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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壽堂是去年從南省過來的藥材商人,在冀州府新開的字號,外頭來的生字號,自然比不得慶福堂百年老店,加上那個夏守財為人jian猾,做買賣不講誠信,隔三差五以次充好,一來二去不出一年買賣都快乾死了。

  如今的延壽堂雖跟慶福堂同開在一條街上,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慶福堂上門的客人絡繹不絕,抓藥的夥計忙的都恨不能手腳並用,延壽堂抓藥的傢伙什都快生鏽了,心裡不定早瞧著慶福堂眼熱,趕上這亂的時候,落井下石除了夏守財還能是誰。

  想著看向周婆子,周婆子先是吱吱嗚嗚不肯說,余忠剛要嚇唬她兩句,便聽二姑娘道:“周大娘,我可給你機會了,你若護著你身後的人,那就對不住了,你別怨姑娘不給你留活路,你家裡那兩個小子,擎等著當沒娘的孩兒吧。”

  周婆子一聽忙道:“我說,我說,是,是延壽堂的夏掌柜,前兒來尋了我家那口子,說慶福堂得罪了府衙大人,以後開不成了,這冀州府今後就是延壽堂的天下,應了我家那口子當延壽堂的掌柜,除了每年三十兩銀子的工錢,還有年賞,家裡的四季的米麵油糧也都包了,這才,這才……”說著聲音低了下去。

  余忠臉都青了,指著她道:“不是老爺心慈,當年救下周勇,你男人早死在亂葬崗子,屍骨都讓野狗吃的渣兒都不剩了,若早知如此,當時就不該救他,你夫妻倒是絕配,一樣的狼心狗肺,忘恩負義,做出這樣背主的事兒難道就不怕天打雷劈下十八層地獄嗎。”

  周婆子忙又磕頭:“二姑娘奴才可說實話了,您饒了我吧。”

  鳳娣點點頭:“饒了你不是不成,把你男人叫來,今天你說的話,白紙黑字的寫清楚,你夫妻兩個畫了押,今兒的事兒,我就只當不知道。”

  周婆子一聽不免有些怕:“二姑娘……”鳳娣擺擺手:“你放心,你兩口子該去延壽堂還去,延壽堂給你男人多少工錢好處,我余家翻倍,只你得知道誰才是主子,趕明兒用著你兩口子的時候,不許推脫,若推脫,咱們就歸總在一塊兒算算帳,去把你男人叫來。”

  余忠哼道:“不用叫,就在院外頭聽著信兒呢,周勇還不滾進來,想讓二姑娘請你不成。”話音剛落,外頭進來一個中年漢子,長得方頭大耳一副忠厚相,誰能料到內里是這麼個人,可見知人知面不知心,畫龍畫虎難畫骨。

  周勇顯然比他婆娘聰明多了,估計知道事已至此,再狡辯也沒用,進來就跪在地上,先認錯,然後表忠心,說自己受了延壽堂夏守財的哄騙,以至於做下這等事,心裡早悔的什麼似的,今兒在家左思右想,覺得這事做不得,故此忙尋來就是想勸他婆娘回去,不想卻晚了……

  一條舌頭能翻出蓮花來,死人都能讓他說活了,鳳娣真覺得這周勇是個人才,擱在現代,不是賣保險就是干傳銷,一準能熬成鑽石級的,當藥鋪掌柜真屈才了,這樣的人也不是不能用,得看怎麼用,有利可圖的時候,絕對一把好手,東家倒台的時候,頭一個跑的也是他。

  鳳娣讓忠叔拿了記錄下周婆子口供的紙,讓他兩口子畫押,周婆子倒痛快,到了周勇這兒,打了半天歪歪才勉勉強強的按了手印。

  等他兩口子出去,忠叔氣道:“倒便宜這狼心狗肺的夫妻了,姑娘就該把她二人送到衙門裡去。”

  鳳娣嘆口氣道:“一時說一時的話,若如今咱們慶福堂沒封,就憑余家的字號,衙門裡送兩個下人算什麼,俗話說,衙門口向難開,手裡沒錢你莫進來,衙門裡說是父母官,可不都是兩頭吃的,如今余家的境況如何打得官司,豈不是雪上加霜,周勇身後可有個延壽堂呢。”

