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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禮拜六……”又一個聲音冒出來,低啞異常,飽含情慾。

  我愣住,後面說話這聲兒我認得,金大福,那前面那個就是周鋮了?容愷還在打呼嚕,跟背景音樂似的。

  “嗯……啊……”

  “放鬆點兒。”

  “不、不行……”

  “干多少回了怎麼還這麼緊……”

  我感覺到頭皮發麻,成千上萬的糙泥馬在瑪麗的戈壁上狂奔,你媽這什麼情況啊!

  “金大福你他媽一個禮拜不搞能死啊,老子剛睡著!”顯然崩潰的不只我一個,幸福的豬仔醒了。

  被點名的人毫無反應,確切的說是根本沒空閒搭理容愷,自顧自在那兒吭哧吭哧賣力耕耘。周鋮就更別提了,估計這會兒話都說不出。

  容愷喘了半天粗氣,又沒其他的轍,最後只能泄憤似的咒罵一句:“我祝你們早得愛滋!”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估計金大福樂意。看來他也不算是獄霸,否則容愷絕不敢這麼放肆,我又發現了這裡的一個好處,人權平等。

  嗯嗯啊啊的聲音延綿不絕了一個多小時,我很佩服金大福持久的戰鬥力,從某個角度上講,這哥們兒挺強。容愷又睡著了,在那倆人偃旗息鼓幾分鐘之後,從某個角度上講,這小子也挺強。

  天地間重新歸於平靜,萬籟俱寂中,只剩下我,馮一路。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繼續用它凝望黑夜。

  第3章

  什麼時候睡過去的我完全沒了印象,但什麼時候醒來的我知道,早上六點半,媽的居然真有起床號。以至於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一瞬間,還以為自己魂穿到了某部隊戰士身上。

  所幸,樸素的囚服讓我認清現實。

  容愷一改昨天的聒噪,安靜地在那裡疊被子,整個人沒什麼精氣神兒,臉色也有些發白。金大福倒是神清氣慡,連帶著疊被子的動作都虎虎生風,擺明了,爺很滿足。周鋮還是那個周鋮,同昨日沒有任何變化,我甚至開始懷疑昨天晚上被乾的那個是不是他,相比之下,容愷倒更像。

  說到容愷,別是昨兒後半夜被金大福修理了吧,不然單單是沒睡好哪至於這樣。

  三兩下把被子疊好,幾個大老爺們兒擠在狹小的空間裡爭奪水龍頭,最後容愷那小體格擠不過,罵罵咧咧到廁所刷牙去了。

  六點五十分,外面傳來一聲嘶力竭的大喊:“集合——”

  我正納悶兒,“室友們”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出,好麼,鎖啥時候開的啊。

  沒時間多想,我也趕緊跑出去,彼時樓道里已經密密麻麻站滿了人,但有限的空間不影響隊伍的整齊,原本只能容下肩並肩兩個人的樓道這會兒列了三行隊伍,不過都是側過來面向牆壁的,所以倒也不至於前胸貼後背。

  俞輕舟和另外一個我沒見過的管教分列隊伍兩端,我這才發現大部隊也是分兩個部分的,如果我沒猜錯,俞輕舟負責這一層的後幾個號兒,而那個管教負責前幾個。

  事實證明我沒猜錯,隨著王八蛋一聲“報數”,一群大老爺們兒就跟小學生似的“一、二、三、四”起來,這我都能忍,但你媽用不用把腦袋也甩得這麼白痴啊!

  還有更白痴的——

  “報告管教,二監十二號至十七號,應到四十五人,實到四十四人,一人住院,報告完畢!”

  尼瑪排頭那哥們兒真拿自己當體育委員了……

  十二號至十七號,六個監舍,四十五人,那就是說除去我們監舍五個人,其餘果真都是八個人。一人住院,不會就是容愷那上鋪吧?

