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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同秋尷尬起來:「阿美家裡遭了小偷,她一個人很害怕,我就留下來陪她了……」「幹得好呀胖子!英雄救美是必要的!」「不是啊,她真的很害怕,一個人又不敢睡,所以我就……」「就陪她睡了?」「別、別亂說!」不知道為什麼,整個越描越黑的感覺。

  一晚沒睡,做飯的時候就難免失了水平,老是走神,菜端出來就吃得他們直嚷嚷。

  「魚有點焦耶……」「老爸,你這個湯味精放太多啦。」「就算在外面過夜,不至於這麼沒精神吧。」任寧遠並不出言挑剔,也沒怎麼吃,只放下筷子,沉默了一會兒,說:「那是有夫之婦,你未免太隨便了。」曲同秋被說得一愣,有種被看低了的憤怒,又牽起他心頭的一處痛,忍了一忍,還是忍不住:「你都做得出,又有什麼資格說我?」氣氛一時僵住了,兩個孩子都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只收住聲音停住筷子,來回看兩個大人的臉色。

  任寧遠抬眼看他:「你果然還是忘不了那些事。」「不,我想把它們忘了,我不想對你有心結,我也不要你補償我。可我就是想不通,為什麼你要那樣對我?」原本只是一句氣話,說著說著,自己竟然也克制不住激動起來,「為什麼啊,任寧遠?你給我一個理由,我們這麼多年了,你總該給我一個明白吧?」兩個小孩靜悄悄的,任寧遠也沉默著,在對視的安靜里,似乎有那麼一點東西在冒出頭來,一點點地醞釀著,要把這繃緊了的空氣刺出一個洞。

  手機急促地響起來,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四人都震了一震,曲同秋尷尬了一下,從兜里摸出那剛買不久的機器:「我接個電話。」一接起來,那邊就是女人驚慌失措的聲音,帶了哭腔:「胖子……要死人了……」曲同秋嚇了一大跳,轉頭跟眾人說:「阿美好像出了點事,我先去看看。」好不容易聚積起來的氣氛又消失得一乾二淨,任寧遠又垂下眼皮,提起筷子吃東西,樂婓還訕訕的左看右看,只有曲珂說:

  「老爸你小心點呀。」「嗯,知道了。」曲同秋趕到女人家裡時,她已經哭得像要暈厥過去,看見他就跟抓到救命糙一樣。

  「今天有人放了這個在門口。」女人抽抽噎噎的,一副腿軟的模樣。

  盒子打開,裡面是一隻男人的斷手,曲同秋瞬間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脫口道:「快報警吧!」「不行啊,報警他就回不來了,」女人還在哭,「剛才還有人打電話來,叫我今晚就把東西交出來。可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東西啊。一定是阿超又在外面賭錢惹了事,欠了人高利貸……」曲同秋勉強鎮定了一下:「妳別先慌,妳好好想想,阿超有拿什麼值錢的回家嗎?」「沒有啊,他交了些家用給我,可是不是大數目……」「妳再仔細想想。」兩人把屋裡翻找了一通,連地磚都一塊塊去敲,以防下面是藏了東西。但家徒四壁,就算真有什麼好東西,上次也早該被搜走了。

  到夜幕降臨,兩人都已經精疲力竭,曲同秋一屁股坐在地上,轉頭看見扔在那裡的昨晚那個雙肩書包,隨口說:「這包里裝的是什麼?」女人滿面愁容:「都是貝貝的書,她愛看。」完全是不抱希望了,但曲同秋隨手還是把包打開,裡面卻一本書也沒有,清一色白花花的東西,一塊塊放得很整齊。光看著也覺得有些不對,兩人都起了些雞皮疙瘩,對望著,曲同秋先動手取了一袋,猶豫了一下,還是拆開來,又捏又摸了一會兒,漸漸出了一頭汗,說:「這、這是毒品吧?」兩人都嚇得呆了,心裡也有些明白過來,阿超這樣的小混混,哪裡有本事撈到這麼多這種東西。不知道他是吞了哪個大佬的貨,要發亡命財,才要帶著老婆孩子逃跑。

