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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方愣愣看著鳳娣,他心裡知道藥行里亂,遠的不說,就說原先的回春堂,就沒少賺黑心銀子,他想起自己的娘是,如果那些藥都是對症有用的,他娘也不會死的那麼早了。

  而自己只是一個夥計,大公子卻能如此苦口婆心的勸自己留下,這份恩德,又怎會比不上賀家,想到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公子,馬方留下。”

  鳳娣洗了澡一回屋就癱在炕上了,鳳嫣推了她一把:“頭髮還濕著呢,這麼睡,明兒可要頭疼了。”

  鳳娣擺擺手:“頭疼就頭疼,我都困死了,這兩天快把我熬成燈了……”說著一翻身閉上眼睡了。

  鳳嫣心疼的不行,讓麥冬拿了干帕子來,一點一點兒的給她絞頭髮,看著她的臉,不禁有些怔,就在去年,余家還朝不保夕,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鳳娣不僅保住了慶福堂,還開了這麼多鋪子,現在想想,鳳嫣都覺是一場夢……

  ☆、第52章

  京郊,越王府別院

  “少卿,賀兆豐死了,回春堂的十二家鋪子都就歸了那丫頭。”許慎之走進來,揚了揚了手裡的信,這是兗州府趙長庚剛派人送來的信兒。

  見少卿神色不動,慎之恍然大悟道:“莫非你早知道了。”

  雖然少卿知道鳳娣能對付賀兆豐,卻也真沒想到,這麼快就把賀兆豐給收拾了,而且,這招將計就計,實在妙極,逼著王成儒出手,她在一邊兒撿便宜,恐怕那買下回春堂的一萬兩銀子,也是出自賀兆豐之手,這丫頭一文錢沒掏,白得了十二家鋪子,這買賣簡直是一本萬利。

  許慎之坐下喝了口茶:“說起來,王成儒膽子也太大了,邱思道多少還知道避諱點兒,他倒好,直接貪,在兗州這三年,這老貨不定貪了多少銀子呢,眼瞅任滿,聽我大哥說,要升到戶部聽用,你說這樣的人,在地方上都能橫徵暴斂,到了戶部能清的了嗎,晉王這明明白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奔著錢袋子去的。”

  少卿道:“太子病弱,莫說晉王,下頭幾位哪個不變著法兒的鑽營謀算。”

  慎之道:“再鑽營,上頭還有萬歲爺呢,聖祖爺從開國就立下了規矩,立嫡立長,太子既是皇后所出,又是皇長子,於情於理也該是太子繼承大統,這君臣的名分從一出生就定了,若是折騰能折騰來,可不亂了嗎。”

  少卿道:“聖祖爺立下的規矩是立嫡立長,也不是一成不變,若這個嫡不再了,又當如何?”

  許慎之倒抽了口涼氣:“你是說……”

  少卿道:“我什麼都沒說。”起身推開窗子,只見弦月高懸,月色融融傾瀉而落,照在院子裡那棵月桂上,幽幽桂香乘著夜風襲來,竟讓他不覺想起兗州府的夜。

  她指著月亮說,他是月,她卻不要當月亮旁邊兒的星,少卿又抬頭看了看,月亮旁邊的數顆星星綴在夜空中,一眨一眨,那流轉的光芒像那丫頭的眼。

  少卿終於知道想念一個人,惦念一個人的滋味,是無時無刻都會想著,看見什麼都會想起她來,可那丫頭會想自己嗎,他讓許貴兒帶過去的那句話,她可聽進耳里了,他是不是能期待一下,期待她心裡惦記著自己,期待她像自己想她這般想著自己。

  恐怕不能,那丫頭心裡根本沒有情愛,她心裡都是買賣,她說要當啟明星,黎明前夜空里最亮的晨星,她說自己是月亮,高高在上,殊不知,星星比月亮還高,還遠,其實她錯了,他不是月亮,他是摘星人,哪怕她遠在天邊,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摘下來。