  沒給我多思考的時間,大部隊開始往前走,我不知道要去哪兒,可隨大流總沒錯。

  出了監區,廣闊的操場上還有其他大部隊,仿佛全監獄的同仁們都整齊劃一地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只為完成一個共同的偉大目標。

  我想我知道是什麼了。

  監獄的食堂很低調,隱匿在一幢又一幢低矮的磚樓後面,但正門牆壁上貼著的彩色大字報很有歷史感——珍惜糧食,浪費可恥!恍惚間,時光倒流回文革年代。

  如果把你餓上十九個小時,那麼即使看不見米粒的稀飯和壓根兒沒醃透的泡菜,你也能在咀嚼中找到法國大餐的趕腳。當然,咱做人得厚道,食堂也有饅頭的,而且不限量,所以我連吃帶喝真叫造了個痛快。

  俞輕舟和一群管教坐在旁邊吃小灶,菜比這邊好點兒,有腐辱,油條,包子,豆漿,花生米。不知道是閒的蛋疼還是真關心新丁,這廝沒事兒就瞟過來兩眼,我心說尼瑪吃個飯要不要看得這麼嚴啊,難道哥還能摔了饅頭揭竿而起?

  事實證明我想偏了。

  吃完飯往回走的時候,這傢伙又照我屁股踢了一腳,我那地方肉厚,可能是小時候總被老頭兒的鐵砂掌照顧,但就是腳感好你也不能踢起來沒完對吧,犯人也是有尊嚴的!

  更可恨的是那傢伙踢完還要發表感言:“吃那麼多,全長這兒了吧。誰家養你這麼個兒子可要命了。”

  我這叫個氣不打一處來。監獄糧食都納稅人的,和你有半毛錢關係!我樂意胡吃海塞礙著你了?

  王八蛋踢完我,仿佛是痛快了,哼著不著調的神曲快走幾步到了隊伍前面。

  我在隊伍里咬牙切齒恨不能元神出竅把對方給撕吧了。我算看出來了,這地兒就一醫院,犯人全自閉,獄警全神經,沒個正常貨。

  回到監舍,自閉兒們又安靜地各干各事兒了,周鋮還是看書,金大福依舊睡覺,容愷氣色比剛起床的時候好多了,這會兒霸占著寫字桌,用鉛筆在紙上寫那種鬼都看不懂的公式,一會兒皺眉,一會兒驚嘆,我偷偷瞄上一眼,只看懂了三個點兒,那是初中數學書里常見的符號,兩個在上一個在下是因為,一個在上兩個在下是所以。我不知道他在證明什麼偉大猜想,對於向來沒學習天賦的老子來講,證明題就兩種,一,臥槽這還用證明?二,臥槽這也能證明?

  在看守所的時候,每天的生活就是牢房菜地兩點一線,在那兒牢房不叫監舍,叫倉,菜地是別人的,我們出工,人家收穫。累是累點,但不枯燥,無論是白天勞動的時候還是晚上熄燈之後,倉里的兄弟們之間都能瞎聊聊,聊的內容五花八門,各自的經歷,同倉其他人的八卦,比如誰的判決下來了,誰誰誰上訴成了,再不然就YY對面女看守所里的妹子。有句挺拽詞兒的話怎麼說來著,對,物質世界貧瘠但精神世界富足。

  所以我討厭這裡。

  我總覺得有一天我也會被改造成行屍走肉,就像眼前的三位一樣。

  監舍的大開著,風從門口進來又從鐵窗出去,痛快的穿堂風!比腦袋頂上那破電扇管用過了。不知道是這裡白天都不鎖門,只晚上限制自由,還是今天特殊,我祈禱是前者。

  “馮一路,出來!”王八蛋那張臉又出現在了門外。

  我又發現這裡一個好處,不像港台電影那樣叫犯人號碼,什麼三三五五八八七的,而是叫名字,其實想來也是,名字比號碼好記多了,幹嘛非用那玩意兒顯得你高人一等?