  現在人都被抓了,已經得罪了那些人,就算把東西送回去,也是死定了。等那些人上門來,恐怕連他們也逃不掉。

  恐懼把兩人都籠罩了,曲同秋豁地站起來:「報警吧!只能報警了!」女人只會哭,拉著他:「不行啊,他會沒命的……」「那怎麼辦?」「我把東西還給他們,」女人去拿那書包,「我把他換回來!」「不行,太危險了!」曲同秋忙拉住她,「千萬別去!妳、妳等我想辦法。」隨時會被那群人碾死碾碎的恐懼感也讓他手足無措了,這種時候他能想到的只有一個人。打了任寧遠的電話,心急火燎地等著接通,卻是轉入語音信箱的提醒。

  感覺就像夢魘一般,無論怎麼著急,電話那頭都不是接起的聲音。

  曲同秋全身都是汗,不停地打,留了很多次言,因為太緊張,都有點口齒不清,顛顛倒倒的,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說什麼。

  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那聲響讓女人頓時受驚地縮起來,曲同秋也繃緊了,一顆心堵在嗓子眼。

  進來的人里有一個是面熟的,就是曲同秋在作清潔員時那個踢過他的男人。

  男人往地上一看,看見那被拆開的袋子,就笑嘻嘻道:「果然,非得嚇一嚇才會有,你們幹麼就得這麼賤呢。」而後示意手下把東西收拾起來。

  女人哆嗦著,還是壯起膽子問:「東西還給你們了,那、那阿超呢?」「妳那賤男人啊?他害我少了這一包,差點整批貨都交不成,妳說他只砍一隻手夠不夠呢?」女人正要放聲大哭,接下來的對話讓她一點聲音也不敢有了。

  「高哥,這兩個人怎麼辦?」「嗯……」高哥咂了咂嘴,看看外面,天下著雨,「看來今晚水要漲。這種天氣,河裡淹死一兩個人也很正常的。對吧?」兩人被塞在後備箱裡,狹小的空間內動彈不得,連呼吸也困難,女人已經嚇得出不了聲了,曲同秋漸漸的回過神來,他也害怕,但有個比他更弱小的人在,他也只能拼命動著已經快要空白了的腦子。

  心跳得厲害,手腳被綁著,連要動一動也很難,感覺到腳的位置,他就試圖去踢那後車燈,想把它踢破。女人像是已經暈過去了。他還在撐著,他怕就這樣死了,曲珂還在等著他回家,任寧遠還沒有回答他,他還有那麼多放不下的。

  掙扎得腳都發麻,終於把燈踢破了,卻好像也沒有什麼用處。

  不知道有沒有人能注意到這麼一輛滅了一盞後車燈的車子。曲同秋抱著一線微弱希望,在那漫長的等待里,漸漸覺得滅頂的恐懼。

  這和那次在水裡的害怕感覺不一樣。任寧遠不在他身邊。

  他突然很想任寧遠。他還有很多話沒和任寧遠說,他想告訴任寧遠,他這麼放不下,因為任寧遠和所有其它人都不一樣。

  他半輩子都只信他,仰慕他,惦記著他,他和曲珂曾經就是他全部的世界,所以他那個時候受不了。

  一輩子的場景在他眼前走馬燈般閃過,都是女兒和任寧遠。他漸漸眼裡有了淚。

  車子突然停了下來,曲同秋整個人都因為希望而清醒過來,隱約聽到有人在說:「後車燈不亮,要罰錢的。」車子像是被交警攔下來了,高哥大概是在陪笑。

  「下雨天這樣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別跟我嬉皮笑臉的,駕照拿出來……沒帶駕照?」曲同秋不知哪來的力氣,用後腦勺去撞後備箱內壁。外面開始混亂,而後有人試圖要再發動車子,似乎是亂七八糟地開了一陣,終於撞在什麼東西上面。

