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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了才看清楚,那人好死不死的正是莊維。

  曲同秋叫苦連天,只得硬著頭皮打招呼:「餵。」莊維皺眉看了他一眼:「做什麼?」「你身上有錢嗎?」「有。」「多少?」「一百塊。」曲同秋想了想:「給我五十。」莊維立刻警戒地倒退一步:「幹什麼?」「他們兩個,」曲同秋無奈地做手勢,「讓我來收保護費。你要是都不給,等下肯定會被搜出來的,還會挨打。給他們五十,就不用吃苦頭,起碼還能剩下五十塊。」莊維冷冷地看著他:「你都榮升為他們的走狗了啊。」曲同秋很是生氣,但舍友一場,總不能看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挨揍,便繼續勸他:「別這麼死腦筋啊,難道要被搶光光才好?」莊維厭惡地扭過頭:「我寧可被搶,也不要為虎作倀。」曲同秋心下罵道,為虎作倀也輪不到你,這罪名怎麼說都是我的啊。

  看那兩人已經在不耐煩了,生怕出事,就只能自己認倒霉了:「這樣好了,你就當借給我五十,我去跟他們交差,好放你過去。這錢我回去就還你,行不行?一分也不少你的。」莊維還是冷冷的:「你要當走狗你自己去,我不會配合你。」兩個人終於等得爆發了:「媽的你是豬啊?!收個錢也要這麼久?」曲同秋忙轉頭陪笑:「稍微再等一下,等一下……」「是不是那小子不肯給錢啊?」「不是不是,是他沒帶多少……」莊維突然提高嗓門:「我就是不肯給,又怎麼樣?憑什麼要拿錢給你們這些垃圾用!」這下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雖然飛上來的馬蜂只有兩隻,也夠莊維受的了。曲同秋先是勸阻,等挨了兩拳,就不敢再吭聲了,眼睜睜看著,張皇失措。

  勸架的下場肯定很慘;叫救兵,那是肯定沒有的;請老師來解決,那也只會是以鬥毆罪名一起記過。

  最明智的做法自然是趁亂溜走。但他從沒遇到過自己在場挨打的卻不是自己的情況,一時無法做出選擇,猶豫不決。

  也該是他們倆運氣好,莊維挨打挨到一半,幾個人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曲同秋和莊維都還沒什麼反應,兩個學長卻是嚇了一大跳,忙住了手,站直了,滿臉堆笑。

  「任哥,楚學長。」「你們這又是在欺凌弱小了?」「楚學長說笑了,這個只是教訓一下不懂規矩的學弟……」男生看了地上的莊維,又看了呆立的曲同秋一眼,笑道:「我說錯了,欺負的是『弱』,但一點也不小嘛。」被稱楚學長的自然就是楚漠。這個人曲同秋聽說過,大名久仰,今日一見,卻困惑惡霸怎麼都不長惡霸的面孔。

  楚漠身材高大,蜜色肌膚,五官端正,染了一頭很不錯的頭髮,長相堪稱俊帥,旁邊那個男生也是相仿身形,黑髮黑眼,一管筆挺的鼻樑令人印象深刻,怎麼看都是英俊的貴公子模樣。

  相比之下,肥胖遲鈍的自己倒更適合演反派頭頭這種角色。

  黑髮男生皺了皺眉:「到底怎麼回事?」他沒有楚漠那麼兇惡,但開口卻更讓人覺得生懼。不管心裡怎麼嘀咕,曲同秋一聽到他們稱那黑髮男生「任哥」,又想到之前那兩人說的話,就意識到這搞不好是脫身的機會,忙對著那黑髮男生,搶先把事情簡單明了說了一遍。

  「說了不准再差人買東西不給錢,更不准勒索,你們都忘記了?」楚漠忙勸阻:「寧遠,這習氣一時半會也沒法改得乾淨,給他們一點適應時間嘛。」任寧遠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不是有耐心的人。」幾個人都不敢作聲。

