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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嘆口氣,你說光聽隊名兒誰能知道我們是來知識競賽的而不是拔河?

  果不其然,問題剛剛落地,十五監其他人便都朝劉迪看,而那傢伙也坦然得甚至有些微妙優越感地接受了這目光,不緊不慢地吐出答案:“C。”

  裁判還沒吱聲,我卻先一步認定那傢伙答對了,說不上為什麼,篤定的直覺來得毫無預兆。

  事實證明我沒錯,他確實答對了,而且在接下來的二十多分鐘裡,準確率100%。

  小瘋子也不差,緊緊咬住沒鬆口,加之周鋮的幫忙,居然也在前三十道題里無一錯漏。

  但他很辛苦,從額頭上那薄薄一層汗就看得出來。

  “媽的,姓劉的還真不是善茬兒!”答題間歇,容愷有些氣急敗壞地罵。

  我想小瘋子的成長曆程中可能沒碰過多少勢均力敵的對手,並不是他的命途順,而是普通人真的很難跟他抗衡,起碼在智商方面,我敢這麼講。

  “你也很厲害,堅持住。”智力上給不了什麼炮彈,我只能在精神層面予以支持。

  容愷心情不慡,所以回頭瞪了我一眼,意思很明顯——站著說話不腰疼。

  這種時候需要個冷靜的人站出來用他無比強大的淡定內心穩住局面,於是我二話不說看向周鋮,後者也沒讓我失望,哪怕賽況已接近白熱化,此君依然淡淡揚著嘴角,遠眺的目光說不上是落在裁判身上對手身上還是虛無的異次元空間,柔軟且韻味悠長。

  我莫名地就鎮定下來,僅僅是旁觀了這含情脈脈的眼神,於是我悄悄湊過去,竊竊私語:“怎麼的,有底了?”

  周鋮沒回答,反而用下巴輕輕朝劉迪的方向揚了揚:“他事先知道題了。”

  我跟個傻子似的:“啊?”

  周鋮笑笑,又補充一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我有點不可置信,但看看劉迪胸有成竹的樣子,再想想他的百分之百準確率,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說得通了,起碼比“對方是神童”這結論靠譜。

  “怎麼辦?”其實我想說的是這仗還打啥了,直接頒發個第一名第二名得了!

  “噓。”周鋮朝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看向容愷。

  容愷坐在我們五個人的最左邊,從左往右依次是花花,金大福,我,還有周鋮。

  我也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小瘋子依舊全神貫注,不管是自己在答題還是對方在答題,目光就沒偏離過半寸。什麼叫考試型選手,我算見識到了。

  “放輕鬆,”我聽見周鋮低而舒緩的語調,“陪太子好好把書讀完,就行了。”

  我被周鋮的用詞搞到汗毛直立,下意識又看了劉迪一眼:“太子就長那模樣?”

  周鋮樂了:“你想想溥儀。”

  呃,我承認劉迪是比溥儀有點兒氣度。

  “不過他肯定沒溥儀那背景,但凡能量夠大就不會折進來了。”這不是葡萄酸心理,純粹是就事論事。

  周鋮不置可否,只說:“走著看吧。”

  我覺著周鋮可能知道些內幕,剛想進一步八卦一下,卻被裁判黃牌警告“請鐵人隊遵守賽場紀律,不要交頭接耳”。再看小瘋子,那目光兇狠的,就好像我們是莊稼地里的害蟲……好吧在你奮力廝殺時聊八卦確實不厚道我悔改。

  一百道題過後,比分50:50。小瘋子臉都有點紅了,不知道是急的氣的還是辛苦的,反觀劉迪,愜意得就好像他坐的不是硬板凳而是太師椅。

  “媽的那劉迪太邪乎了,他不是知道題吧,沒可能真把一本兒黨史背下來啊。”中場休息,小瘋子開始罵罵咧咧,他並不指望我們提供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所以純屬發泄發泄。

  我看了周鋮一眼,後者輕輕搖了一下頭。

  得,繼續保密吧。我明白周鋮的意思,要真和小瘋子說了實話,他能把桌子掀了,到時候分沒加著再被記個過,得不償失。

  “其實第二名也可以啊,照樣有加分,又沒差多少。”金大福打個哈欠,坐都坐困了。

  容愷恨得牙痒痒:“所以你這輩子就只能做個庸民。”

  金大福莫名其妙:“這有毛關係?”

  容愷翻個白眼,連解釋都省略了。

  我偷偷在一邊兒樂,覺著十七號要組個班級,容愷肯定是事事拔尖兒的學習委員,金大福肯定是不思上進的差生代表。

  課間結束,比賽繼續。

  “請問金剛隊,中共二大正確分析了中國的性質,指出中國革命要分幾步走?A.兩步B.三步C.四步D.五步。

  “A。”

  “回答正確。下面是鐵人隊,中共三大於哪一年召開?A.1921年B.1922年C.1923年D.1924年。”

  “C。”

  ……

  60:60。

  73:73。

  79:79。

  ……

  就在我以為比賽會以交替上升並最終持平的分數結束時,變故出現了——

  “最後二十題為問答題,每隊依然有三十秒的思考時間,然後作答。”

  我愣住,顯然小瘋子和周鋮也沒料到這情況。問答題不比選擇題,難度係數上升了N個百分點,我敢打包票小瘋子啃黨史的時候都在記年代、地點,再延伸頂多一點點各種歷史性時間節點的關鍵詞,可問答題,不是單憑關鍵詞就能整出來的。

  看向對手,除了一個人,其他哥們兒也都沒頭沒腦地張望,神情茫然。

  不知是不是我打量得太露骨,劉迪居然也抬頭看過來,我倆的視線在空氣中碰個正著。滋啦啦的火花聲肯定是沒有,不過他勾起嘴角,朝我笑了下。

  那笑容里是極度的蔑視和不屑,老子再遲鈍也他媽感覺到了!