  曲同秋被震得腦子都嗡嗡響,幾乎失去知覺。

  在似乎漫無邊際的喧鬧嘈雜過後,終於有人打開了後備箱。他們被弄出來,解開綁住手腳的布條,嘴裡塞的也取了出來,曲同秋這才能大口呼吸。

  「你還好嗎?」曲同秋感官還有些遲鈍,視覺和聽覺有些對不上,恍惚的,那蒼白的臉在他視野里也是忽近忽遠,但意識到這是任寧遠,突然就覺得滿心歡喜。任寧遠臉上是他從來也沒見過的表情,全身被雨淋得透濕,這人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

  「曲同秋。」「……」「曲同秋。

  」而後他就被緊緊抱住了。

  去警局做了筆錄,又去了趟醫院,最後兩人回到任寧遠的住處。這事他們打算先不告訴曲珂,免得她害怕,在任寧遠家裡先過一個晚上,定定神再說。

  大致洗了個澡,把髒濕的衣服都換下來,曲同秋先到客廳里去坐了一坐。剛從狹小的後備箱裡得救,他一時還是比較想在開闊些的地方待著。

  任寧遠手上託了個盤子走過來,端給他一碗熱湯。「喝點這個,可以驅寒壓驚。」任寧遠親自給他端東西,曲同秋還是有些受寵若驚,熱湯里黨參濃重的味道也讓他覺得舒服許多,喝完果然發了些汗。

  身上搽的藥,洗澡的時候衝掉了一些,任寧遠又把藥拿來,幫他細細塗上,塗得他越發手足無措。

  「你今晚好好睡,」任寧遠上好藥,放下棉花棒,看著他,光是那雙眼睛,就能讓人安心和鎮定下來,「其它的事你都不用擔心。即使警察處理得不乾淨,那些人也會在T城消失,沒人能找你麻煩,你那個朋友,我也讓人去照看他們一家人了。」「這次又都是多虧你……」「不,我去得太遲了,是你做得好,全是因為你弄破了燈,才會被攔下來,爭取到時間。如果不是那樣,就∣∣」任寧遠頓了頓,終究還是沒把那個可能性說出來,只說,「曲同秋,你不用靠我,也能救自己。」還是第一次得到任寧遠的讚許,曲同秋突然有些羞赧,身上莫名地發起熱來。

  「我,我那個時候,其實也是胡塗的……我只是想到你,我想,如果是你,你一定有辦法……什麼事你都能辦到……我只要學你,就……」任寧遠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低聲說:「曲同秋,我從來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你看清我。」曲同秋從來也沒見過這樣的任寧遠,雖然還是那樣鎮定沉穩,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心臟撲通撲通跳起來,突然有些口乾舌燥,有什麼東西在胸口涌動著,而後聚積在喉嚨口,隨意都要迸發出來,一張嘴,他卻只說:「我、我去睡了。」任寧遠看著他:「嗯。」「晚安……」「晚安。」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兩人又對視了一陣,沒說話,也沒動作,就那麼互相看著。曲同秋臉上都熱了,又說了聲「晚安」,吶吶的還是起身,回了房間。

  躺在床上,四周寂靜安寧,卻怎麼也睡不著。不知道躺了多久,黑暗裡感覺有人推門進來,無聲無息的,但並不鬼祟,只是不想驚著他似的。來人走到他床邊,曲同秋忍不住轉過頭,那人也低下頭看他,柔聲說:「你還沒睡麼。」曲同秋忙半支起身來:「出什麼事了嗎?」任寧遠把手放在他肩上,讓他又躺回去:「沒事,我只是看看你。」手放在肩上,並沒有再拿開,手心的溫度高得異常,滾燙的,曲同秋莫名地,自己身上也跟著發起熱來。兩人都沒說話,在不甚明亮的月光里注視著對方,任寧遠背著光,臉也看不清楚,但就那麼模糊的輪廓,他也覺得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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