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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躍坐在席上,眉間微有異色。

  “大王說的是。”婦妌在一旁緩緩道,眼睛看著載,“她既在宮中,共膳無妨。”

  載應了一聲,只得硬著頭皮向保婦道:“請睢罌來。”

  保婦微笑地一禮,走了出去。

  沒多久,只聽一陣輕輕的腳步聲窸窣響起,保婦引著一抹身影出現在堂前。載看去,目光忽而定了定。

  罌穿著一身潔白的絹衣,頭上的髮髻整齊高綰,紅纓繁花,襯得膚色如雪。微風輕輕從堂外吹來,她長長的裳裾柔柔揚起,映著背後的天光,身姿窈窕,更如雲彩般輕盈。

  瞬間,堂上眾人的目光都定在了罌的身上。

  載看著罌,只覺自己的眼睛方才被什麼閃到了似的,有些遲滯。

  亂想些什麼。心裡一個聲音斥道,少頃,他移開視線,卻望向對面。

  躍神色平靜,卻如載心裡所想,他的目光一直停在罌的身上,不曾離開一瞬。

  罌款款移著步子,目不旁視。她面容端莊,在眾人的視線中也不見絲毫侷促。

  “拜見大王。”她走到堂上,向商王行禮。

  商王看著她,目光沉凝。片刻,泛起微微的笑意。

  “睢罌。”他緩緩道,“我聞你在宮外遇惡人,如今傷勢好了麼?”

  “這就是睢罌?”婦丹輕聲問王子弓。

  王子弓沒有答話,眼睛盯著罌的臉,若有所思。

  上首,婦妌表情淡淡,將一顆梅子放入口中,緩緩咀嚼。

  “幸得王子救助,我已無恙。”罌低頭道。

  “如此。”商王頷首,和氣地笑:“今日聚宴,也可為你壓驚。”說罷,他向身旁的小臣抬了抬手。

  小臣會意,正要引罌入席,罌卻忽然上前兩步,向商王下拜。

  眾人皆露出驚異之色。

  商王亦詫然。

  “大王盛情,冊罌心中感激,實不敢受。”只聽罌開口道,聲音清晰而懇切,“冊罌為廟宮作冊,蒙王子救助,多日煩擾宮室,已是愧疚。大恩在上,罌銘記於心,雖死不可報萬一,然冊罌本卑微之人,不足與貴人同席共膳,還請大王收回成命。”

  作者有話要說:寫著寫著時間就到了,嘿嘿,大家懂的……出門了……拜拜……

  舊事

  話音落下,堂上鴉雀無聲。

  載看著那伏在丈余處的身影,驚詫難言。他看向對面,躍似乎也全然不曾預料到罌的這般舉動,雙目定住。

  “哦?”商王看著罌,面上仍帶著淡笑,道,“睢罌,既是王子帶你來此,便無煩擾之說,何以輕言卑微?”

  他話語仍然和緩,卻透著犀利的氣勢。

  罌只覺心跳幾乎蹦到了喉嚨眼,卻毫無退意:“並非輕言。大王家宴,同席者非王子貴眷莫屬。罌作冊之身,於情於理,皆無恰當之處,罌是以請退。”

  “好個是以請退。”商王還未開口,一個輕輕的聲音響起。

  婦妌坐在商王旁邊,看著罌,唇邊含著冷笑:“大王今日親自來此,這王家宴席,莫非還請不起你麼?”

  “王后明鑑。”罌不卑不亢,“冊罌雖低微,卻自幼知上下有序,不敢僭越。”

  婦妌眉頭皺起,正要出言訓斥,商王卻抬手將她止住。

  “睢罌。”商王神色不改,目光卻似多了些意味,“你總自稱冊罌,莫非想一直留在廟宮?”