  余忠真對這位二姑娘刮目相看了,真是那句話,亂世出英雄,以往在內宅也看不出真章,只當跟大姑娘一樣,繡花做針線,跟丫頭們玩笑玩笑,將來尋個門當戶對的婆家嫁了,這一輩子也就過去了,如今看來,倒是尊真佛,不是余家出了事兒,還真顯不出來嗎。

  說來也奇怪,二姑娘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前頭瞧著又是個懦弱好欺的性子,怎麼如此明白外頭的事兒呢,衙門裡的官兒可不都如此,上哪兒尋給百姓做主的青天老爺呢,都指望著任上撈足了血本,跑更高更肥的官兒呢,都說如今的萬歲爺是聖君,可這天高皇帝遠,聖君一手可也胡嚕不來啊。

  做買賣圖的不就是一個和字,雖說破財免災,如今的余家,卻也沒什麼財可破了,可就算二姑娘是尊真佛,身份擺在那兒,雖是余府的小姐,到底不是太太肚子裡出來的,她娘雖死了早,卻是個戲子,若讓她掌了家,太太如何能應。

  自己雖說的上話,說下大天來也不過是個管家,這事兒還得太太點頭才成,若讓太太點頭卻不易了,太太縱然性子軟,干係到余家的掌家大權,如何肯放手讓給二姑娘。

  再說,二姑娘再能畢竟是個姑娘,府里的事管管還說的過去,卻余家真正坎兒可在外頭,慶福堂還封著呢,比起府里的內務,這才是頭一等要緊的事,這左不行右不是,可真能難死人啊。

  那天在靈堂,鳳娣還不知自己何去何從,今天卻忽然想通了,這裡不是現代,能獨善其身的過活,說白了,在這裡沒有家族做依靠,作為女人的結果,只能是望得見的悲慘,只有家族強了,有了依仗靠山,才有可能過上安生的日子,既然都穿越了,又遇上這樣的事兒,總的往好的方向努力,不然怎麼辦,又不能穿回去……

  ☆、第4章

  落了晚,飄起雪來,一陣陣西北風夾著雪粒子打在人臉上生疼生疼的,春桃從外頭進來,忙著搓搓凍僵了的手,跺了跺腳下的雪。

  旁邊兒的小丫頭露兒忙送拿了雞毛撣子過來,幫著撣肩頭的雪,一邊兒撣一邊道:“白天還好就陰著天,這麼一會兒功夫雪就大了,要說平常大姑娘二姑娘來請安,太太也沒讓媽媽送,不知今兒怎麼倒偏勞媽媽走這一趟,這天黑路滑的,真摔著可怎麼好?”

  春桃聽了,忙喝道:“胡說什麼,大姑娘二姑娘是府里的姑奶奶,千金貴體,姑娘們都不怕摔著,咱們當奴才的倒比主子金貴了,這話日後不許再說,若傳到主子耳朵里,不說你嚼舌頭,指不定就說我仗著是太太跟前伺候的人,就輕狂的沒邊兒了。”

  說著往裡頭瞧了一眼,扯著露兒往旁邊炭火上烤了烤手,低聲道:“論年紀,你可也不小了,比咱們二姑娘還大上幾個月呢,怎就不長心眼子,今兒春燕的事兒難道沒瞧見,春燕在太太跟前可比誰都有體面,如今呢,二姑娘兩句話不一樣落得這般,你們別因二姑娘年紀小,又是個未出閣的小姐,就小瞧了她,今兒這勢頭心裡也該有個譜了,這位姑娘可不是好欺負的,以往你們慢待她,不過小事,當主子的不與你們計較罷了,若真跟你們計較,你們還能好好在這兒嚼舌頭,早不知在哪兒哭去了。”