  鳳嫣一進來不禁打了機靈,見窗子都開著,鳳娣就坐在窗邊兒,下巴放在窗欞子上,仰著頭,不知看什麼呢。

  鳳嫣道:“這可都十月了,入夜風涼的緊,怕冷的都燃了炭火盆子,你倒好,這麼四敞晾開的,回頭病了,看你怎麼辦。”說著過去要關窗戶,卻給鳳娣一把抓住:“我不冷,你看,今兒的月亮多好。”

  鳳嫣探頭看了看,見一彎殘月掛在夜空,不禁道:“哪兒好了,不大不圓的,看著就讓人不舒坦。”

  鳳娣笑道:“你真俗氣,人們都喜歡十五的月亮,因為喜歡那個圓滿的兆頭,殊不知,這樣的殘月才有意境。”

  鳳嫣道:“我只記著柳永有一句詞裡說,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鳳娣忽然看著她笑了起來:“姐,後面還有兩句呢,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這離著過年還早呢,姐這麼早就有離情了啊。”

  鳳嫣臉一紅:“你這死丫頭,生了一張刁嘴,以前還知道些收斂,如今在外頭跟那些男人做了買賣,更叼了十分去,拿著你姐姐打趣呢,看我今兒饒了你。”說著去撓她的痒痒,鳳娣撐不住忙告饒:“好姐姐,好姐姐,是我錯了,以後再不說了,饒了妹妹這一遭吧。”

  鳳嫣這才放過她,讓清兒關了窗子,另換了熱茶來,姐倆坐在炕上說話兒,鳳嫣道:“再過過,可就進臘月了,也到了爹的忌日,今年頭一年,怎麼也得讓書齊到墳上給咱爹磕個頭,咱爹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你倒是怎麼打算的?”

  鳳娣道:“怎麼打算的,回去唄,過兩天安子和去冀州府醫館,正好讓他送你回去,我還要在等些時候。”

  鳳嫣道:“等什麼,鋪子不都開了,各鋪子掌柜的夥計也都安置妥當,再說,不還有劉瑞嗎,你也早些回去是正經。”

  鳳娣道:“姐姐莫非忘了王家。”

  鳳嫣道:“你開藥號,王家開的茶葉鋪子,礙不著啊,莫非,你又惦記上王家的買賣了,現如今,咱家可都有三十一個鋪子了,還不夠你折騰的啊。”

  鳳娣道:“莫說三十一家,就是一百家,算起來也不過一家罷了,我倒也不是惦記王家的買賣,我是想著,這王家的買賣在那混帳兩兄弟手裡糟蹋了。”

  鳳嫣道:“你想做什麼?”

  鳳娣笑了:“你做什麼這麼看著我?”

  鳳嫣道:“就算看在太太的面兒上,也該留些情面才是。”

  鳳娣道:“我留著情面呢,沒動王家,可王家鋪子往外盤,我若不弄到手裡,給別人拿去,豈不可惜。”

  鳳嫣愕然:“你還是惦記上王家了。”說著嘆口氣道:“鳳娣,你說你這心怎麼這麼大啊,你是打算這輩子都不嫁人了怎的”

  鳳娣嘻嘻一笑:“嫁人跟做買賣有什麼干係?行了,咱不說這個了,說說裴文遠吧。”

  鳳嫣連一紅:“裴先生怎麼了?”鳳娣道:“裴文遠跟我說,年下想先過定,說等趕考回來再行婚娶之事,姐姐的意思呢?”

  鳳嫣臉更紅:“自古婚姻之事,莫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咱爹不再了,太太不管事,不還有你呢嗎。”

  鳳娣道:“真聽我的?”

