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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總覺得,自己的孩子是世界上最傻的,生怕別人騙了去。

  客廳里,路志青被鎮壓的不敢說話。何雙雙倒是真的做到了主人的責任,她帶著周彥參觀,不參觀不成啊,她媽媽貢獻的那成堆的相冊里有她滿月到兩歲的各種果(裸)照,從出生到大學畢業的各種傻缺樣兒。

  周彥跟著何雙雙去了她家書房,何副主任跟何雙雙都是個愛書的,這書房嗎,難免就有了滿滿登登的幾大書櫃藏品。周彥仔細看了那些書,除了單位發的那種厚本本,其他的還都像翻過的,書頁間明顯的插著很多書籤,這些書籤令周彥覺得慚愧。他從未完整的去讀過一本書。

  何雙雙打開書櫃,將相冊一本本的插回去,扭頭看到周彥看著靠窗的一幅油畫。就走過去帶著一絲驕傲的語調介紹說:“不錯吧,我爸爸畫的。我爸爸以前想當一個畫家,可惜,做了一輩子機關管理工作。對著一張桌子,一耽擱就是幾十年。這畫我爸畫了五年,現在退休了,卻沒感覺了。這不……都停下來了。”

  “嗯,我不太懂。我還是第一次跟會畫畫的人接觸。”周彥小聲嘀咕。

  “嗯,不能這麼近看,油畫啊,你要站在遠點的地方看。”她拉著周彥往遠了走。

  周彥站的遠了一點兒,還是看不懂。何雙雙挺遺憾的聳肩,伸手從身邊的書櫃裡,找出幾本帶插畫的古董書給周彥翻看打發時間:“那你看畫報吧。”

  周彥坐好,一邊隨意的翻著,一邊假裝無意的問:“你好像不歡迎我。”

  “你有什麼值得我歡迎的?”何雙雙沒客氣。

  “喂,我是受害者,我解釋過了。”周彥鬱悶。

  “所以啊,我請你看畫報,我跟你說啊,我媽那個樣子你看到了,這幾天找個時間,你最好幫著解釋清楚了,我還想活著,因為你,我這個月的活兒都沒交,好歹你給我撐一段,知道嗎?”

  周彥繼續看畫報,對於何雙雙的要求,也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這事兒,他準備回去先處理了路志青再說。

  一桌好菜,一瓶早就準備好招待女婿的陳酒上了桌,何雙雙覺得委屈,為自己,為爹媽,為那瓶酒,她在桌子底下使勁掐周彥,周彥得知那瓶酒的來歷後,心理負擔很重。

  何副主任到底是一輩子干慣了陪襯工作,他幫著毛頭女婿倒酒夾菜,一邊拉著家常一邊卻不動聲色的打探起周彥的家庭情況,他對石林所說的話他這一輩子都習慣的要擰去百分之八十的水分。

  “周彥啊,你老家是山西哪裡的?”

  周彥回答了地方,何副主任立刻就能說出那地方有什麼特產,有什么小吃:“哎呀,那可是產煤區呢,年輕的時候我去過,你們那地方的山楂不錯,我記得我們去的那一年,那風景叫個美,滿山的山楂花開著……”

  周彥仔細回憶著,有關於山楂花的記憶卻是沒有的,他的記憶里只有煤區沒完沒了的汽車轟鳴聲,他跟小夥伴趴在高高的煤堆上互相投擲物品的鏡像,煤是黑的,他們的臉也是黑的,更小的時候,漫山遍野的黃花綠地,後來,漫山遍野的綠地上浮著一層煤灰。

  “周彥,你父親以前是做什麼的?”

  隨著一聲清脆的湯勺碰撞瓷碗的聲音,周彥的手突然停頓了下,他抬起頭,帶著一絲被打攪的愕然,想了一下回答:“我爸,我爸以前是農民,後來他就在煤礦工作。”

  這倒也是實話。

  “哦,煤礦苦啊,你父親養你們不容易……要好好孝順老人家。”

  何副主任還想問什麼,石林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踢了他一腳:“說什麼呢!小周爸爸剛去世沒幾個月!”