  不過還有件事就不那麼令人開心了——我懷疑這神經病看上我了。不能怪我,自打昨天晚上聽一現場版後,我對這裡老爺們兒的性向都產生了質疑,不過老子不好那口,所以我發誓,俞輕舟敢動我一個手指頭,我就是拼死也會弄折他全部手指頭外加下面那根。

  “這是你疊的被?”沒等我走到門口,王八蛋眯起眼睛挑眉問。

  我停住,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到自己的床,挺好的呀,被疊了,枕頭擺正了,沒雜物沒褶皺算得上我有生以來收拾最乾淨的一次了。

  “嗯,怎麼了?”我很坦然地迎上對方的目光。

  俞輕舟饒有興味地看著我,片刻後,忽然走了進來。在我以為他的原則就是這輩子不踏入監舍一步的時候,他不僅踏進來了,並且越過我走到我的床鋪扯散我的被子甚至讓一角耷拉到了地上。末了抬頭,對著我雲淡風輕地笑:“重新疊。”

  我覺得他故意找茬。

  但是人在屋檐下,披著的皮決定了階級屬性,所以我忍。

  認認真真把被子重新疊好,我發誓,這一次比之前的上了不只一個檔次。

  但是結局一樣,被扯開,被抖落,被要求:“重疊。”

  我下意識看向“室友”,一個個該幹嘛幹嘛都他媽裝看不見!

  行,你們狠,你們圍觀是吧,老子不幹了!愛誰誰!

  估計是我盤腿坐地上的姿勢太爺們兒,俞輕舟半天沒說話,我以為他會踹上我兩腳或者乾脆來個狠的,當然是什麼手段我還想不到,但最終,都沒有。王八蛋只是繼續用他那不陰不陽的語調問我:“近視麼?”

  我愣住,不明白這個問題和當下情境有什麼關聯,但還是誠實搖頭。

  王八蛋滿意地點點頭:“那瞎嗎?”

  我皺眉:“你什麼意思?”

  王八蛋走過來站到我眼前,居高臨下:“如果你不瞎,最好瞻仰一下其他人的內務,還有,監舍不是你家炕頭兒,別逮哪兒坐哪兒,著涼得了痔瘡還得浪費醫療資源。”

  操,老子見過損的真沒見過這麼損的!

  這下倒好,你說我還起不起來?起,顯得沒種,不起,也他媽像個傻逼。

  “還是起來吧,”王八蛋就跟能讀懂我心聲似的,“今天的任務不少,你要樂意在這兒浪費時間我沒意見。”

  有人鋪梯子了我還矯情啥,乾淨起來拍拍屁股,跟著管教大踏步向太陽。

  管教的辦公室和監舍同屬一幢樓,只不過前者在一層,後者在二層往上,昨天入住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會兒近距離欣賞,更覺得像門衛室。

  辦公室里還有兩個人,一個管教,四十來歲,不像是我們監區的,很面生,一個犯人,那張臉我再熟悉不過,好歹朝夕相處幾個月的,就哪怕他現在腫成豬頭,我也可以在腦海里人工還原。

  “小俞,交給你了。這小子不懂事,要跟你犯軸你不用客氣。”老管教跟前輩似的拍拍王八蛋肩膀,轉身離開。

  我注意到他離開時給了“西瓜”一個警告的眼神,後者瑟縮了一下,眼底的恐懼再明顯不過。

  西瓜是我們那個倉給郝強的外號,也就是眼前這個豬頭,因為他進看守所的時候頂著個西瓜頭,據說是個群眾演員,還曾經給某某明星當過替身,至於犯的事兒,夠噁心的,下賤。所以倉里沒一個哥們兒瞧得起他,話里話外也都愛擠兌他。可他偏喜歡犯軸,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非說自己對那個姑娘是真愛,被對方冷酷的拒絕傷害了,才起的報復心,出獄之後他還要去找那姑娘,非人家不娶。我斷定他得打一輩子光棍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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