  曲同秋也是知道任寧遠這個名字,同樣是新生,聽說他來了沒多久就讓高年級學生心悅誠服,卻沒想到已經到了可以對三年級的楚漠用這種態度說話的地步了。

  楚漠也不再含糊,冷臉對那兩個二年級生:「你們都回去等著。敢搶錢還打人,下場自己清楚了?」又仔細再看看地上的莊維,突然笑了:「啊喲,是這位啊。」任寧遠問:「你認識?」「新生里最能鬧的,除了你,就是他了,」楚漠笑道,「可惜他沒你的本事。」莊維從散亂的頭髮里瞪著他。

  楚漠又「啊」了一聲:「這小子真的長得不錯嘛。就是性子太不討人喜歡了。不然也不至於挨打啊。我們有事要先走了,醫藥費以後找我來報。話說,你能走得動嗎?」曲同秋忙插嘴:「我能送他回去。」楚、任兩人用疑問的眼神望他。他忙解釋:「我跟他是一個宿舍的。」楚漠又笑了:「一個宿舍的,你還跟他要錢,看他挨打啊?」然後跟任寧遠說話,聲音毫不掩飾:「比起這種人,我倒覺得這個榆木腦袋的莊維還挺可愛了。」任寧遠也看了他一眼。

  曲同秋被他雙眼一望,瞬間就起了羞慚的感覺,不由推推眼鏡。

  任寧遠瞧了地上神情倔強的美人一會兒,又朝他示意:「那麻煩你送他回去了。」曲同秋想不到任寧遠會這麼禮貌,一時受寵若驚,沒等他點頭哈腰完,那兩人就走遠了。

  第二章

  然而此後曲同秋是再也沒有和任寧遠說話的機會。

  因為學生組織內部仍然等級森嚴。他若要把任寧遠當成什么正義的新秀,那就大錯特錯了。任寧遠照樣不是什麼善類,只不過把混亂的勒索壓榨變成極有組織紀律性的收費罷了。

  給不出錢的,一律照扁。

  不過優劣是靠對比而生的。比起之前一天可能會被不同的人勒索兩三次的悲慘境遇,固定交一些費用就可以保證一段時間無麻煩的做法,還是比較受歡迎的。

  像曲同秋這種得過且過只求安穩的軟骨頭,只要現狀比以前好,就會心滿意足。

  即便日後仍然會因為時而缺錢而被扁,或因為尊容惹人發怒而被扁,甚至因為把缺席名單完整地報給老師而被扁,他也沒對作為管理者的任寧遠生出什麼惡感。

  莊維很討厭他,罵他「奴性」、「沒骨氣」,他也照樣能在罵聲中安然地吃下兩碗面。

  雖然也為自己的沒出息而唉聲嘆氣,無論哪個男生都是有當英雄的夢想的。但畢竟能成就者寥寥。

  這個世上要有莊維那樣獨樹一幟個性鮮明的反骨,也要有在夾fèng里求生存的窩囊稀泥存在,不然人與人之間因為驕傲個性而生出的溝壑,又要怎麼填補呢?

  他又不害人。在莊維的怒罵中喝著麵湯的時候曲同秋心想。起碼他問心無愧。

  事實上曲同秋不止不討厭任寧遠,對他還有些模糊的好感。

  只見了一面,卻對那人印象深刻。有些人的氣質的確是出類拔萃的,曲同秋一連幾天做夢都夢見任寧遠,夢裡就是日常的學校生活,任寧遠在他面前走來走去,和其它人交談,或者出現在路上的人群里。

