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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若搖頭:“娘,我不過想讓他回來看看罷了,他如今是范家養子,恐怕即便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樂意回來的,何必多此一舉……”

  王氏剛要說什麼,宛若的舅媽一掀帘子走了進來,望了宛若一眼低聲道:“外面有姑娘的故人來訪……”

  舅媽的性子直慡,倒是不拘泥於宛若的身份,還如舊時一般待她,宛若反倒覺得分外自在。“只是故人?”宛若挑挑眉,舅媽有些目光閃爍吱吱嗚嗚的道:“姑娘自己出去瞧瞧就知道了,前面正堂呢?”“正堂?”

  宛若仿佛明白了,起身站起來,王氏從如意手裡接過斗篷替她披在身上,攏了攏前面的帶子系好,擔憂的叮囑她:“凡事多想想,不要竟使喚你那小性子……”

  絮絮叨叨跟她小時候一樣,宛若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娘親放心吧!女兒早已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王氏白了她一眼:“就知道說嘴兒,在娘親眼裡,你就是白了頭髮,也還是個孩子,如今你身份不同,凡事不可任性,小情可免,大事上不可莽撞……”

  ☆、舊怨新愁

  入了夜,雪下的愈發大起來,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屋脊廊檐上,不過一會兒功夫,就把下面的青色蓋住,晶瑩的白色,給如此深沉的冬夜,添上了一抹明亮,即便沒有廊間紅燈,也比平常要亮堂許多,不過真冷。

  伴著雪粒子的北風,從廊外拂進來,即便宛若穿著厚重的大毛斗篷,依然有些侵骨的寒意,偌大宅子很安靜,安靜的仿佛只能聽見雪落的聲息兒……

  穿過隱在遊廊盡頭的月洞門,就看見花廳外廊內,躬身而立的小春子,他的變化不大,依舊是帶著機靈兒氣的穩重樣兒:“主子萬安。”宛若剛到近前,小春子已噗通跪下結結實實的磕了一個頭。

  宛若倒是怔了一下,拍拍他的帽子,打趣:“我聽說公公如今高升了,該稱呼一聲總管大人了,何必行如此大禮。”

  小春子爬起來嘿嘿一笑:“奴才便是再高升,這輩子也是主子跟娘娘跟前的奴才,磕幾個頭也是應當應分的”

  宛若笑了一聲淡淡道:“你的主子可不是我,你家娘娘在宮裡頭呢,這禮兒我受不起,以後免了吧!”

  小春子不禁暗暗咂舌,心裡話兒說,萬歲爺啊!任您心裡千般想,萬般惦記著,打頭開始,就是單相思,如今這好容易哄著騙著回來了,能怎樣?瞧著,看著,吃不到嘴,不更鬧心。

  雖日日在主子身邊伺候著,這一回兒主子費這麼大力氣,把這位哄騙回來,小春子也真不知道打的什麼注意,莫說現在,以前這位還未嫁之時,都沒隨了心思,這會兒,難不成就能順了意?

  退一萬步說,即便主子順心遂意了,南夏那位皇上,難不成就能忍下這奪妻之恨,再說,如今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的呢,從哪兒說,這事都是件大禍事,若兩國重起戰事,北辰何以抵擋,論兵力,論國力,北辰差了何止一籌。

  這些事國家大事,本不該他一個內官操心,可如今就這麼個形勢,蘇家這位姑娘,雖不能算紅顏,卻也真能傾國傾城了,只是、這緣分造化,本是一生下來就註定了的,強求若是有用,就不能是緣分了,這禍福吉凶,往後還不知是怎樣的呢?

  小春子出神的想了一陣,一抬頭發現,如意立在他身邊,側著頭打量他,都不知道打量了多長時候了。

  小春子忙笑道:“如意姐姐,這一向可好?”如意目光一閃笑了:“兩年不見,小春子公公倒是禮節周全了,這面上的客氣話兒,咱們就免了吧!”

