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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牛黃記著鳳娣跟他說過的話兒:“咱做不到為善不欲人知,至少要做到不讓人恨,有的時候這做善事也容易招恨,你不知道遇上個什麼人,你舍給他一頓飯,只當做了好事,回頭等他發達了,卻把這事兒當成了奇恥大辱,所以咱就記帳,趕明兒有錢,還上也不會覺得是多大的侮辱,沒錢了,就當舍了幾副藥,與慶福堂不算什麼,或許就能救人的命呢。”

  所以,鳳娣一早立規矩的時候,就跟各鋪子裡的掌柜的說了,真有難的不行的來慶福堂瞧病抓藥,藥錢都記在帳上,一筆一筆的記清楚就行。

  冀州城近處的都知道,估計這娘倆是城外頭來的,鳳娣走過來跟周少卿兩人寒暄過後,在一邊的待客區落座,夥計端了茶上來。

  周少卿四處看看道:“說起來,你家這慶福堂我還是頭一回來呢,收拾的倒真齊整。”

  這話說的,沒病沒災的,誰吃飽了撐得往藥鋪里跑啊,鳳娣呵呵笑了兩聲道:“比起您的四通當差遠了,小本經營不成氣候,勉強混口飯吃罷了。”

  許慎之忍不住嗤一聲笑了出來:“我說你們倆能別這麼虛嗎,咱這怎麼說也認識些日子了,我跟少卿又是你這慶福堂的股東,怎麼也算自己人吧,這些虛頭巴腦的場面話,咱就免了吧。”

  周少卿道:“我可沒跟她虛著。”鳳娣想想也是,雖說不想跟周少卿牽連太深,如今兩人是合伙人,怎麼也不能當成陌生人,再說,也沒必要因噎廢食啊,買賣道上的應酬還是應該有的。

  想到此,便道:“倒是我的不是了,兩位東家難得來,今兒晌午八珍樓,我請客賠罪。”

  許慎之指著她道:“你這算盤撥的倒精,八珍樓的東家是誰,咱們仨一起過去吃飯,還能讓你掏銀子不成,回頭你家去不定怎麼罵我們摳門呢。”

  鳳娣笑道:“我真沒這意思,是想可著冀州府,也就八珍樓的廚子有點兒玩意,尤其那道燴八珍。”

  周少卿摸了摸自己拇指上的翠扳指,瞟了鳳娣一眼:“你倒是個識貨的。”鳳娣心說,好吃難吃誰吃不出來啊。

  許慎之沖那邊兒的提著藥材出門的讀書人,努了努嘴:“我說,咱這買賣要是都這麼著,賺誰去啊,別末了,連我們那十萬銀子都賠進去吧。”

  鳳娣道:“許東家說笑了。”牛黃把帳本子拿過來,給鳳娣看了看,鳳娣翻到最後一頁,見那下面寫著裴文遠,這三個字寫的真真漂亮。

  許慎之扒頭瞟了一眼,不禁點點頭道:“就瞅這字兒,將來說不定能跳龍門呢。”

  鳳娣目光一閃,抬頭卻對上周少卿的目光,有那麼一瞬,鳳娣竟覺這男人能看透自己心裡想的什麼。

  周少卿站起來道:“明年就是大比之年,跳不跳龍門,一看他的本事,二看他的造化了。”說著站起來先一步出去了。

  鳳娣落在後面,叫過牛黃來交代他幾句,才隨後跟了出去,周少卿跟許慎之都騎馬,鳳娣自然不能坐車,騎馬又不會,好在從八珍樓不遠,三人索性步行。

  八珍樓的掌柜跟鳳娣已經相當熟了,見她跟著東家來,忙請到了樓上坐,叫了菜,許慎之剛說上酒,周少卿淡淡的道:“大熱天,喝什麼酒,上玫瑰露,放在冰里端上來,今兒吃正好。”