  何副主任趕忙道歉,何雙雙主動夾了一筷子青菜給周彥。這次,倒是安心一些了,農村出來創業的娃兒,大多樸實。

  “沒事的。”周彥笑笑,表示不在意。

  吃過晚飯,路志青與周彥去了何雙雙的屋子,石林在後面看著,覺得周彥這個朋友實在是沒顏色。她端著一盤子乾果進屋,找了個理由叫路志青:“小路啊,阿姨掛一幅畫,你幫阿姨看看斜不斜!”

  一肚子話的路志青被強拉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看著石林帶著一臉極其溫柔的笑容關起門扭頭對他說:“哎呀,還是叫他們小兩口有些獨處的時間,小路你說是吧?”

  “啊,對!就是的!”路志青還能說什麼呢?只能

  挖著後腦勺苦笑。

  屋子裡的房門緩緩關閉,何雙雙看著周彥默默無語,徒留一聲嘆息:“呃……”

  “啊?”周彥也受不了這種獨處。

  “以後,每年清明,你記得去看看我,不然我就太可憐了!”

  “這話說的,好像跟我在一起,你會死似地。”周彥長長呼出一口氣,說完,走到她的懶人沙發上坐好四下看。

  “差不多了,我這日子,簡直水深火熱,我姐姐跟我媽不知道說了點什麼。哎……”

  何雙雙這屋子收拾得特別有個性,整個房間的風格就籠罩著一個字——“懶”。

  懶散的嫩黃色,隨手在牆壁上畫的漫畫,不高的柜子上擺放著的各神玩偶,成堆的美術工具書懶洋洋地到處丟著。靠近窗戶的位置有盆棕竹,不過快要乾死了。桌子邊有一個畫架。畫架上畫著的不是什麼優雅的油畫,而是塗抹很隨意的四格漫畫。

  周彥想走過去欣賞,何雙雙卻抓起一個鋪在床上的單子就蓋了過去。那畫確實是被蓋住了,可床單下原本掩蓋著的雜亂世界就這樣被完美地呈現出來。

  各種顏色的小內褲,五個指頭五種顏色的五指襪,筷子,碎紙,零食袋……

  周彥可奇怪了,他納悶地指著那些零碎問何雙雙:“你就不能收拾下?你是女人吧?”

  “我是男人,真的。其實吧,是我媽抱錯了,我媽真正的女兒正在跟養母擺早點攤。真的!我媽的親閨女那是要有多聰明就有多聰明,要有多乾淨就有多乾淨。”何雙雙很光棍地胡說八道,“再說了,要是收拾了,我就找不到東西了。”

  “那你睡哪兒?”

  何雙雙腳丫於一勾,床底下的一個懶人摺疊沙發床就被勾了出來,“這裡。”

  周彥坐上去,笑道:“何雙雙,你說,誰會娶你啊?”

  何雙雙毫不在意地撇嘴,“總有那麼一個人,就是為我才生在這個世界的!喂,這關你什麼事兒啊?!”

  周彥很鬱悶。

  月前的時候,不知道路志青從哪裡得來的餿主意,他對艾麗莎說:“建材市場想做得更大一些,想打造成省內最好的建材市場。”於是,他需要一個團隊來做詳細調查與市場前瞻,因此聘請了艾麗莎的團隊來幫他完成這個計劃。

  對於能賺錢的事兒,艾麗莎自然是不會拒絕,就帶著自己的團隊過來接私活了。她到的那天,周彥跟路志青一起去接的,打從第一面起,周彥就對艾麗莎有了一些敵意,就看人家帶著的這個團隊,說話的這個樣兒,有著想要征服宇宙的這個氣勢,路志青跟人家就絕對沒戲!人家賣了他,弄不好,路志青還得幫著數錢。路志青其實從來就不聰明。