  要不是裁判開始念問答題,我真想繞過去用力搖晃容愷肩膀,替老子把那孫子滅了!

  “1945年七大在延安召開,大會確立毛澤東思想為全黨的指導思想,這是七大做出的歷史性貢獻。大會把黨在長期奮鬥中形成的優良傳統和作風概括為三大作風。請說出都是什麼?”

  “……”容愷向這邊看過來,我跟著他一起轉頭看周鋮,後者微微皺眉,也有些一籌莫展的意思。

  看來滅對方之前我們要先被滅一次了。

  認命地嘆口氣,我剛想趴到桌子上消極怠工,卻忽然看見花花從桌面上推給容愷一張紙。容愷起先沒接看,說了句煩著呢,可花花又把紙拿了起來,幾乎要貼到容愷的臉上。再然後我就看見容愷眼睛一亮,與此同時三十秒時間到,容愷清脆的聲音字正腔圓——

  “理論聯繫實際,密切聯繫群眾,批評與自我批評。”

  “回答正確。”

  我幾乎要高興得跳起來,並不僅僅是我們答對了題,而是那種意料之外的驚喜。我說賽前花花怎麼問王八蛋要了紙和筆呢,原來他早就心心念要出一分力了。是的,他不是累贅,他可以出力,而且是很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力。

  接下來的比賽真的有點夢幻,如果說容愷是神童,那花花就是神仙。雖然不知道這神仙在雲彩後面付出了多少辛勤汗水,可擺到檯面上的,就是所向披靡。最終我們和十五監打了個平手,並列第一名。

  假模假式友誼握手的時候,劉迪的表情不算好,但也談不上多壞,趕不上周鋮強大的淡定,卻足夠風度。

  “你們號兒挺有意思的。”跟我握手的時候,他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這口氣怎麼聽怎麼像剛看完耍猴的觀眾,我能說什麼呢,只好模稜兩可回了個:“謝謝。”

  回到監舍,王八蛋給我們好一頓表揚,說根本沒想過我們能進決賽更別說第一,這下不光我們加分,二監在評優秀監區的時候也多了籌碼。我看得出來他是真高興,不光為自己。

  王八蛋走後,就該小瘋子撒歡兒了,圍著花花可勁兒念叨,我怎麼沒看出來呢,怎麼就沒看出來呢,啞巴你是個人才啊!說,你到底偷偷背著我啃了多久的書?坦白從寬!智力的差距只能用笨法兒來補,沒旁的招兒。

  花花被弄得樂也不是,怒也不是,那叫一個糾結。

  到晚上,群眾們終於穩定了情緒,我才在活動室尋到了花花。彼時那傢伙正跟人下軍棋,眉頭緊蹙,表情凝重,仿佛那小小的地雷真能把他炸上天。

  我耐心地等了十來分鐘,總算等到他扛了對方的軍棋。伸手呼嚕一把他的腦袋,給他嚇得猛然回過頭。

  “是我啦,玩兒盡興沒?盡興了就跟哥走。”

  花花想都沒想,果斷起身,完全無視背後那“人家很想報仇啊喂”的哀怨目光。

  尋到個僻靜角落,那是給犯人看書用的學習桌,不過大晚上的沒人跑活動室看書,所以桌旁一個人都沒有。我拉著花花坐下,把筆和紙遞給他,有些事兒我想了一個下午,覺得想出了些什麼,但對不對,只有嘮了才知道。

  “第一個問題,你什麼時候看的書?”循循善誘需要先拋磚引玉。

  花花倒也老實,直接寫:有時間就看。

  我點點頭:“好,那為什麼事先不跟我們說?想讓我們像這樣大吃一驚?”

  花花連忙搖頭。

  “那是沒底?怕說了又答不上丟人?”不知什麼時候起我跟花花說話再沒有迂迴,完全是想什麼說什麼。

  被猜中心思的花花有點狼狽,但還是點了頭。

  我嘆口氣,一字一句地問:“弟啊,我有說過你沒用嗎?”

  花花愣住,然後緩慢而艱難地搖了頭。

  “那除了小瘋子,其他人有說過你沒用嗎?”

  花花用胳膊比了個大塊頭的輪廓。

  我扶額:“好吧,再除了金大福。”

  花花莞爾,拿過筆寫:那十七號就剩下你和周鋮了。

  “因為就我倆是正常人!”

  扳正花花肩膀,我嚴肅地湊近:“你是不是覺著我倆雖然沒說但心裡肯定也這麼想了?聽著,我現在鄭重闢謠,你,完全是被害妄想症!”

  花花斂了笑意,不肯定,也不否定,只靜靜看著我,像是要用他的黑眼睛穿透一切,去偽存真。

  我翻了個白眼,以白抗黑:“別指望我說把心挖出來給你看,搭上命的事兒我可不干。”

  花花的表情頓時囧起來,好像我說了十分破壞氣氛的話。

  但我卻輕鬆起來,太正式的場面不適合我,囧囧有神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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