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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朝抱了抱父母以示安慰:“爸,媽,別擔心。我來處理。”他轉身面對那群債主,“發生這樣的事,誰也不願意。事故原因警察會調查,該是我們的責任我們絕對不會逃。請大家先回吧,事情有個輕重緩急,現在救人最重要,我們先搶救傷者,然後再來還大家的錢。我向大家保證,欠了誰的錢,一分也不會少,請大家一定相信我們。”

  那些工人和原料商得到高朝的口頭保證,都陸續散去了,只有死者家屬還不肯離開。高朝要等警方那邊判定責任後再跟對方談賠償的事,只是先支付了兩萬現金給對方回去辦喪事,這種天,遺體不能久放,得先入土為安。對方也是熟人,見高朝回來主持事務,又有錢給,便也沒有再為難,也離開了。

  陳隨文這才轉過身來跟高父高母打招呼:“伯父,伯母。你們多保重身體,別太難過了。”

  高父高母看他一眼,只是點了下頭,扭過臉去沒有說話,剛才高朝給死者家屬的那兩萬塊錢是從陳隨文的包里拿出來的,他們有點不確定那錢是高朝的還是陳隨文的。

  陳隨文看著對方對自己的態度,便明白高朝肯定跟家裡出過櫃了。

  第60章 同舟

  高朝看到父母的態度,伸手抓住陳隨文的手:“我們上樓去。”

  陳隨文瞬間覺得高朝是故意的,當著父母的面牽自己的手,這麼做真的好嗎?他試圖抽回手,被高朝抓牢了,只好低著頭不敢看高朝父母。

  高爸見高朝這樣,用力咳了一聲:“老三,你別上去,我還有點事跟你說。”

  高朝拉著陳隨文站住了,對大侄女說:“亭亭,帶弟弟妹妹上樓去。”

  正在抹眼淚的大侄女頓時不敢哭了,抱著弟弟,牽著妹妹上樓去了。高朝見侄女侄子都走了,這才開口說:“爸,我說了我不喜歡女人,不是開玩笑,我喜歡隨文,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你要是不能接受,我們就去外面住。幫完我哥這一次,以後我就不回來了,生活費我繼續會給的。”

  剛止住眼淚的高母聽見這話又“嗚嗚”哭了起來。高爸的手和嘴都抖得厲害,看著陳隨文的眼神分外複雜,半天都沒說出話來,最後才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陳隨文萬分愧疚,低著頭:“對不起,伯父,請您理解我和高朝。”

  高父高母都沒說話,屋子裡氣氛壓抑又沉悶,高朝見父母不出聲,拉著陳隨文往門外走:“我們走吧。”

  直到他們走到門口,高母才大叫了一聲:“老三,你別走!去哪兒啊?這才是你家啊。”說得聲淚俱下。

  陳隨文聽著,眼眶都有些濕潤了,他拉了一下高朝,高朝站住了,低著頭說:“媽,我不會走的,家裡這種情況,我不在誰還能處理。我爸不讓我住家裡,我們只好住外面去。有什麼事喊我一聲就行。”

  高爸終於開口了:“家裡都這個樣子了,你還嫌家裡不夠亂,還往我和你媽心上戳刀,你良心上也過得去?”

  高朝知道父親這是在責怪他這個時候帶陳隨文回家來,他咬了咬牙,說:“你只問我對不對得起你們,怎麼不問問我對不對得起隨文?他一聽說你住院了,一天三餐費盡心思做好給你送到醫院去,一句怨言都沒有。他一聽說我哥出事了,二話沒說,就把他所有的錢都拿出來給我哥去付醫藥費,給家裡還債。這個世界上你從哪裡去找個比他還好的人?我們家這情況是個怎樣的無底洞,你們想過沒有,我哥和那個工人的病,幾十萬能治好都算是少的,治好了你還得賠人家錢。死了的那個,你沒有幾十萬就能賠得清?這至少要上百萬,我把房子賣了都不夠!隨文他要是個女的,這個時候跟我分手,你敢說人家沒良心嗎?誰願意跟著我背一身債啊?”

  高父沒有了聲音,高母的眼淚更是像泉水一樣流個不停,這麼多錢,她一輩子都沒見過啊。

  陳隨文說:“伯父,伯母,你們不要急,我和高朝一定會想辦法弄到錢救大哥的,花多少錢也要治好他。”

  高母的哭聲便成了嗚咽,高父的肩垮下來,用力擤了一把鼻涕:“知道家裡缺錢,還住外面浪費錢。”

  高朝聽見他爸這麼一說,知道這是鬆口了,轉身對陳隨文說:“走吧,我們上樓去。”

  高母沒說話,默默轉身上樓去給他麼收拾屋子。高父在後面問:“你哥和老劉的情況怎麼樣了?”

  高朝說:“我哥在重症病房裡,還沒有完全脫險。老劉脫險了,但是需要截肢,以後就殘廢了。”

  高父頹然地坐下,眼睛木然地瞪著某處,不知道在想什麼。高朝知道他想的肯定是賠償問題,工人傷殘了,喪失了勞動能力,除了醫藥費,還得賠償人家一大筆錢。

  高朝沒說什麼,領著陳隨文上了樓,高母要去收拾屋子,被他倆攔住了,高朝拿過母親手裡的盆和抹布:“媽,我自己來。”

  高母說:“我來吧,我來收拾。”

  高朝說:“媽,你去洗把臉休息一下,我自己來,我現在都會做了,隨文教的。”他熟練地搓毛巾抹灰,高母看了片刻,轉身出去了。

  陳隨文放下手裡的包,準備來幫忙。高朝說:“你歇著,我來。”