  如意突然拉著他往那邊拽了拽,拽到那邊廊柱子下邊,低聲問:“你老實跟我說,你家主子什麼意思?娘娘這前腳剛進了府里,你家主子後腳就跟來,難不成,舊時那番心思還沒撂下……”

  “撂下?”小春子不禁微微苦笑:“若是能撂下,就都省心了,哪會還有如今這番周折麻煩……”如意是自打在城外皇上親迎的時候,就覺得大大不妥了,主子雖是皇后,可這皇后可是南夏的,跟北辰扯不上干係,這帝後走在一起,怎麼瞧,怎麼都令人心驚肉跳的。

  更別提,這深更半夜的夜探,自家主子便是光明磊落,可若是傳回南夏,皇上那邊知道了,還不知怎麼想呢。

  這位十一爺的心思,估摸滿京城的人就沒有不知道的,主子和親遠嫁,北辰先皇薨逝,十一登基後,對蘇家的格外禮遇跟另眼看待,這一切可不都是看著以前的情份,今兒以前,如意還沒這般糟心,想著,便是十一爺的心思沒落下,如今這兩邊都各自嫁娶。

  且他娶了主子的庶姐為妃,主子肚子裡也有了小皇子,塵埃落定,不過如此,便是真有什麼未盡的心思,也得藏著掖著,等著那日久年深,慢慢丟開便是了,不然還能怎樣?

  可今兒如意也徹底明白過來,這位十一爺別看當了皇上,那底下的心思是一點沒變,不僅沒變,還愈發有些破釜沉舟的氣勢,吉祥偷偷跟她說,其實打從入了冬,老太太的病就不好了,鬧了好幾次懸兒,最後一回,不是皇上賜下的千年人參續了口氣,估摸早就不中用了。

  打哪兒起,這人參就每日必然要灌下幾口,才勉強過了年,如意記得,從入冬那會兒,這邊的家書可就一封接著一封,沒斷過趟兒的,費了這麼大力氣,就是為了哄著主子回來省親這既然來了,想回去,恐怕不那麼容易……

  小春子拽了拽她的胳膊,小聲道:“這寒冬臘月的,南夏的皇上也真捨得讓你家主子走著一趟?”怎麼會捨得,為了這事兒,帝後之間沒少鬧彆扭,可從小時候那會兒算上開始,皇上什麼時候拗得過主子,最末了,不還得依著,再說,老太太也真不比旁人,這番舔犢情深,乃是人之常情,娘娘又不是鐵石心腸,怎會不回來?

  現如今想這些也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意衝著廊內的紅燈長長嘆著氣,側頭卻發現小春子直直望著她發呆,如意手裡的帕子揚了一下:“你這麼直眉瞪眼的瞅著我作甚?難不成我臉上開花了?”

  小春子回過神來嘿嘿一笑:“我就是瞅著,這兩年不見,如意姐姐愈發生的齊整標誌了,尤其剛才那樣兒,側著臉一瞅,跟娘娘有幾分像呢?”如意白了他一眼,臉也有些紅,不再搭理他,而是貼著耳朵聽裡頭的動靜。

  “宛若……”燈影兒中,趙晞笑意吟吟的轉過頭來,宛若不禁怔了一下,一身鮮紅的蟒袍,並非如今皇上的服飾,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金冠下俊美無儔的五官,比起過去成熟了很多,就跟她的承安一樣,身上帶著殺伐果斷的昭昭天子氣,即便如何裝,也再不是那個青澀的少年,他們長大了。

  不過兩年的時間,他們再也不是可以任意笑鬧的玩伴兒,他們是兩國帝後,而他深夜微服來探的行為,有失妥當,可趙晞在她面前,從來都是衝動不計後果的,根本不會考慮這麼多,這樣真性情,處在他們如今的身份上,卻是大麻煩。

