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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忙活眼瞅天兒就黑了,清風明月熬了粥,把早上吃剩下的包子放在鍋里熱了熱,劉全剛想進裡頭喚三娘起來,不想兵馬司的人就來了,把他連同幾個剛回來的乞丐,叫到外頭院子裡,挨個對著畫像比照。

  這畫像劉全並不陌生,前頭鬧過一回,貼的滿大街都是,官府沒說是誰,民間的百姓都說是宮裡的娘娘丟了,劉全不信,想那深宮一層層的宮門,都有侍衛嚴加把守,說懸了,連只蒼蠅都飛不出來,一個活生生能跑會跳的娘娘,怎麼可能丟了呢。

  縱不說這些,娘娘跟前的宮女嬤嬤太監成天這麼眼巴巴伺候著,如何能把人伺候丟了,可見是胡說。

  劉全倒是覺得沒準是女犯,不然能這麼大張旗鼓的找嗎,都動用了兵馬司,瞧那畫像,也絕不像個娘娘的樣兒。

  雖不像,可要說跟三娘如今這個樣兒聯繫成一個人,也絕不可能,劉全根本就沒看出三娘是個女的,想想也是,三娘如今這行頭,穿著守財的棉襖棉褲,臉上黑一道灰一道,頭髮跟亂雞窩似的遮住了半張臉,說話兒故意把聲兒弄粗,哪像個女的。

  可你說不像女的,蘇大寶一眼就認出來了,所以說,這大智若愚,有時候也可用在傻子身上。

  劉全昨兒還納悶呢,兵馬司的兵爺把後院裡搜了一遍,沒見把三娘帶出來,等兵馬司的人走了,他回屋找了半天,也沒見著人。

  為此,劉全坐在炕上愣了半宿,心道莫不是自己做夢,好端端蹦出個人來,說要給自己盤纏,跟自己回家,這會兒怎又沒影了,難道自己就是這個命。

  卻又一想,縱然她這麼說,就她穿的那樣兒,比自己強不多少,哪來的什麼銀子給自己當盤纏,不定是吹牛的。

  想到此,嘆口氣,琢磨著明兒還是出去尋人掃聽掃聽他表叔的下落,若是能尋到表叔,也就什麼都不愁了。

  打定了主意才睡下,不想早晨一睜眼,三娘就回來了,劉全有心問她,這一宿去哪兒了,不想三娘倒炕上就睡了。

  這一覺直睡到晌午兒,聽見外頭敲鑼打鼓這個熱鬧,三娘才起來,想起傻子,跟劉全道:“你出去瞧瞧,可是廟旁邊兒的人家娶媳婦兒?“

  劉全答應一聲,出去了,過不多會兒回來道:“是街上的蘇鐵匠家娶媳婦兒。“見三娘有意要聽,便把自己聽來的怎麼來怎麼去都告訴了她。

  三娘這才明白,鬧半天,昨兒那傻子是福慶的連襟兒,那小子弄個連襟卻是傻子,大姨子也是個傻子,莫非他媳婦兒也傻,不能,那小子比猴兒都精,能看上眼兒的,一準差不了。

  不過這樣正好,趕明兒自己往傻子新房躲躲也沒關係,反正一個傻子是哄,兩個傻子也一樣哄,沒差,倒是守財也不知怎麼著了,算了,如今顧不上他呢,先得想法兒出了城再說。

  也不知道死變態啥時候能開城門,這麼折騰有什麼意思,強扭的瓜不甜,這個理兒都不知道啊,他當他的皇帝,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多好呢。

  所以說,文帝說三娘沒心沒肺,一點兒都沒冤枉她,這一天廟裡倒是沒來兵搜查,到了轉過天兒一早,劉全出去了一趟,回來就嚷嚷:“找著了找著了。”

  三娘問他:“什麼找著了?”

  劉全喘口氣道:“就是那些兵找的人找著了。”

  三娘愕然,不信的問了一句:“哪找著的?”