  並不是刻意要去想什麼,而是那一瞬間大腦的記憶太強烈了。

  一個人的魅力、磁場,往往未必會因為他的善惡而增值或打折扣。即使像楚漠那樣扁起人來毫不手軟的傢伙,還不是照樣許多女生暗戀他。

  曲同秋當然不是同性戀,但他也會被磁場影響,對氣質才幹堪稱偶像典範的任寧遠起了親近仰慕之心。

  屢屢觀看學院比賽活動,只要見了場上有任寧遠,他不自覺就堆出一臉的笑來。

  同學都說他:「我的娘啊,你那笑都快滿出來了,怪噁心的,快收收!」曲同秋漸漸發現任寧遠常和人去附近的網球場打網球。

  他便也時常晃過去,探頭探腦的。

  為了不表現得太像個怪人,他省吃儉用去買了個不好不壞的拍子,偶爾下場亂打一氣。

  等他的存在變得不那麼突兀了,任寧遠他們也發現有一個根本談不上球技的小胖子會來打球,拿來當笑話看還是不錯的。

  再過個幾天,他就可以湊過去,殷勤地為任寧遠撿球了。

  當了一段時間的模範球童,曲同秋又省下早飯錢,自己去買了一袋網球,每次都拎過去,讓任寧遠他們玩,結束了他再收拾,帶回去。

  這種殷勤,他們自然是不客氣地笑納。曲同秋邊為自己能名正言順和他們一同「玩球」而高興,一邊更加受到嘲笑和譏諷。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被楚漠取笑多了也會尷尬和難受,但就是鬼迷心竅了一般,想接近任寧遠。

  幸好任寧遠態度客氣,舉止比楚漠紳士得多。任何人,只要沒激怒他,他都是報以斯文溫和的好人面孔,還會對曲同秋說謝謝。

  有一天曲同秋發現前來打球的,除了任寧遠和楚漠之外,還有莊維。

  莊維明明一開始是被強烈排擠的對象,什麼時候開始居然和他們走得那麼近了。看楚漠還相當明顯地在討好莊維,和最初的肆意欺凌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曲同秋很是驚奇。

  但結合常理一想也醒悟了。

  他這種曲意逢迎,專門和稀泥的類型,是很難有出頭之日的。反而是鐵骨錚錚的那些人,儘管一開始容易吃苦頭,但時日久了,連對手都會欽佩,乃至於賞識,與之主動交好。何況莊維的樣貌風骨,確有梅竹之姿。

  曲同秋雖然心生羨慕,但要他現在開始修煉那種傲霜鬥雪的質量,又如天方夜譚。一樣米養百樣人,強求不來的。

  於是曲同秋在球場伺候的對象又多了個莊維。莊維發現他的存在,以及功用之後,更是勃然大怒,當場摔了拍子,扭頭就要走。

  「你這是在侮辱我嗎?!」楚漠竟然是有些慌亂的姿態,連說:「當然不是!」「你這不就是殺雞給我看嗎?」莊維氣得手抖地指著那邊狗腿不已的曲同秋,「想讓我跟他一樣?做那種事討好你們?你做夢去吧!」「你怎麼會跟他一樣!」楚漠又是勸又是哄,「你是誰,他又是誰?看他什麼德性!如果你跟他一樣,我也不會這麼努力要跟你作朋友了。」曲同秋置若罔聞,揮汗如雨地繼續在場邊觀看,然後跑動。

  反正他左耳進,右耳出,不管楚漠和莊維在那怎麼彼此彆扭吵鬧,他只繼續專心去當任寧遠的小跟班,樂顛顛的。

  幸而任寧遠不是輕易會露出厭煩表情的人,一直都神情溫和,對賣力跑來跑去撿球的他微笑,說「辛苦了」。

  只要這樣他就覺得很幸福。

  連月來曲同秋運動量大增,吃得又儉省,原本嗜好的零食都戒了。能保證三餐就好,肚子餓的時候忍一忍,也就能挨過去。

  至於錢,幾乎全用在爭取接近任寧遠的努力上了。

  曲同秋在洗澡的時候留意到,自己似乎瘦了些,原本低頭就能看到的肚腩,尺寸縮小了很多。穿那些衣服感覺變得沒那麼緊,也有長高的預感。

  不過少掉幾公斤肉,多了幾公分個子,寬大痴肥的衣服穿起來還是差不多。

  但他對形象早已經懶得去管了,有洗乾淨就可以,再怎麼收拾打扮,石頭上也不會開出花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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