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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這一天,兩天,三天,連個影兒都沒有,眼瞅這一兩銀子使完,往後難尋生計,不免有些著急,回來跟他娘一商量。

  他娘道:“早說讓你去尚書府你非不聽。”

  裴文遠道:“沒個媒人這般去總是不妥。”

  他娘道:“怎麼這點兒事你都想不明白,尚書府那是什麼門第,人家那是千金小姐,便瞧上你了,自然也該矜持些,說不得,就等著你上門求娶呢,你去了豈不皆大歡喜。”

  裴文遠道:“可這兩手空空如何上門求娶?”

  他娘聽了,不禁咬牙道:“余家這個瘋丫頭真真可惡,竟這麼把咱娘倆兒趕了出來,都不及收拾行李,若是那日帶出娘的包袱來,裡頭可還有二十兩銀子呢,對了,那銀子可是你在他家當帳房先生的時候賺的,是咱家該拿的,要不你去要回來。”

  裴文遠忙道:“娘,您這是說什麼話,?若兒子去了,她要讓兒子換錢可怎麼好?”

  他娘恨聲道:“這麼個jian詐狠毒的丫頭,娘倒瞧瞧,趕明兒誰家敢要,不定就成了嫁不出的老姑娘。”

  裴文遠道:“親事已經退了,從今後咱跟余家再無牽扯,娘就別說這些了。”

  他娘嘆了口氣,把剩下的銀子給了他道:“明兒你出瞧著買些點心提著,也就是了,橫豎那尚書府若看中這些,這女婿也輪不上你。”

  裴文遠想想也沒別的道兒了,便應了,轉天一早奔著尚書府來了,到了府門前,一瞧人那氣派的門樓子,門前威武的看門人,不免有些心怯,在門口轉了足有一個時辰,都不敢上前。

  正猶豫呢,卻正瞧見一頂綠呢官轎從那邊兒抬過來,裴文遠暗道一聲造化,忙整整衣冠上前,還未到轎前,旁邊兒跟著的長隨一步過來喝道:“什麼人?敢頂撞我們大人的官轎。”

  裴文遠忙道:“學生二甲第十名貢生裴文遠,特來拜望恩師。”

  裴文遠?楚文成愣了愣,自己是這屆科考的主考官,只若是得中的舉子,喊自己一聲恩師卻也不為過,只不過裴文遠,怎麼沒印象呢。

  想這二甲賜進士出身的貢生,需等著吏部的文書外放,莫不是他來是有什麼難處,不然,憑他二甲一個貢生,豈敢來自己府門前攪擾。

  這楚文成雖是難得清廉的好官,卻也深知官場底下的事兒,這些得中的貢生,面兒上瞧著風光,底下里的苦楚卻難說,若家裡有銀子的,使上些銀子,或可放個好一些的官職,若沒有的,不是放到受累不討好的窮縣,就是做冷板凳,這冷板凳一坐幾年的都有,沒有實職,指望朝廷給的那點兒祿米,恐難支撐。

  想到此,略撩起轎簾往外瞧了瞧,見這裴文遠年紀不過二十上下,生的甚清俊儒雅,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不禁皺了皺眉,雖進了三月,這天可還有些涼呢,裴文遠卻只穿了件單薄的半舊袍子,外頭連件斗篷都沒有,再瞧他手裡提的兩包點心,楚文成不禁失笑。

  這個吏部尚書都當了四年,來給他送禮的數都數不清,金銀珠寶,古董字畫,甚或女人,可就沒見過提著兩包點心來的,倒是個一心讀書考功名的。

  不禁想起了自己當初,又見他的名兒里也有個文字,頓時起了惜才之心,開口道:“好生讓到客廳待茶。”

  尚書大人一句話,裴文遠頓時歡喜上來,跟著小廝進了尚書府,在客廳里四下看了看,布置的甚是簡約樸素,毫無豪奢之氣,不禁愣了愣,前後想了想一遍,忽覺有些不對勁兒。

  剛聽楚大人的話音兒,可不像記得自己,又怎麼可能把他府里的三小姐許給自己,更何況,這尚書府的千金小姐,又怎會自降身段,尋媒婆上門說親做媒,越想越不對,瞅准了小廝上茶的功夫,忙道:“這位小哥倒要問一句,府上可有幾位少爺小姐?”