  陳隨文便在他擦過的地方坐下來:“你過年的時候就跟家裡說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高朝抬起頭看他一眼:“其實也沒說。就是初二那天去我舅舅家拜年,他們要給我安排相親,我不願意,回來的時候還被我爸媽念叨,我就說我不喜歡女的,不會結婚的。他們可能以為我喝多了,沒當真。初五在家開家庭會議的時候,又提到了這件事,我又說了,這次沒喝酒,我爸可能覺察到什麼了,氣得用茶杯扔我,說要真是那樣的話就別死回來,我當時就走了。”

  陳隨文看著他:“我就知道那次不對勁,果然是跟家裡出櫃了。”

  “我沒跟家裡說我和你在一起,所以也不算完全出櫃吧。不過我爸肯定猜到了,那次他住院你忙前忙後的,比親兒子還貼心。”高朝說。

  陳隨文沉默了,這次自己過來了,就完全證實了高爸的猜想。陳隨文突然覺得有些對不起老人,是不是有點趁人之危啊。

  高朝擦完床,端了污水出去,高母抱著一床蓆子進來了。陳隨文趕緊起身來幫忙:“伯母,我來。”

  高母看著陳隨文,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什麼,默默地幫著將床鋪好了。高朝進來,看著床上的蓆子,說:“媽,不用蓆子,換床單吧。”

  高母有些意外地看著兒子:“不怕熱?”

  “熱一點沒關係,別著涼了就好,晚上還是挺涼快的。”高朝打開衣櫃,從裡面翻找出床單,將鋪好的涼蓆抽了,抖開床單鋪床。

  陳隨文本來想說不用換了,睡涼蓆也沒關係,但是高朝已經乾脆利落地將蓆子抽了,鋪上了床單。高朝以前自己住的時候是睡涼蓆的,和陳隨文在一起後,他的身體不好,就沒用過涼蓆,這個習慣就一直保留著,天氣熱就開空調蓋被子,不睡涼蓆也挺好過。

  高母見兒子在,猶豫了一下問:“小陳還是睡那邊的屋嗎?”

  高朝直起腰:“不用了,跟我一起睡就好,沒必要再鋪床。隨文,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廠里看看。”

  陳隨文說:“我跟你一起去。”

  高朝說:“不用,你睡會兒,中午沒休息。媽,你們都沒吃晚飯吧,你能不能做?不能做我去外面買點回來。”

  高母忙點頭:“能做,能做,別浪費錢,家裡有菜。”說著趕緊朝外面走。

  高朝說:“做兩個不辣的菜。”

  “哦,好。”高母看了一眼陳隨文,兒子的口味她很清楚,不辣的菜必定是給陳隨文吃的了。

  高朝見母親走了,對陳隨文說:“睡吧。我回來了叫你起來吃飯。”

  “我不困,想陪你一起去看看。”陳隨文說。

  高朝說:“現場污染很嚴重,對身體不好,你別去。我去看看就回,放心,不會逗留很久。睡吧。”

  陳隨文只好不再堅持,高朝走過去將門關上了,回來將陳隨文抱住,用力摟在懷裡:“等我們渡過這個難關,一切就都好起來了。”

  “好,我陪你。”陳隨文將耳朵貼在他的頸側,聽著他的脈搏跳動,一下一下的,從耳膜傳至心房,格外沉穩有力,這個男人不知不覺就變得那麼沉穩可靠了,真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那你小心點,現場不會再出意外吧?”

  “肯定不會,火都撲滅了,我也不進去,就在外頭看看,大致了解一下情況。”高朝說。

  高朝走了,陳隨文在床上躺下,明明都是洗過的乾淨床單毛毯,但依然還殘留著高朝的氣息,混雜著洗衣粉的味道,讓陳隨文很安心,他以為自己睡不著,結果很快就入睡了,今天奔波了一整天,又沒有睡午覺,是真的很疲憊了。

  晚上高大姐也過來了,一家人圍桌吃飯,除了不懂事的三個孩子吃得香之外,大人們都沒什麼胃口。高朝自己沒胃口,卻擔心陳隨文餓著,給他夾了一堆菜,連魚肉都是摘好了刺放到他碗裡的。陳隨文只好在眾人驚詫的注視下將高朝給他夾的菜都吃完了。

  高母看著小兒子,默默地扭過頭去抹了把眼睛,老三終於會體貼人了,然而體貼的對象卻是個男的。

  吃了飯,高朝說:“開個會商量一下這個事的處理辦法。”

  高爸默認了,兒子都長大有主見了,他失去了勞動能力,不能賺錢了,話語權就不在他手裡了,更多的時候都是聽兒子安排,這個事實曾經令當家作主了幾十年的高爸難過了很久,不過現在已經逐漸能夠適應了,大兒子不在,自然是小兒子做主。

  高朝開這個會,主要是了解一下家裡的經濟狀況,以及各方面的賠償情況,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最樂觀估計,都需要一百好幾十萬。而他們的錢,只有陳隨文的十來萬,高父高母壓箱底的三萬塊,高大姐的兩萬塊私房錢,至於高大哥的錢,他們都不知道底細,高大嫂當時只拿了兩萬塊錢出來交醫藥費,說只有這點錢了。

  高朝算了一下帳,手頭這點錢完全是杯水車薪:“不是說還有貨款沒收回來?”

  “貨款都是你哥和嫂子在管,到底是誰的,有多少,都得問你嫂子才行。”高爸說。

  高朝抓了一把腦袋,看著陳隨文說:“我把我那房子給賣了,然後去找朋友借一點。”

  陳隨文還沒說話,高大姐就說:“賣你的房子幹什麼,要賣也是賣高陽自己的。”高陽是高大哥的名字。

  高朝扭頭看看屋子:“你說這房子?鎮上的房子能有多少人買,一時半會兒很難賣出去。再說賣了房子,爸媽住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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