  這話出來,載的心微微提起。

  看向罌,她仍低著頭,身體一動不動。

  “請大王成全。”片刻,只聽她低低道。

  商王盯著她,目光深沉不辨。

  “去吧。”少頃,他淡淡道。

  罌終於抬起頭來,秀美的臉龐上,雙目平靜。

  “多謝大王。”她再禮,起身後退。

  轉身時,她忽然瞥見坐在不遠處的躍。

  光照淡淡地映著他的側臉,四目相對,那雙眸依舊明亮,神色卻似交雜難言。

  心頭似乎掠過什麼,如風一般柔軟而無形。罌的目光停駐片刻,轉頭向堂外走去。

  厚實的牆壁將堂上的一切隔絕在身後,罌走到廊下,望著被太陽曬得白花花的前庭,胸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腿有些發軟,罌鬆開一直捏緊的手心,登時一陣清涼。

  廊下侍立的臣僕見她出來,臉上露出疑惑之色。罌看看四周,斂起表情,快步地走開。

  才回到側室,不久,一串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罌望去,保婦帶著兩名婢女走了來。

  “媼。”罌心裡早有預料,不慌不忙地向保婦一禮。

  “冊罌,”只聽保婦開口道:“事已至此,你不可再居宮中。”

  罌微笑,答道:“冊罌知曉。”說罷,她從案上捧起一疊整齊的衣物,上面放著首飾,道,“這些都是宮中之物,罌多日叨擾,心中感激,現下如數歸還。”

  保婦看著那些物品,又看看罌身上的舊衣,沒有說話。少頃,她借過那些衣飾,讓侍婢收起,命她們退出門外等候。

  室中只剩保婦與罌二人。

  保婦的目光依舊注視著罌,卻微微變幻,片刻,輕輕地嘆了口氣。

  “昨日王子到大王宮中,今日大王與王后親自過來,我就知曉大王心意如何。”她緩緩道,“冊罌,大邑商貴眷眾多,想成為王子婦的女子更是無數,你距此一步之遙,為何退卻?”

  罌淡笑,道:“冊罌孤獨於世,從無貴眷之志,王子於我乃救命恩人,豈可藉此攀附?大王錯愛,冊罌心中感激,卻實不敢受。”

  保婦聽著她的話,神色平和無波。

  “你心中所想,果然如此?”過了會,她問。

  罌訝然,看著她的雙目,張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保婦沒有問下去,少頃,卻搖搖頭道:“你這倔強神氣,倒是同你母親一模一樣。”

  罌心裡一動:“我母親?”

  保婦卻不再說話,笑了笑,轉身走出門去。

  罌住進宮室的時候兩手空空,走的時候也沒有多餘的東西。

  庭院裡靜得很,估計商王他們還在堂上,也沒有四處走動的僕婢。保婦派了一名小臣過來,帶著罌走出載的宮室。

  王宮裡的宮道長且筆直,日頭燦燦,宮牆和高台在地上投下巨大的影子。

  走到一處道口的時候,前方走來一隊人。罌望去,只見幾名宮仆走在前面,手中捧著各色物件,兩名婦人走在後面,低聲交談著,時而笑語聲聲。

  將至面前時,罌瞥去,卻見那兩名婦人之中,一個是兕驪,另一個三四十歲年紀,面貌端正,衣飾雍容。

  照面時,兕驪看到罌,目光似一閃,忽而停住話語。

  引路的小臣見到她們,忙停住步子,向她們行禮:“媼,宗女。”

  年長的婦人看著小臣,神色和善地頷首,片刻,又看向罌,視線在她的臉上微微停駐。

  “小臣何往?”她問道。

  小臣答道:“我奉宮中保婦之命,送冊罌去廟宮。”

  婦人又看向罌,笑意淡淡:“原來如此。”說罷,她收回目光,繼續與兕驪朝前方走去。

  小臣等她們走出丈余遠,才領著罌繼續走開。

  罌覺得小臣對那婦人的態度恭敬,忍不住問:“小臣,方才貴婦是何人?”