  那小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們大人膝下只一位少爺,一位小姐,因年紀還小,怕在京城照管不周,荒廢了學業針線,如今在家裡老太太跟前教養著呢,你問這個做什麼?”

  裴文遠忙道:“不做什麼,就是隨便問問。”等那小廝下去,忙伸手摸了摸額頭,竟出了一身冷汗,虧自己問了,若一會兒莽撞的說求娶之事,這往後卻哪還有什麼前程……

  ☆、第66章

  楚文成一進來見裴文遠臉色蒼白,一頭臉的汗,忍不住道:“既你喚我一聲恩師,就算我的學生,若有難事只說便是。”

  裴文遠忙躬身道:“沒,沒有難事,就是來看看恩師。”

  楚文成目光閃了閃問:“可放了官職?”

  裴文遠道:“不曾,學生還在等吏部的外放文書。”

  楚文成點點頭道:“現住哪裡?”

  裴文遠有些訕訕的道:“不敢欺瞞恩師,現寄居在貢院東邊兒的悅來客棧,因家父早喪,母親大人在堂,文遠更無兄弟姊妹,故此我母子一併來京。”

  楚文成本身就是個孝子,聽他這麼說,更覺此人對心思,便道:“你且回去候著吧。”裴文遠臉上一喜,忙告退出了尚書府,摸摸自己的後背,竟都被冷汗浸透了,虧了自己有些運氣,若不然,真讓余鳳娣算計了去,雖不能娶尚書府的小姐,好歹能得一個妥當前程,也算造化了。

  想著忙回客棧跟他娘說了,他娘聽了氣道:“娘就說這余家丫頭狠毒,為了退親竟想出這樣的毒計,虧了我兒有佛祖保佑,這才遇難成祥,因禍得福。”

  母子倆正在這兒說著,忽聽外頭道:“裴大人可住在這裡?”

  裴文遠忙出來,一見來人穿著官服不禁一楞,來人道:“小人是官驛的驛丞,特來此接大人母子,前頭還道大人有住處,便未安置,大人莫怪罪才是。”

  裴文遠剛要客氣兩句,他娘從屋裡出來道:“不定以為我們家文遠沒有銀子家世,這才慢待了。”

  那驛丞臉色有些不好看,他自稱一聲下官,那是客氣,自己雖是個不入流的驛丞,可裴文遠還沒外放呢,連官都不是,論說見了自己都該叫一聲大人,卻不想他娘如此尖酸。

  這些得中的貢生,什麼家底兒,他一早都摸清了,卻只這個裴文遠有些古怪,說窮吧,在貢院旁邊兒買了個齊整院子,以往瞧那穿戴也不差,最起碼,不像那些窮的底兒掉的,上頭想來也知道此事,想榨出點兒油水來,這才遲遲不外放,就是想他自己識趣尋門路送些銀子上去,不料等了這些日子不見他有動靜。

  還說此人不識時務,卻不知怎有本事攀附上尚書府,楚大人親自過問此事,吏部裡頭可都亂了營,自己忙來接這娘倆兒,卻不想他娘說話如此不中聽,自己不好得罪,只得忍著道:“老太太說笑了。”

  迎著娘倆回去,裴文遠娘又東挑西揀的,把所有的屋子都瞧了一遍兒,才挑了個小跨院住下,一心盼著外放個好差事。

  狗寶蹬蹬的跑進來道:“大公子不好了,那裴文遠走了狗屎運,不知怎麼入了尚書大人的眼,好端端從尚書府出來不說,官驛的驛丞還巴巴的去客棧接他娘倆住進官驛去了,小的略掃聽了,說是吏部尚書楚大人過問了此事,說不準就給他放一個好地兒去呢,您說這麼缺德的人,怎麼還有這樣的運氣呢。”