  掌柜的應一聲下去了,許慎之卻道:“那東西甜絲絲的有什麼吃頭,怎如陳年的梨花白香醇。”還是讓夥計拿了一壺酒上來,給自己跟少卿倒上,看了眼鳳娣,心說,這兩人越發不對勁兒了。

  上回在冀州的時候,少卿還拼命灌人家酒呢,回去還說什麼這丫頭是個可用之才,那意思根本沒把人家當成女的,只想著人家有用就行,怎麼去了一趟兗州府,就變了呢。

  先不說少卿這麼早就回了京,少卿年年開春出去遊歷,從北往南,沒幾個月是絕不肯回京的,為此,越王爺可沒少發牢騷,可發牢騷也沒用,少卿就是這樣閒雲野鶴的性子。

  今年才出去半個月就回來了,在京里沒待多少日子,又跑來了冀州府,而且,這舉動說話,連看這丫頭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許慎之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的瞄,琢磨是自己想多了,還是少卿就是這個意思,這丫頭呢,怎麼瞧著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呢。

  其實,鳳娣這會兒算是基本確定,這倆人都知道自己是女的了,具體怎麼知道的,鳳娣不清楚,但肯定知道了,或許,在去兗州府之前就,已經知道了,現在想想,這兩人對自己的態度,從一開始就有些古怪。

  鳳娣倒不會因為這個彆扭,反正自己本來就是女的,如果不是王氏當初非讓自己頂著余書南的名兒出頭,她還恨不能就以二姑娘的身份出來呢,或許開頭有些艱難,她相信,過後也差不太多,除了沒有扮男人方便,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她早就想過,以二姑娘的身份出來管事,結果無非就是被那些無聊的老棺材瓤子們,詬病說拋頭露面不守閨訓,以後沒人上門提親。

  她還巴不得呢,讓她盲婚啞嫁的,嫁給個不認識的男人,她寧可當一輩子老姑娘,所以是男是女,鳳娣從來就沒在乎過,而且,她覺得這樣挺好,知道自己是女的以後,兩人既不會說出來,又會下意識的照顧自己,簡直百利而無一害啊,所以,知道了才好,更省心了。

  所謂玫瑰露。鳳娣就是用蜂蜜調的花汁兒,兌上泉水,用冰鎮著,這時候喝甜絲絲清涼涼的,既消暑又解渴。

  就在幾個月前,鳳娣還覺得這裡的冬天太冷,沒有先進的取暖設備,簡直就是受罪,可自打進了六月,鳳娣又覺得冬天其實不錯,再冷,多穿點兒,多點兒幾個炭火盆子,把炕燒熱點,晚上在被窩裡放上兩個湯婆子,也就過來了。

  暑天裡才是真受罪,這兩天適應一點兒了還略好些,前兩天,她都快熱瘋了,無比懷念現代的裙子,吊帶衫兒,哪怕大T恤,也比這麼好幾層強啊。

  袍子本來就是長袖的,領口還直裹到脖子上,裡頭還的穿上中衣,為了扮男人,還得穿上一層馬甲,即便鳳嫣給她做的馬甲很是輕薄,這麼里外三層的一穿,也能把人熱死,好在總號的鋪子裡還算涼快,待了幾天也漸漸習慣了。可見人是適應能力最強的動物,無論怎樣的惡劣環境,待上一陣都能適應。

  鳳娣喝了有半瓶子玫瑰露,通透的琉璃瓶,胭脂紅一樣的玫瑰露,光視覺上,就是種享受,鳳娣記得鳳嫣跟書齊也喜歡這樣酸酸甜甜的東西,就把夥計叫上來,吩咐:“再做一道燴八珍送去余府,還有這玫瑰露,也送一瓶過去。”

  夥計有些為難的看向周少卿,周少卿擺擺手:“照著大公子的話做,看著我做什麼?”