  小臣回頭看她一眼,有些詫異:“你不知麼?她可是婦侈。”

  “婦侈?”罌愣了愣,又問,“她是兕驪的母親?”

  “正是。”小臣道。

  罌明白過來,她就是冊癸說的那個兕侯的妻子。

  無論莘國或者睢國,在大邑商的生婦總被人們當作某種憧憬而津津樂道,原來生婦就是這樣的麼?罌心裡想著,不禁再看去。

  才回頭,她忽然發現兕驪也正回頭望著這邊,目光相接,她卻很快轉頭回頭去。

  她在看自己麼?罌心裡訝然,轉過一處宮牆,那隊人影再也不見。

  罌回到廟宮,除了冊宰和冊癸,其他人看到她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詫異。

  小臣將冊罌交給冊宰之後,就行禮離去了。冊宰站在庭中看著罌,神色平靜,目光卻不掩驚訝。

  “你……”他看看四周,低低咳了咳,“就回來了麼?”

  他言語婉轉,似有所指。

  罌笑笑,瞥了瞥殿堂上遠遠朝這邊招手的冊癸,頷首:“回來了。”

  “還留在廟宮?”

  “正是。”

  冊宰疑惑地看她,片刻,又問,“傷勢如何?”

  “已無礙。”她答道。

  冊宰點點頭,沒再問下去。

  “牘書還有許多,你今日可歇息,明日還須抄眷。”冊宰神色恢復正經,對罌道。

  罌應聲,向冊宰一禮,轉身走開。

  “你怎回來了?”罌才到堂上,冊癸幾步走出來,就滿臉不可置信地將她上下打量。

  這話和冊宰問得一樣,卻比冊宰直接多了。

  罌無奈地笑,正要說話,旁邊的作冊一邊抄眷一邊奇怪地看冊癸:“大驚小怪,冊罌不是睢國來人探望,這幾日告假麼?”

  告假?罌愣了愣。

  “冊罌,”另一名作冊笑道,“冊癸可想你呢,那日你走開,他追了出去,回來又使勁說什麼你被人劫了。你果真被人劫了麼?”

  罌訕然。

  冊癸臉紅起來,瞪了那作冊一眼:“胡說什麼!”

  “我可不曾胡說,”那作冊不罷休,道,“那時冊宥也在。冊宥!你說那日冊癸是不是又喊又叫?”

  冊宥一直在埋頭書寫,聽得這話,抬頭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又繼續抄眷。

  “不同爾等胡言。”冊癸擺出一本正經的臉色,言畢,轉頭問罌,“你要回住處麼?”

  罌頷首:“正是。”

  “我送你。”冊癸說罷,再瞪那些作冊一眼,與罌離開。

  走出殿堂好幾丈,作冊們的笑聲仍然還能聽見。

  罌忍不住問冊癸:“聽說那日是你去宮中見王子載?”

  冊癸看看她,呵呵地笑,卻面露遺憾之色,“我原本想叫王子躍,不想那時只有王子載。”

  罌也笑:“王子躍也好,王子載也好,到底你救了我。”說罷,她正容,向冊癸一禮,“恩人。”

  冊癸登時臉紅到脖子根,急忙把她扯起。

  “拜什麼!”他瞪罌一眼,說吧,又看向四周。

  罌笑嘻嘻地說:“你幫了我,總該道謝。”

  冊癸“嘁”一聲,昂著頭整整衣襟。片刻,他瞥瞥罌,臉上露出狡黠之色:“謝我也可。將來你做了王后,賜我做卿事好了。”

  罌愣了愣,臉色登時窘起。

  “胡說什麼。”她沒好氣,輕輕踢了一下冊癸。

  冊癸笑嘻嘻地躲閃著。

  “是了。”過了會,他像想起什麼,神色不解,“你進了宮,怎又回來了?我昨日聽到冊宰私下與一位宮中小臣交談,那小臣說你住進了王子載的宮室,他們可都揣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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