  鳳娣也是頗意外,想了想,低聲道:“明兒一早你拿著帳本上門要帳,跟他說若不認帳,就把這事兒嚷嚷出去,看他認不認。”

  狗寶應道:“得咧,大公子您擎好兒吧。”

  等他走了,鳳娣側頭看了眼許貴兒道:“你可識得王太醫府上?”

  許貴兒點頭:“識得。”

  鳳娣站起來:“那咱們去一趟吧,從過年還沒見師傅呢,該著上門拜望拜望。”許貴兒心說,不是有事兒求人,他真就不信她能去王子正府上。

  鳳娣下車,看了看眼前不起眼的兩扇門,連個守門的家人都不見,不禁道:“你確定這是師傅府上?”

  許貴兒點頭:“小的來過兩次,記的真真兒呢。”

  鳳娣只得上前叫門,叫了兩聲門開了,出來個七八歲垂髫的童子,好奇的看了看鳳娣道:“你們找誰?”

  鳳娣見他可愛,忍不住彎腰問他:“你是誰?”

  那小童歪著頭看了她幾眼道:“明明是我先問的你?”話音剛落就聽裡頭王子正的聲音傳來:“三七,我昨兒晾在房頂的牛根兒哪兒去了?”

  小童子翻了個白眼,蹬蹬的跑了回去:“您不說今兒要蒸嗎,放到的瓷鍋上頭的柳木甑上蒸好了,正攤著散氣呢。”

  鳳娣領著安子和走了進去,只見王子正沒在院子裡卻站在房上,未穿官服,做短衣裝束,青布襖,白布褲,皂布巾,叉著腰衝下頭嚷嚷呢。

  鳳娣忍不住失笑,王子正看見鳳娣怔了一下,順著梯子下房來道:“你這個大忙人,怎麼來我這兒了?”

  鳳娣笑道:“來瞧瞧師傅不成啊。”

  王子正斜眼看著她道:“你這丫頭少在我跟前弄鬼,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什麼事兒?”

  鳳娣道:“我這個弟子不成材,今兒給您老送來個成器的。”說著轉身去喚安子和,不想卻沒人了,鳳娣愣了愣:“人呢?”

  許貴兒往那邊兒三間棚子努努嘴:“剛一進來就奔著哪兒去了。”

  鳳娣跟著王子正走了過去,只見安子和彎腰忙活著呢,外頭的斗篷丟在一邊兒,袍子角掖在腰上,袖子也擼了上去,正在哪兒拌一堆烏漆墨黑的東西,鳳娣以前不知,現在卻知道,別看這樣烏漆墨黑的東西卻是好東西,地黃,俗名也叫牛奶根子,生里入藥,可清熱生津涼血,炮製熟了入藥,可滋陰補腎,調經補血,最治血虛頭痛,這生地和酒蒸熟,切片,晾乾,就是熟地了。

  不過鳳娣只限於紙上談兵,真沒幹過,卻不想安子和竟如此熟練,鳳娣還是頭一回見安子和幹這些,就瞧那個心無旁騖的樣兒,竟是連周圍的事兒都忘了,伴了酒重新擱柳甑里放在瓷鍋上,才站起來。

  王子正打量他幾眼道:“可知為甚用瓷鍋?”

  安子和道:“《雷公炮製藥性解》上說:勿令犯銅鐵,令人腎消,並白髮,男損營,女損衛也。故此炮製不可見銅鐵,煎煮亦不可用鐵鍋、鐵壺。《藥鑒》上也有記載,若貯藏應如《本糙從新》之言,“味甘如飴,須瓷器收之,以其脂柔喜潤也。”

  王子正又問:“可知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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