  看著自己的兄弟戰戰兢兢地置裝,帶著一堆大媽將建材市場從裡到外打掃得乾乾淨淨,他的舉手投足都像個小孩子對班主任一般膽怯,如果可以,周彥覺得路志青甚至想租一個鼓樂隊以鞭炮齊鳴、鑼鼓喧天的陣勢來迎接,才能對得起他的美人兒。

  周彥替自己的兄弟感到委屈,卻依舊很客氣地幫艾麗莎的團隊安排最好的酒店,還舉行了接風宴。做完這一切後就自動消失了,把時間留給了自己的哥們。算了,他自己想死,就叫他死得痛快點兒吧!到時候,大不了,自己再找個時間陪他去趟國外散散心什麼的。

  路志青過得很滿足,隨著艾麗莎的到來,他穿上了以前根本不穿的勞動服,每天戴著安全帽,陪著艾麗莎戰鬥在工地的第一線。他把自己家這幾年的帳單給艾麗莎看,他跟艾麗莎一起在辦公室里吃盒飯,隨時伺候在身邊,回答艾麗莎的任何問題,即便是他跟周彥的工作方式被艾麗莎批得一無是處,他也甘之如飴。

  周彥一點兒都不擔心路志青能做出什麼出頭的事兒,他在家睡大覺,眼不見為淨,反正只要他不簽字,路志青就翻不出什麼花樣。

  隨著一步一步地接觸艾麗莎,路志青難免就會抱有幻想,慢慢地在一起,早晚會有感情的。他是真的對這樣胸有成竹,特別自信的女人有特別的好感。每當艾麗莎譏諷他的時候,他就感到莫名的愉悅。周彥說,他就是賤骨頭。路志青也覺得自己的確是有些賤骨頭,他狡辯道:“天下男人找媳婦的時候,都是要走過賤骨頭這樣的初級階段。”周彥想起自己跟華梅,就沒反駁他。

  艾麗莎待了大約有一星期吧,那段時日,路志青每天都像在過年。當佳人離開後,他又回歸了原位,繼續每天泡在深度一九七五,靠著思念艾麗莎來獲取養分,打發著自己無聊的日子,偶爾他也會騷擾一下何雙雙。

  何雙雙這段時間跟著他們一起混,她是屬於被迫無奈型。每天她都被老媽趕出來約會,穿著母親認為各種美艷樣式的衣服來赴約,一天一個樣兒。一般就是她坐在那裡用電腦畫畫,周彥他們下班回來就跟她—起吃飯,鬥地主,吹牛。這三人越來越像一組搭檔,一般就是何雙雙打擊路志青,周彥在―邊鼓掌叫好。遠遠看去吧,倒也非常和諧。

  深度一九七五的生意做得非常好,這附近的很多公司單位都會在這裡搞招待。每天晚上,到六點多,各種白天尋了吃飯由頭的人,便—起來這裡赴約,一來二去的,亮亮認識的人,周彥也認識了。常來這裡混的人跟路志青也很熟悉,這也算是一種生活吧。人在江湖漂,什麼樣子的朋友總是要有一些的。

  亮亮最近沒有像以前一樣能有時間陪著喜歡的哥們一起打撲克,吹牛了,小慶開始孕吐了,吃什麼吐什麼,亮亮叫她回家待著,這麼一來,店子裡的重擔就壓在了他的身上,小團體失去了開心果,周彥他們也挺失落的,牌搭子湊不起來,只好看別人玩。

  這個星期,深度一九七五來了一些生面孔,其中有個年輕人,就是男人見了都會心存好感。這個小伙子挺會打扮自己的,他樣子俊俏,身板挺拔,態度親和。亮亮說,這是一個單位剛分進去的職場新丁,名牌大學畢業,據說全市統一招考時,人家考了全市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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