  劉全道:“護城河裡,一個老漢去河裡頭釣魚,剛鑿開冰窟窿就見個人漂了上來,急忙報了官,我正趕在哪兒,湊過去瞧了一眼,也不知什麼時候死的,連泡帶凍都沒人樣兒了……”

  ☆、第72章

  文帝做夢也沒想到,搜了三天,末了等來的卻是三娘的死訊,一剎那間,文帝就覺眼前一黑,晃了幾晃,胸口悶痛,嗓子眼兒發甜張嘴一口血就嘔了出來。

  可把跟前的陳二喜給嚇壞了,忙上前扶著文帝,遣人去喚太醫來,不想卻給文帝一把推開,邁步往外就走,衣裳都不及換,陳二喜忙小跑的跟著。

  出了宮門,還嫌皇攆慢,叫侍衛牽了馬來,踩著王保兒的背,翻了兩下才翻上去,剛坐上去,馬鞭子狠狠抽了幾下,那馬嘶鳴一聲,撩開四蹄往前沖了出去。

  陳二喜一瞧不好,忙讓侍衛跟上去護著,自己也在後頭跟著皇攆一路小跑,等他到護城河邊兒上的時候,就見烏壓壓跪了一大片,領頭的正是兵馬司指揮使范寶龍,跟順天府尹顧國正,四周早已戒嚴,百姓都給擋在外頭,河邊兒搭起了個席棚。

  陳二喜一瞧席棚里的情景,暗道,虧了武三娘死了,不然真進了宮,以後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嗎,今兒才算瞧出來,萬歲爺竟是個亘古難尋的情聖,皇上可是萬金貴體,若不真是心尖子上的肉,如何會不懼醃瓚,把一具死屍抱在懷裡,這還哪是皇上,臉上的痛悔,仿似能毀天滅地一般,無人敢勸,根本就沒人敢出聲兒,偌大的河邊兒,連同百姓到官兵這麼些人,沒一點兒聲兒,靜的人這心愈發的慌。

  陳二喜掃了眼跪在旁邊兒的顧國正,心說這倒是個能幹的,可惜運道差,人是找著了,卻是死的,這差事沒辦好,死罪得免,活罪也難逃,皇上遷怒下來,他這官兒就算當到頭了。

  顧國正這會兒心裡也是拔涼拔涼的,他原說不過一個女人罷了,縱皇上著緊,也不過貪著新鮮,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哪想信兒一送上去,萬歲爺自己就來了,且來的這般快,河邊兒的席棚剛搭好。

  之所以搭席棚,顧國正是真不知道武三娘的後事怎麼辦,三娘如今可是罪奴,若按罪奴的身份,舍一口薄棺都是她的造化,卻得了聖寵,雖得聖寵,說是要封妃,畢竟沒成事兒,聖旨沒下,武三娘就不是娘娘,算不得宮妃,如何處置卻卻成了難事。

  正擱這兒為難呢,他的師爺道:“大人怎糊塗了,按著罪奴收殮不成,宮妃也不妥,她卻還有一重身份,大人忘了不成。”

  師爺一句話給顧國正提了醒,可不嗎,武三娘如今可改了姓,認在鄒御史膝下,這沒出門子的閨女,死了自是該她爹出面。

  想到此,先讓衙差在河邊搭了個席棚,顧忌三娘的身份,還從臨近一戶人家抬了張貴妃榻來,把三娘的替死鬼放在榻上,綢緞鋪里尋了塊厚實的白綢從頭到腳蓋了。

  安置妥當使人去鄒府知會鄒瑞,趕明兒這也算一個人情,不想鄒瑞還沒來呢,皇上先來了。

  他們剛跪下磕了頭,皇上已經衝進了席棚,顧國正再抬眼瞧,就見皇上愣愣站在榻前,忽的伸手過去唰一下撩開了白綢,眼睛直勾勾死盯著榻上的屍首,顧國正這心蹦蹦直跳,旁邊兒的范寶龍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後脖頸子都冒涼氣,仿佛有刀刃架在脖子上似的。

  兩人到底心虛,顧國正膽子大些,餘光瞄著皇上,忽聽皇上開口了:“你的命是朕的,誰許你死了,你給朕起來,跟朕吵跟朕鬧,只你活生生的立在朕跟前,朕都由著你,不進宮便不進宮,想做什麼朕都依著你,只要你活著就成,你活著就成,朕應你,只要你起來,想怎麼著都成,朕若說半個不字,讓朕不得好死……”說著還不解恨,伸手把榻上的屍首抱在懷裡,抱的那個緊啊,不是知道是皇上,顧國正肯定覺得是個瘋子。