  宛若略掃了四周一眼,這裡是舅舅平日待客的所在,收拾的很是規整,角落裡燃了幾個炭盆子,烘烤的屋裡暖洋洋,除了外面廊下候著的小春子,並無旁的丫頭婆子小廝,偌大的花廳,只有他跟趙晞兩個。

  宛若也沒必要再裝腔作勢下去,直接坐在那邊軟榻上,望著趙晞:“夜深風寒你不在宮裡處理你的國家大事,來這裡作甚?”聲音有些疏離透著清冷,這點滴冷意卻並未澆熄趙晞的熱情。

  他幾步上前,伸手就要拉扯宛若,卻被宛若輕輕一抬避開去,趙晞楞了一下,卻並未惱,而是盯著宛若,似笑非笑瞧了半響才道:“你還是舊時的性子,一點沒變,我不過是想你跟我出去走一趟罷了。”

  宛若挑挑眉,望了眼那邊的架子上的洋鍾,已近亥時,她的目光還未收回,已被他握住手腕,拉起來,往外走去,宛若掙了兩下,沒掙開,他的力氣頗大,又攥的她相當緊,宛若突然清晰的感知到,她跟十一之間這種明確懸殊的差別,這種懸殊也令宛若瞬間冷靜下來。

  趙晞拽著她直接從穿堂走了出去,從正廳到大門,宛若竟沒瞧見半個人,王家宅門裡的主子,僕人,半個影兒都沒有,大門外倒是守著不少微服的侍衛,只是宛若已沒空去注意這些,她的目光完全被門外璀璨的燈光勾住,無法挪移開視線。

  王府外寬敞的長街兩側綴滿花燈,各式各樣的花燈,一盞盞亮著,隨著寒風搖曳出一片璀璨燈的燈影兒,順著長街蜿蜒而下,竟仿佛望不見盡頭一般,遠遠望去,仿佛燈光凝結成的河水,輕輕緩緩流動著,在漫天的白雪中,有一份奪人心魄的美麗。

  比宛若記憶中任何一年元宵節的花燈,都要多,要繁雜,卻沒有往昔熱鬧的氛圍,整個長街除了她跟十一,再無旁人,甚至跟在後面的小春子和如意,都不知去向:

  “宛若,你還記得嗎?我們剛認識的那年,也是這樣的元宵節,我纏著四哥出來,在前邊的懷遠橋畔正巧遇上你跟承安,我們一起看燈,猜燈謎,那時候我們才多大,可你真真聰明,那些燈謎都猜得到,得了好多手提的蓮花燈做彩頭,我們兩隻手都提不了,也是那年,我們被壞人綁了去,你還記得嗎?在那個地窖里,在那個荒郊野外的深坑裡,如果不是你,我差點就沒命了,宛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當時雖兇險萬分,過後想想,卻覺得那時候我們離的好近……”

  趙晞絮絮叨叨說著過去的事兒,這些已經老早就沉在宛若記憶中的舊事,不能說完全忘卻,卻遠遠不如趙晞這般深刻。

  宛若潛意識裡不大樂意去回想過去,不管是那些難過的,悲傷的,還是快樂的,畢竟已經過去了,就像她仿佛已經忘了,自己是個現代人一樣,有時候,她自己都會混淆,究竟現在是她的一場夢,還是記憶中那喧鬧的都市才是夢。

  到底是莊周化蝶,還是蝶化成了莊周,細究起來,說不明白,故此,過著當下的日子,往前看就好,且,她的運氣實在不差,有承安這麼個男人在身邊,她的日子可以無限順暢的過下去。

  現在面對絮絮叨叨的趙晞,宛若突然很想承安,那種歸心似箭的心情,從心裡鑽出來,她才發現,北辰早已不是她的家,有承安的地方,才是她安生立命的所在,等這些事了了,她要儘快回去……

  趙晞說了很多,很久,這些在他記憶中翻來覆去,想過不知多少回的珍貴回憶,他從來沒對第二個人說過,也不想說,只有宛若,可宛若卻明顯心不在焉,她立在一盞走馬燈下,不知道心裡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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