。

  哭笑不得間,記憶忽然回到了幾年前那個沒暖氣的冬天。那時也是這樣,我們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相擁著取暖。每當想到這些,就不會覺得僅僅幾年卻交下了如此深厚的感情很奇怪了。有些東西跟外人說不清楚的,只有經歷過的,才能明白。

  一個被窩就一個被窩吧,又不會懷孕。

  我用強大的邏輯說服了自己,瞬間坦然開來,稍微挪動角度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睡覺。

  對於在監獄裡呆了快十年的娃來說,微波爐熱水器滾筒洗衣機甚至自動晾衣架都能鼓搗半天,且玩兒得不亦樂乎。小瘋子一開始還嘮叨兩句諸如“別瞎弄”、“弄壞了你賠啊”之類,後來發現花花的研究是伴隨著熱飯洗衣服這些勞動的,於是安靜了,很快樂地安靜著。

  羊肉串的生意還在繼續,對於這唯一的來錢道,我們不敢有半點懈怠。花花在屋裡探險了兩天後,也開始幫著一起串肉,起初效率還不怎麼高,但很快摸到門道,速度就上來了,小瘋子一看後繼有人,立刻讓賢,專心調配他的醃料去了。我本來不太樂意,但花花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且還串得挺樂呵,我也就懶得嘮叨了。

  “羊肉串呢是第一步,等攢夠了錢,咱們還可以擴大經營。”說不好是出於什麼心理,面對花花,我就總不自覺給他勾畫美好未來,哪怕是坐在小板凳上串羊肉的時候。

  但是花花聽得很認真,聽完還會用力點頭。

  我特有成就感:“學校周圍的生意還是很好做的,做大了沒準兒可以弄個店面什麼的。”

  有人聽不下去了:“馮一路你該出攤兒了吧,磨磨唧唧人家都快下課了。”

  我把串好的肉串整齊碼到箱子裡,沒好氣地看向小瘋子:“那你還不趕緊關電腦!”

  容愷緊握滑鼠的姿勢絲毫沒動搖,眼睛緊盯屏幕不偏半寸:“有啞巴跟著你就行了,放過我吧壯士。”

  我他媽差點兒一口血噴出!

  “他才出來幾天啊!”

  “所以要多多參與社會實踐。”

  “……”

  衛生間拉門忽然被打開,周鋮頂著濕漉漉的腦袋走了出來。

  我莫名其妙:“出門兒前洗澡,你們這都是什麼習慣?”

  周鋮愣了下,很自然道:“有花花了,還用我嗎?”

  “……”

  踩著三輪車拉花花和肉串往學校趕的時候,我不由得感嘆:“你就長了一張免費勞工的臉啊。”

  花花搖頭,寫給我:沒關係,我想跟你一起賣。

  心意是好的,就是話怎麼看怎麼彆扭。

  “對了,怎麼又把頭髮剪這麼短啊?”接他出獄那天我就想問了,一直沒騰出空來。

  花花摸了下自己那個幾近禿瓢的腦袋,然後寫:方便。

  我不太贊同地撇撇嘴,實話實說:“不好,一看就像剛放出來的。”

  花花愣了下,然後別開眼,不回應了。

  我敏銳地感覺到氛圍不對,連忙找補:“我沒別的意思啦,那個,我自己也是放出來的啊,我是想說……呃,你不是自然卷嘛,挺好看的,尤其是半長不短的時候……”到後面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啥了,只是後知後覺想起來一件事,那就是花花不是沒心沒肺的容愷,不是淡定強大的周鋮,雖然他已經從少年變成了男人,但有些東西依然是當年的樣子,比如倔強,比如敏感。

  好看?

  花花的問題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問頭髮的事兒,於是連忙點頭:“嗯,我可喜歡了,毛茸茸的摸著賊舒服。”

  花花囧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毛茸茸雷著了。

  “不過還是看你啦,”我又補充道,“你喜歡怎麼來就怎麼來。”

  花花微微頷首,似乎在說,嗯。

  抵達學校的時候學生還沒下課,我看看時間差不多,便提前烤上了十幾串。花花站在一旁,看得聚精會神,我也就一邊烤一邊給他講,怎麼扇風,怎麼撒調料,什麼時間翻面,還有如何掌握火候等等。偏巧今天逆風,好傢夥那煙全跑我臉上了,嗆得我幾乎睜不開眼。

  “反正就是這麼個流程,多看幾遍就會了,簡單。”

  我正說著話,忽然被花花拉到旁邊,下一秒他跨步站到爐子前,擼胳膊挽袖子躍躍欲試。

  “想試試?”我問。

  花花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好吧,我知道烤羊肉串是每一個青年的夢想。

  別看花花在監獄裡手工不咋地,但烤羊肉串絕對有天賦,沒兩下就掌握了竅門,手法那叫一個嫻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祖上就幹這個的呢。

  沒多久下課鈴便響起,然後整個晚上我們都被一群稚氣的臉龐包圍著。花花負責烤,我負責收錢,最後點鈔沒出現單數,我很欣慰。

  回去的路上花花非要騎車,難怪來的時候這小子有點心不在焉,合著記路呢。

  跟周鋮小瘋子他們出了幾個月攤兒,都沒人說替我騎哪怕一回。倒不是腹誹他們,只是……終究感覺還是不一樣吧。

  “哥沒白疼你。”要不是怕影響安全,我真想摸摸那個光腦殼。

  花花笑了下,有點靦腆。

  明明已經脫掉了稚氣,標標準準的帥小伙兒了,可偶爾,比如這時候,還會讓人覺得他是個孩子。

  回到家的時候,電腦前面意外地坐著的不是小瘋子而是周鋮,且屏幕上都是蝌蚪文看得我很惆悵,問之才曉得,這傢伙居然懂阿拉伯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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