  顧國正的心唰一下就涼了,就算自己整了個替死鬼,把眼前的死劫混過去了,可皇上這般喜歡武三娘,她死了,簡直跟摘了萬歲爺的心似的,這過後,自己跟范寶龍就算保住一條命,能得好兒嗎,越想心越涼,跪在地上,也不知怎麼辦。

  鄒瑞趕過來就看見這一幕,他雖不盼著三娘進宮,可也沒想過她死,她是武家唯一的女兒,如今這般個死法兒,自己如何對得住她爹,卻見皇上的樣兒,鄒瑞又不禁搖頭,暗道一聲冤孽。

  走上前去跪下磕了頭試著勸道:“雖皇上不舍三娘,這人既去了,也當早早入土為安才是……”鄒瑞苦口婆心勸了半天,可文帝連眼睛都沒抬,就這麼抱著替死鬼的屍首,從晌午一直抱到了天黑,才開口:“傳旨,停靈慈雲寺。”

  鄒瑞愣了一下忙道:“皇上,慈雲寺乃是皇家寺廟,只停過歷代帝後,三娘……”話沒說完,文帝冷冷掃過來:“三娘去了,且是這麼個去法兒,如何過的去奈何橋,你想朕的三娘成了孤魂野鬼不成。”這幾句話說的聲色俱厲,鄒瑞就沒見文帝這樣過,那眼裡的痛跟恨,仿若決堤之水,傾瀉而下,倒讓鄒瑞說不出一個字來。

  撂下話,文帝抱著三娘上了皇攆,這會兒就是他抱著三娘的死屍睡覺,也沒人敢吱聲兒,陳二喜忙放下攆簾,就聽裡頭皇上冷聲道:“兵馬司指揮使范寶龍,順天府尹顧國正辦差不利,革去官職,著大理寺查問。”

  范寶龍跟顧國正就在近前,自然聽的真真兒,范寶龍還勉強能撐住,也就面如死灰,顧國正白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陳二喜暗道,就知道是這麼個結果,尋到活的真能升官,這人死了,兩人這官兒也就當到頭了。

  武三娘的死就跟往京城扔下了數百斤炸藥一般,折騰了個天翻地覆,文帝尋了金絲楠木的棺材裝裹三娘,靈柩停在了郊外的慈雲寺,讓慈雲寺的主持慈慧大師領著寺里的和尚念往生咒,特特下了旨說要念上九九八十一天來超度三娘。

  葬禮的規格儼然就是皇后,就算當年的皇后也沒見皇上這般過,從三娘的死訊傳來,文帝就輟朝了,自己穿了喪服親自守靈,皇上都穿了孝,滿朝文武哪敢不穿。

  宮裡宮外這麼一折騰,不想在老百姓眼裡倒落下了好兒,先頭文帝干下的那幾樁事兒,雖是皇上,也難免落個暴君的名聲兒,可三娘這事一出來,老百姓忽覺著他們這位皇上挺有人情味兒了,這時候要是有民意調查,估計支持率得嗖嗖的往上漲。

  不說別人,就說劉全這個都要了飯的倒霉蛋兒,還酸了吧唧的嘟囔這:“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剛念了一半,三娘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別沒事兒膈應我,我讓你去尋人,掃聽著了嗎?”

  別管那個替死鬼怎麼來的,反正三娘是徹底解脫了,文帝這會兒一門心思折騰死人呢,哪還可能再關著城門,早開了,三娘沒走是想起一樁事來。

  自己手裡是有點兒金子,可太招眼兒,劉全到底是什麼人,她也沒鑽他心裡頭看去,所以這金子絕不能露,若不用金子,可哪裡尋盤纏。

  三娘想著想著,忽想起鄒府的柳婆子來,若說穿越到這兒,三娘最信得過誰,不用說肯定是柳婆子,柳婆子哪兒還收著她二百兩銀子呢,前頭用不著,這會兒正好拿過來用,且她也想讓柳婆子知道自己沒死,她誠心待自己,這會兒不定多傷心呢,瞞著誰,三娘都不在乎,唯獨這柳婆子,讓她為自己難過,三娘這心裡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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