  夥計這才下去,到了下頭跟掌柜的道:“還是頭一回見咱們小王爺對人這麼好呢,縱然咱們這兒的燴八珍不稀奇,那個玫瑰露可是小王爺特意從京裡頭帶來的,是大內的東西,外頭哪見得著啊,不說那玫瑰露如何金貴,單那個瓶子就不知道值多少銀子了。”

  掌柜的道:“就你長嘴裡,再嚼舌頭根子,讓兩位爺聽了去,看扒了你小子的舌頭,快著讓廚房做了送去,底下用火溫著,別到了余府走了味兒,可砸了咱八珍樓的招牌。”夥計應一聲下去了。

  書齊晌午要睡午覺,牛黃就使了個小夥計把他送回來了,自己扭頭坐了輛驢車,奔著城外裴家村去了。

  到了村口,讓車把式把驢車停在村口的樹蔭下等著他,他進了村,想找個人問問吧,大晌午頭上,半天不見有人過來,見村頭不遠有三間茅糙房,外頭豎著的籬笆都破爛的不成樣子了,從外頭往裡一望,正瞧見院子裡坐著的那個老婦人,正是今兒窮秀才他娘。

  牛黃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一扭臉就瞅見了。

  牛黃急忙上去叫門,根本就沒門,那婦人剛站起來,裡頭裴文遠已經出來了,見牛黃先唬了一跳,以為是要帳的。

  牛黃見他那臉色就知道他想的什麼,這人越窮,膽兒越小,要不怎麼說腰裡頭橫,說話就有底氣呢,這窮秀才,別看一肚子學問,可連口飯都賺不來,窮的這樣,哪還有什麼膽兒啊,來個人就得虛,尤其自己還是債主。

  牛黃忙堆起一個笑,作揖道:“裴公子,叨擾了,我這兒來是有件事要求公子。”

  裴文遠苦笑一聲道:“取笑了,貴號能有什麼事兒求到我頭上呢?”

  牛黃道:“不瞞公子,我們府里正缺個帳房先生,現是有一個李先生,可原先內府里不說,外頭鋪子的帳沒這麼多,加上還有個幫手,倒也勉強支應,如今鋪子裡的買賣好了不少,雖說進出的帳各鋪子裡都有帳房,可每月二十五歸總到府里,可就忙活不開了,我們家大公子就想著尋個帳房先生幫忙,一個月給五兩銀子,一斗白面,若差事做的好,我們大公子還另外有賞,卻一直沒尋著合適的,今兒見公子是個穩妥之人,就遣了我來問問,公子若有意,也算解了我們余家的燃眉之急。”

  想這裴文遠,以前家境還算過的去,他爹是教書的先生,後他爹病死了,他一個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書生,方知道百無一用是書生,就靠著他娘織布供他們娘倆,不想他娘又病了,偏逢明年就是大比之年,莫說盤纏,連飯都不知道吃了這頓還有沒有下頓了。

  這裡正愁著呢,不想就有了這麼個差事,豈有不歡喜的,這余家是冀州城裡的大戶,若在他府里謀個差事,過了年一開春,進京的盤纏不就有了嗎。

  想到此,忙道:“多謝小哥跑這一趟,明天我自然登門去拜謝你家大公子,大熱天兒的,小哥跑這麼遠,家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你稍等,我進去給小哥倒水去。”

  牛黃是真渴了,這大熱天的,跑城外頭來,又說了這麼大篇子話,能不渴嗎,左右看看,見院子角,有個破了口的水缸,上頭蓋著蓋兒,蓋上放著個舊不拉幾的瓢,便知是喝的水,過去舀了半瓢咕咚咕咚的喝了,放下道:“這就成了,不敢勞動裴公子,這就說定了,小的走了。”撂下話轉身去了。

  裴文遠呆呆望著牛黃沒了影兒,抬頭看了看天兒,喃喃的道:“不是做夢吧。”

  鳳娣從八珍樓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半晌兒了,本來她想的挺好,應付這兩位吃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哪想吃了飯,許慎之從外頭叫來倆唱戲的,就在八珍樓上咿咿呀呀唱了一下午戲,差點沒把鳳娣給困死,靠在哪兒,眼皮都直打架,偏偏那兩人一個也不說走,白等耗了一下午,落晚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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