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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清雪微微笑道:“我不懂,未必便沒用。重塞鴻如今不殺我必不甘心,你拿我做餌誘他,他多半便能上鉤。”謝百同一怔,奇道:“你怎生得罪了他麼?他這般恨你。”蘇清雪便將如何在小鎮上遇見重、鳳二人之事說了一遍。謝百同沉吟道:“原來他派人殺你,就是為了此事……”忽然另想起一事,道:“你那時怎不叫人將他們拿住?如今另要想方設法的……”他話未說完便明白了蘇清雪的用意,秋庭人性情素來剛烈,若在沙場上光明磊落的戰敗了,那便心服口服,決不會再生事端;若是偷偷摸摸的捉了他們,此後兩國之間,戰亂怕是再無窮盡了。

  謝百同一時沉吟不決,道:“這法子只怕太險。他不上當,那也罷了;若你被他捉住了,我怎麼對得住……”蘇清雪微微搖頭道:“若能將重塞鴻困住,再派人同鳳霜歌議和,軟硬兼施,這場戰禍或能消彌。若不然,這般僵持下去,總有不可收拾的一日,到了那時,我多半也逃不出性命來。”謝百同心知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沉吟道:“這樣說來,也有幾分道理。我再想想。”心中卻已有八分贊同了蘇清雪的主意。

  蘇清雪微笑道:“這樣我便回去了。你若想好了,派人傳我便是。”謝百同阻住他道:“清雪別走。韓肖心中極恨你,你離得遠了,只怕會被他暗中算計。我令人收拾出一座營帳來,你便住在左近就是。”蘇清雪點頭,謝百同自命人替他安排住處。

  天色向晚,碧琉璃檐下淅淅瀝瀝的滴起暮雨來,南軒持了一杯酒在清涼殿的偏室里坐著,一名新進宮的充儀捧著玉壺在一旁勸酒。南軒卻一直無情無緒,將那酒杯放下了,漫漫將那充儀鬢上簪著的貼翠華勝抽了下來,拿在手中隨意把玩。

  那充儀見南軒神色始終是不陰不晴,也不敢隨意說話,只柔聲道:“陛下,臣妾替您按摩好麼?”南軒不語,半晌搖了搖頭,漫聲道:“惠兒,你還未進宮時,心中喜歡過什麼人麼。”那充儀手中玉壺幾乎驚落,怯怯道:“臣妾自幼生長深閨,除了親族長輩,從未見過男子。陛下……”南軒微嘆了一聲,道:“罷了,罷了。你別怕。”那充儀在不敢說話。南軒想起蘇清雪在時,從未遮遮掩掩的同自己說過話,這時才知道有人可訴真心的好處,一時只是悶悶。

  那充儀正戰戰兢兢的揣測南軒心思時,忽有一名內侍匆匆進來,跪拜道:“陛下,軍前八百里加急送來韓大人的奏摺。”南軒精神微振,道:“呈上來。”那內侍忙從袖中取了那奏摺呈上。

  南軒細細看了,臉色忽然變得難看之極,將那奏摺狠狠撕了個粉碎,在殿中大步踱來踱去,忽又猛地立住了,狠狠的道:“告訴韓肖,讓他老老實實的干好差事,再這麼整日思量著尋別人的岔子,朕決饒不了他!”也不顧正下著雨,甩袖出了殿去。那充儀一時呆住了,眼淚在眶中打了幾轉,便要滴下來。那內侍只愣了一會兒,便急忙去命人將陛下的口諭傳給韓大人。那內侍是被分派來接替小九的,在南軒身邊有一些時日,知道陛下必是因為那蘇清雪之事心中不快。

  第21章 浮雲離雁(三)人生聚散浮雲似

  過了十餘日,秋庭派在結綠營中的探子照例回報了一些敵方軍情上來。其中一件,便是謝大將軍新任用了一個名叫蘇清雪的參軍,日日相對談笑,同案飲食,待他與其餘將領大不相同。重塞鴻聽了,認定了蘇清雪便是那雲陽侯,喬裝改扮了同自己為難,心裡怒極恨極,恨不能將他一寸寸的剁碎了餵馬。鳳霜歌知道重塞鴻的脾氣,心知如今之事必不能善罷甘休,不由暗暗發愁。重塞鴻顧忌著鳳霜歌前些日所立之誓,倒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留意有無機會將蘇清雪一舉殺死。

  午後時候,謝百同正與蘇清雪在大帳中商議誘捕重塞鴻的路線細節。謝百同思量了半晌,輕輕敲了敲輿地圖上的一處山谷,道:“就是這裡了?”蘇清雪微微點頭,漫漫道:“我不甚懂這些,你定就是了。”謝百同道:“那麼我命彭宏陪你前去,他自入伍便在我身邊做親兵,經驗極富足,定能保護你周全。”一邊說著,將那輿地圖仔細捲起來。

  蘇清雪看他將那地圖收好了,微笑道:“白頭,這幾日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對。”謝百同想了想,道:“我也這樣覺著,也不知是哪裡不對。”兩人一同思索。謝百同忽然笑道:“我想起來了,韓肖這幾日不知為何收斂了許多。”蘇清雪“哦”了一聲,笑道:“果然如此。這個我也不知,莫不是韓大人不慎著了風寒,料理不得軍機大事,又或是忙於參禪問道,無心俗事?”兩人相對大笑。