  鳳嫣白了她一眼:“少跟我耍嘴皮子,你就定了,姐姐都聽你的。”

  鳳娣道:“那好,我的性子姐姐是知道的,凡事都先想在前頭,這裡就咱們姐倆兒,我也不瞞著姐姐,裴文遠有才是個孝子,這是他的好處,可這種人也有劣根性。”

  “劣根性是什麼?”鳳嫣奇怪的看著她,不明白鳳娣想說什麼,鳳娣咳嗽一聲:“那個,劣根性就是人骨子裡不可改的缺點,讀書人的劣根性尤其明顯,大多數的讀書人即便家裡窮的都揭不開鍋了,骨子裡卻仍然緊守著身為讀書人的清高,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不得勢還罷,一旦得勢,這種劣根性就會冒出頭。”

  鳳嫣低聲道:“你是想說,他若高中,或會背棄定下的事。”

  鳳娣道:“我這是往最壞處想,所以,我應了他說的定親,若真有變數,還有餘地,姐姐說呢?”

  鳳嫣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憑妹妹做主就是。”

  鳳娣鬆了口氣,她還怕鳳嫣大腦一熱,非要嫁給裴文遠呢,前兩天打發裴文遠回去,就是不想讓他跟鳳嫣一道,雖說鳳嫣的性子不至於跟他如何,也怕情熱之際,腦子一熱,真要出了事兒,再說什麼都晚了,所以,還是防患於未然的好,畢竟少女情懷,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三日後,安子和送鳳嫣回冀州了。

  交了十月,天兒更冷了,兗州府的十八家鋪子也差不多捋順了,慶福堂的藥本來就是貨真價實,開業又有優惠,加上慶福堂的店規戳在哪兒,夥計掌柜皆不敢懈怠,一下就在兗州府站住了腳兒,沒有回春堂的攪合,鳳娣也閒了不少。

  這一閒了就想起了王家的事,琢磨王家的鋪子那麼擱著怪可惜的,要是能弄到自己手上,這事兒得在王成風回來之前辦了,等這位三舅爺回來,才好說後面的事兒。

  正想著,馬方進來道:“大公子,我剛聽見說王家兄弟倆回來了。”

  鳳娣暗道,指定是聽見賀兆豐死了,以為事兒過去了,才跑回來:“馬方,你可知王記在兗州城裡有幾家鋪子?”

  馬方道:“之前王家老太爺在,最興旺的時候,開了十家鋪子,後來老太爺一沒,王家這兩兄弟吃喝嫖賭的,關了四家,如今還剩下六個鋪面,也是勉強撐著,這都兩年不進新茶了,主顧都跑了,不是王家三爺,王家現在恐怕連王家的宅子都得賣了。”

  鳳娣道:“你去香隱哥一趟,就說今兒晚上我想請陸可兒相陪吃酒。”許貴兒一進來正好聽見這句,一個踉蹌險些栽地上去,忙道:“公,公子,要去香隱閣?”

  許貴兒的汗都下來了,這位祖宗怎麼就這麼能折騰呢,折騰買賣還罷了,這往青樓裡頭折騰什麼啊,那可都是男人尋樂子的地方,她若去了,不說傳出去名聲不好聽,問題是去幹什麼啊,難道是膩煩了,想聽個曲兒取樂。

  這麼想著,許貴兒忙道:“公子若是在家待的煩了,不如小的陪著您往戲園子裡散散,聽說來了個南戲班子,這幾日正唱長生殿呢。”

  鳳娣斜眼看了他一眼:“我這幾日是有點兒膩煩,可我就想找香隱閣的陸可兒陪著說話吃酒,不想看戲。”

  許貴兒直搓手:“那,那個,公子,要不小的跑一趟,把陸可兒叫來,那香隱閣公子還是別去了。”

  鳳娣讓馬方下去,回過頭湊近許貴兒小聲道:“你就這麼跟他說,說我想去那香艷地兒尋樂子。”撂下話走了。

  許貴兒愣了半天,才回過神兒,心說,這不要了他的命嗎,忙跟過去,琢磨再勸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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