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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恃才傲物的樣子,看得讓人有些不舒服。而那個少婦明顯在討好少女,雉娘暗忖,這兩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家的女眷。
離得遠遠的掌柜可能聽到婆媳二人的聲音,恭敬地道,“夫人,少夫人,這兩位女子最近光顧了幾次,買過一些小玩意,小的聽過她們交談,似乎姓文,是進京趕考的舉子家眷。”
雉娘驚訝地閃了閃眼神,姓文又是進京趕考的,會不會是她知道的那家?然後重新打量那兩個女子,那少女莫不就是想和大哥結親的那位?
那少婦又是誰?
這少婦正是文沐松的通房,姓孫。
她侍候了文沐松十幾年,從渡古到京中,一直都陪在文沐松的身邊。這次文家叔侄進京,她又跟著來侍候。同時進京的還有文沐松的侄女文思晴,就是她身邊的少女。
文思晴是從骨子裡瞧不上孫氏的,不過在京中這樣的地方,她也沒有什麼朋友,除了段家的少夫人偶爾會邀她去做客,其餘的時候她都是呆在文家租的院子裡,陪伴她的只有孫氏。
她此次進京,自然是衝著親事來的,只可惜,來了這麼長時間也沒有眉目。本來以為能嫁進趙家,卻不想趙家看不上她。她心中有氣,趙家不過是仗著女兒們嫁得好,其實真論起來,哪裡能和文家比。
孫氏討好文思晴,一直在夸那鐲子好看,文思晴也有些心動,一直試戴著不捨得放下,但一想到銀子,臉色不虞。
她將鐲子從手腕捋下來,放回架子上,然後悶不吭聲地離開鋪子,孫氏小步跑著追上去。
文思晴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以前在滄北時還不覺得。文家畢意是書香世家,滄北地廣人稀,但凡是來往的人都會對文家敬重不已。
可京中卻完全不同,根本就沒有幾個人聽說過文家,要不是哥哥受太子賞識,恐怕境遇更加難堪。
兩人七轉八彎,回到住處,一進院子,文思晴就氣鼓鼓地把自己的房門關上,在裡面生悶氣。
孫氏無奈地開始收拾院子,旁邊住著的沈夫人來串門子。
沈夫人也是陪夫君進京趕考的,平日裡也沒個說話的人,孫氏雖是妾室,但沈夫人出身也不高,就沒過多地計較這個。
孫氏將沈夫人請進來,兩人坐在院子裡,沈夫人衝著裡面屋子低聲問,“怎麼?你們家小姐又生氣了?”
孫氏苦笑,點頭。
沈夫人道,“她呀,就是心氣太高,沒有給你臉色看吧?”
孫氏的笑容更苦,低聲回道,“她是主子,妾不過是個奴婢。”
“你們家老爺跟前現在就只有你一個,上頭沒有主母,你的日子還是很好過的。我聽我家相公說,此次春闈,你們家老爺必能名列前茅,到時候封官受賞,你們文家就能東山再起。只不過…你們老爺功成名就,接下來就該迎主母進門。”
她的語氣中帶著同情。
孫氏臉上的苦笑僵著,似要哭一般。她都三十多了,又無一兒半女,老爺真要是高中後娶主母,就怕主母身份不低,一進門就搓磨她。再者她沒有生養,時刻提心弔膽萬一碰上一個惡主母,將她發賣,那可怎麼辦?
沈夫人看到她難過,安慰道,“我也就是隨口一說,要是你們老爺娶進一個心慈的主母,你也是有盼頭的。只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你看你現在多好,雖是一個妾室,可跟正室也差不多,你們老爺將家裡的事情都交給你,你也能做點主,要是你們老爺一直這樣,你也就能一直做這後院的獨一份。所以說世事難兩全,萬般都是命。”
孫氏被她說得咬著唇不說話。
沈夫人覺得自己說得有些多,不好意思起來,“你看,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不是讓你更加難過嘛。”
孫氏連忙道,“夫人也是好心,這段日子要不是多虧夫人,妾也是過得沒趣。”
“那也是,咱們好歹也能說個話,在這京中人生地不熟的,我家相公讀書,我又聽不太懂,干著急。前日裡,我相公在屋子裡說什麼,君主啊水的,還有利水什麼的,我聽得頭暈腦脹。”
她說著,懊惱地拍著自己的腦門。
孫氏恢復神色,輕笑一下,“是君主如舟,庶民似水,水載舟行。利水之本,在於勤耕農灌,五穀豐倉。”
“對,對,就是這個,你看你不愧跟著你們老爺多年,這學問啊比起那些個秀才來都不差的。”
“夫人過獎了,不過是常跟著老爺讀書,耳濡目染,知道得自然多一些。妾的學問都是我們老爺教的。”
沈夫人心一動,“看來他是真的很寵愛你。別人都說文四爺才高八斗,想來定然寫得一手好字。”
孫氏抿著嘴笑,“我們老爺的字自然是極好的。”
“要是能有一副你們老爺的墨寶就好了,我必然將它掛起來,等以後文四爺高中,那墨寶必能身價倍增。”沈夫人的眼神中流出嚮往。
孫氏臉上隱隱現出得意自豪之色,想了想,對她道,“這有何難,妾幫您辦就是。”
沈夫人兩眼放光,一把拉著她的手,“孫妹子,你真是好人,要真是能求來,感激不盡,別的也不用寫,就寫你方才說的君主和水的,那話我愛聽。”
孫氏滿口答應。
沈夫人見她臉上還帶著羞澀,感慨道,“那就多謝孫妹子。依我看,你們老爺心中也是有你的,你們要是一直這樣多好。”
“妾哪有那個福氣。”
孫氏低下頭去,沈夫人嘆口氣,聽到自己院子裡面有動靜,怕是相公在找自己。她連忙起身,急急地告辭。
留下孫氏一人坐在院子裡發呆,然後不知想到什麼去了文沐松的書房,看著眼前的桌案,想著平日裡在這裡讀書習字的男人,心中酸甜加交。
她慢慢地走到桌前,如平時一般磨墨,然後學著男人的樣子取筆,在鋪開的白宣上寫字。
不一會兒,帶著墨香的字便躍然紙上,沉穩勁道,仿佛出自男子之手。
那邊雉娘婆媳挑了幾樣首飾,看著天色不早,也乘馬車回了府。
雉娘一踏進自己的屋子,就見夫君已經在屋,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一本書。
“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不久。”
烏朵將帶回的首飾盒子拿進來,然後關門出去。
胥良川望著精緻的錦盒,錦盒上還有珍寶閣的印記。他眼神不明,想起自己生平第一次送首飾,就被小妻子給拒絕。
雉娘將錦盒隨意地放在妝檯上,“我的首飾已經夠多,本不想再要的,這些都是娘挑的。”
“娘給的,你就拿著。”
雉娘莞爾,“嗯,我可不就是拿著嘛。”
她坐在妝檯前,將自己頭上的簪釵取下,轉身問他,“夫君,今日你出門,可還有聽到別人議論考題一事?”
“還是會有的,不過他們再如何議論,也和我們無關。”他淡淡地說著,起身走近,大手撫上她的發,將沒有簪釵固定的髮髻散開,烏黑的秀髮如布一般傾泄下來,散落在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