  幾句話說的露兒住了聲,卻嘟囔了一句:“要說也邪性,這二姑娘之前咱們也不是不知道,哪是這麼個性子,見了人一句整話都說不利落,如今這樣兒莫不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怎麼就厲害成這樣了,剛在院子裡,她那幾句話說出來,明明和聲細氣的,我聽著就一個勁兒打顫兒呢。”

  春桃道:“既知道,以後小心伺候著些就是了,別把閻王爺當成了小鬼,回頭得罪了,可不知怎麼死的呢。”等手和身子的寒氣都消了下去,才撩帘子進了裡頭。

  雖病著,王氏卻不想在床上躺著了,成天成宿的躺著,人都躺鏽了,更懶得動了,便讓春jú挪了床被子出來,在外屋的炕上靠著,病了幾天,渾身的力氣都沒了,今兒又強撐著出去了一趟,跟春燕生了一肚子氣,這會兒更覺懨懨的沒精神,斜靠在枕頭上蓋著半截子錦被,只覺滿心裡都是愁事。

  以往老爺活著的時候,自己不理外頭的事,府里的事也多是余忠掌著,碰上要緊的,自己才伸伸手,大多時候都在南兒的臨風軒里。

  想起來終歸是自己的命不濟,雖一舉得男,卻是這麼個病身子,自打能吃奶就吃藥,甭說指望蟾宮折桂光宗耀祖了,能平安長大繼承余家家業都難,本來上月里還跟老爺商議著,過了年,南兒十六,早巴巴說個媳婦兒娶進來,若能生個孫子,自己也就不愁了,哪想媳婦兒沒進門,老爺到先去了,丟下余家這個爛攤子,讓她一個婦道人往哪裡討主意去。

  兒子自是指望不上,難道要指望隔著肚皮的庶女,今兒二姑娘那樣兒,王氏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己的婆婆。

  余家的老太太可是有了名的厲害人,巾幗不讓鬚眉,當年公公病了幾年,若不是婆婆撐著,都不知還有沒有慶福堂了。

  當時自己剛進門,老爺也還沒管事,公公一病,鋪子裡幾個刁蠻油滑的掌柜趁機拿捏婆婆,自己躲在屏風後,瞧著那幾個掌柜合起火來擠兌婆婆,擺明了就是欺負婦道人家,聽得自己怕的不行,可婆婆卻絲毫不亂,一樁一件誰是誰非,誰功誰過掰扯的清楚明白,不論親疏,賞罰分明,這才穩住了慶福堂,還手把手教老爺做買賣,等公公病好了,老爺也能獨當一面了。

  說起來慶福堂能有今天都是她婆婆的功勞,如今這個二姑娘倒真有當初婆婆的影兒,莫不是冥冥中真有老天爺幫著余家,要不怎麼老實巴交三腳踹不出個屁的二姑娘,就換了性子呢。

  余忠剛過來那幾句話說出來,自己如何不明白,只讓她一個姑娘管家還罷了,聽他的意思是打算讓二姑娘管慶福堂。

  慶福堂可是余家的根兒,不說她一個姑娘家如何拋頭露面管買賣上的事兒,便能出去,讓她管了,可也是麻煩,管不好,豈不是白染了這一水,若是管好了,這麼個有本事的姑奶奶,雖說年紀不大,早晚得出門子吧,余家買賣掌在手上,不定就便宜了外人。

  更何況,還有南哥兒呢,攤上這麼能的妹子,南哥兒往哪擺呢,不是她說喪氣話,南哥的身子瞧著難好了,能維持著就是自己的造化,便能娶妻生子,等孩子大了,得多少年了,慶福堂還能姓余嗎。

  雖她沒注意,這些個道理還是明白的,故此,左右都不成,可真難壞了人。

  春桃進來見太太這愁眉深鎖的樣兒,不禁嘆了口氣,心說,是難,可再難日子也得過,橫是不能上吊,接了丫頭手裡的藥遞過去勸道:“太太快別想了,如今正病著,寬寬心才好得快。”

  王氏接過喝了一口,藥汁子順著喉嚨下去,連心都侵的苦絲絲的,勉強喝了,用水漱漱口,才問:“兩位姑娘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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