  彭宏此時恰好進帳回稟軍務,聽見兩人笑聲,湊趣道:“大將軍得了什麼好消息,讓末將也高興高興。”謝百同卻止了笑,將輿地圖拿出來遞了給他,道:“你來得正好,把這個拿回去細細看一遍,不明白的便來問我。今晚送回來,決不能讓別人看到。”彭宏知道戰事就在眼前,心中一凜,雙手接過地圖,簡略幾句將事情回稟了便即退下。

  蘇清雪看著彭宏出去,淡淡的道:“我想起一件事,日後或許須你替我辦一辦。”謝百同鄭重道:“你說,我必定替你做到。”蘇清雪淡淡笑道:“若我死在了重塞鴻手裡,請你將我的屍骨送回競州去,埋在我爹娘的墳旁。”

  謝百同皺一皺眉,道:“好好的,說這種話做什麼。”蘇清雪微微笑道:“生死有命,又何必忌諱。你可莫要將這事忘了。”謝百同躊躇了一下,點了點頭,道:“你放心便是。”卻不忍說出一定送他靈柩回鄉的話。看看天色已晚,便令人送了晚飯上來。

  又過了幾日,秋庭騎兵照例過來尋釁。謝百同聽到下屬回報時,蘇清雪正在一旁,笑道:“該我出去了罷?”謝百同點頭,知他之前從未上過沙場,心中頗有些不舍,卻只是命人替蘇清雪牽馬來。那白馬立在帳前,極溫順的望著蘇清雪,在他頸邊嗅個不住。蘇清雪想起它便是自己在上林苑時騎過的浮雲,輕輕梳理它長長的雪白鬃毛,微笑道:“難得你還記得我。”

  謝百同送他出帳,將一柄利劍遞給他,道:“萬事小心。”蘇清雪微笑點頭,躍上馬去。彭宏早已在一旁候著了,見謝百同再無別話,便下令出陣迎敵,率領手下兵士馳出軍營,一邊抽出了劍來,在蘇清雪身旁驅馳護衛。

  遠遠看見大隊秋庭人馬自荒原上馳騁過來,彭宏迎風勒住了馬,抬手止住身後兵士,細細觀察敵軍情狀,忽道:“蘇侯爺,您看,此次出戰的秋庭兵將與往常不同,兵器鎧甲都比從前所見的精良許多。中間那將領……看那衣甲……是重塞鴻!”蘇清雪微微笑道:“是麼?好極了,看來這計策今日多半用得上。”彭宏道:“是!”他心中又是興奮又是緊張,握著馬韁的手微微汗出。

  彭宏看得果然不錯,中間那鮮衣亮甲之人正是重塞鴻,他瞞了鳳霜歌偷偷親自出陣,便是想要將蘇清雪殺之而後快。重塞鴻遠遠看到蘇清雪身著的參軍服色,也不管尚未看清臉面,便催馬疾馳過來。他部下的兵將急忙催馬追趕,卻始終是差著一段距離。

  重塞鴻馳到近前,死死盯住了蘇清雪,咬牙道:“果然是你!”當頭便是一劍。蘇清雪抬劍架開,反手刺他脅下,笑道:“陛下何必動這麼大的肝火?”重塞鴻冷笑道:“你想讓我消氣,今日死在這裡便是。”說罷又是幾劍。兩人手下的兵士都各自得了命令,只是虛張聲勢的擋擋架架。有時四目相對,竟不約而同的面露笑容。這般打法,自開天闢地以來,只怕是破題第一遭。

  重塞鴻對蘇清雪卻沒這般手下留情,劍劍都是要取他性命。蘇清雪本就不擅劍術,勉強招架了幾招,終於被重塞鴻將劍打落了。重塞鴻咬著牙笑道:“蘇清雪,你乖乖就死,我留你一個全屍!”一劍逕取他咽喉。彭宏一直在一旁緊盯著兩人打鬥,此時急忙縱馬上前將這一劍架開,叫道:“侯爺快走!”蘇清雪調轉馬頭往大營疾馳而去。重塞鴻幾劍逼退了彭宏,叫道:“蘇清雪,你跑不了!”催馬緊追。

  秋庭將領知道重塞鴻的心思,指揮手下兵士連連堵截。蘇清雪的騎術可比劍術好得多,在兩軍之中靈巧之極的左右閃避,秋庭騎兵圍困不住他,蘇清雪卻也逃不回營中去。重塞鴻在後面緊追不捨,有時見蘇清雪舉袖擦拭額上汗水,心中痛快之極。

  彭宏在一旁看著,見戲已做了七八分,便趕上去與蘇清雪並騎而馳,低聲道:“侯爺,差不多了,走罷!”蘇清雪一直留意著身周情狀,見多數敵軍都已被牽扯到東南來,便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猛地調轉馬頭,從西北方的薄弱處沖了出去,一路縱馬疾馳,彭宏在他馬後緊跟。結綠兵士大多跟隨兩人逃走,另有小股仗著秋庭兵士不敢當真砍殺,從包圍中硬衝出去,匆匆忙忙的向大營逃去,也無人追趕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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